一咬牙，萧翼拼尽全身的气力抠动了扳机。
营房外，听到枪响踢开房门的一队士兵，既惊且怒地看着萧翼。萧翼双手握枪，枪口仍然对准了地上的曾彤，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旁。
殷皓手中的匕首在高崇文的后腰上轻轻一刺，高崇文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几天，他一直被关在一条三桅船上，就连晚上睡觉时，都有四五个大汉睁大了双眼，死死地盯住自己。言语间稍露不满，便遭到一顿痛打，几天下来，哪里还敢有半点帅府大少爷的脾气？
“萧翼勾结了秦胡子，想谋害曾旅长和咱！”高崇文忽然大喊了起来。
这些士兵未必认识深居简出的高烈臣，对这个经常在龙江城四处惹事的大少爷，却再也熟悉不过。听到高崇文的声音，不由一愣。几声怒吼，早已有人夺下了萧翼的手枪。
曾彤的尸体上，除了枪伤，还有殷皓的飞刀留下的伤口。按理说，只要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其中的破绽。但冲进来的士兵亲眼见到萧翼开枪，谁都没有留意这些。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对准萧翼开了几枪。没等萧翼倒在地上，拳头、大脚、桌子、板凳，狠狠地向他的身上招呼了过去。
高崇文的喊声刚一出口，萧翼就明白了一切。殷皓先是威迫他写下一纸命令，乘机夺取了龙江守备团的兵权。现在又借这些士兵的手，来结果他的性命。他知道自己今日再无幸理，唯一希望的，是能保住儿子的性命。
殷皓看着萧翼眼中露出的乞求之意，咧嘴一笑，摇了摇头。
“姓殷的，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萧翼的双目圆睁，眼角渗出了鲜血，凄厉地大吼。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士兵举起一根凳腿，朝他的脑袋狠狠地砸了过去。
“噗”的一声闷响，四五公分粗的凳腿断成了几截，萧翼的后脑也被砸开，红红白白的脑浆流了出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各位弟兄，各位乡亲，我有一件事向大家宣布。”
殷皓和另一名“逍遥帮”的兄弟一先一后，半推半拉地把高崇文拽上了营房外土垒的高台，这里原本是曾彤平时集结士兵的地方。这兄弟姓杨，是“逍遥帮”中身手极为了得的一人，这才被殷皓选来参加这次的行动。
高崇文对着嘴边的扩音器大声说道：“萧翼和秦胡子相互勾结，谋害了曾旅长。现在，秦胡子已经兵临城下，怎么办？俗话说，蛇无头不行，作为大帅的长子，咱有义务担当起这个责任……”
军营里顿时炸开了锅，百姓的咒骂声，士兵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乱成了一团。
“找一个人来带领大家抵挡秦胡子，咱同意，但不能选大少爷！”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大少爷是什么角色，哪个不清楚？他想来领兵，有这个本事么？”
殷皓猛地拔出了腰间的盒子炮，朝天开了一枪，枪口随即对准了台下一个军官模样的汉子。
“你他娘的又是什么角色，大少爷没这个本事，你就有这个本事么？”
“在下么，虽然也没有这个本事，可要是比起大少爷来，只怕还要强上不少……”
军营的入口处， 一阵如爆炒豆子般的机枪声突然响了起来。从一群士兵的身上，溅起了几篷碎肉。军营外冲进几百名手持枪械的士兵，地上也架起了机枪，刚才还一片嘈杂的军营，刹那间便鸦雀无声。刚才殷皓朝天放枪，正是事先与章宗昌约好的信号。
“谁要是反对大少爷领兵，谁就是萧翼的同伙！”
殷皓猛地抠动了扳机，对准刚才说话的军官连开了十几枪。这人料不到对方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下手，当即翻倒在地。
“刚才这些人都是萧翼的同谋，还有谁想为这个逆贼鸣冤的？有种的，都站出来！”殷皓的双眼在台下扫过，这一刻，再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
台下的士兵中，未必就没有对这件事感到蹊跷的人。只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高崇文作为大帅的长子，由他来领兵，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况且眼前的部队杀气腾腾，没必要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城南的方向传来阵阵的马蹄声。殷皓心中一喜，高虎的部队总算及时赶回了龙江。很快，军营外就出现了哥萨克骑兵的身影。
刚才的行动，殷皓也知道自己胜得极险，曾彤的军队，除了一部分留在城墙上观察秦烈人马的动向，留在军营中的，足有近两千人。要是这些人刚才不顾一切地冲杀过来，章宗昌冲进军营的六百多号人，肯定镇不住台子。
“愿意跟随大少爷的，就放下武器站出来。不愿意的，咱也绝不强求，大伙自己看着办！”
台下的士兵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一个接一个地扔下了手中的步枪，站到了左边的空地上。空地的中央，扔下的武器渐渐堆成了一座小山。
“怎么，你们还不肯扔下手中的武器么？”殷皓冷笑一声，指了指台下仍站在原地的两百余人。
“这是一个阴谋，这肯定是一个阴谋，二少爷在外领兵，大少爷就要来掌握龙江城的军权，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一个身材高大的军官汗流满面，正想拔出腰间的手枪。殷皓眼中的寒光一闪，手一挥，架在地上的十几挺机枪喷出了火舌。“哒哒哒哒”的声音，压住了士兵临死前的怒吼和惨叫。
“叮”的一声，最后一个弹壳掉在了地上。原本有两百余名士兵站立的地方，堆满了残肢碎肉，鲜血将地上的泥土浸得透湿。
“现在才想到反抗，已经晚了！”
“乡亲们，大家都待在军营里不要随便外出。这些骑兵，就是来为大家赶跑秦胡子的。鄙人保证，将尽最大的可能保护各位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把这些人给咱盯死了，不管是士兵还是百姓，一有异动，一律格杀勿论！”殷皓拉着高崇文跳下土台，跳上了一匹战马。
军营中的士兵，虽然已经全部制服，可留在城墙上防备秦烈人马的其他部队，还没有搞定，殷皓怎么也放不下心。这一下，该轮到高虎的部队出马了。
“殷兄弟，幸不辱命！”
高虎的脸上，满是汗水和泥痕，但眼中的欢欣之意，怎么也掩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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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扩音器，这章节中所提到的扩音器，指的是麦克风，而并非一个土制的喇叭筒模样的东西。1877年，埃米尔·柏林内尔发明了麦克风。小说中的年代是1919年，其时麦克风的应用已比较广泛，所以在军营里出现这玩意，并不希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