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厅里挂满了牛皮灯笼,大红蜡烛,慧忠和七名女弟子连同一众下人,好奇的等待着杨风的到来。
几女都是青春年少,情窦初开的年纪,在深宫内院住的久了,难免有那思春之心。此刻众女均十分安静,全然不见刚才怒气冲冲的架势,就连那最火暴的红衣女郎,也自顾自的修饰着手指甲。
事到临头,倒没人去责怪杨风擅闯澡堂之举,相反的还有几位回忆起方才窘境,脸上倒浮现出几抹嫣红。这一刻诺大个主厅,倒似一个香气四溢的女儿之国。
慧忠笑道:“也不知你们这位师弟打扮起来,又是怎样一副光景。如果当真是个翩翩美少年,这手心也是肉,手背也是肉,为师可不知该许给哪个。今天走的累了,也没个人给锤锤打打,解解疲乏。”
她一向与弟子们不忌言谈,这刻心情大好,倒开起一众弟子的玩笑来了。
七女给她说的大为窘迫,都叫不依,只是一双双小手却乖乖送上门去,你整我夺的帮师傅“解乏松骨”,当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师傅”“师尊”的叫个不停,只缠的慧忠老怀大慰。
说话间杨风从外间走进,笑道:“花香体香,熏人欲醉,师傅好,众位师姐好。”
他此刻倒真有些醉了,只觉得这里美女如云,色不迷人人自迷。
他只在那里谢天谢地,更谢谢那位送他来这个时代的地府鬼差:可能是前世失恋的次数太多,连神仙也看不下去了,特意送我到这里大享齐人之福。
众女闻言纷纷打住,把目光都投到杨风身上来,看了一会,就都低下头去不再言语,只是七双眼睛里,失望的神情太过明显。
那红衣火暴女郎甚至不留情面嗔道:“我以为师傅看重的会是个绝世佳公子,却不料捡来个脸上带暗胎记号的丑八怪。”
杨风听到这话,尴尬的定在当场,那心情从天堂落到了地狱。
杨风暗自神伤不已:原来美女爱帅哥,古今如一,这也太实际了吧,真的是分手总在见面后。等着吧,总有一天,老子要娶这时代最美的女人当老婆。
他在这里发下豪言壮语,那边众女却丝毫不给面子,立刻就有站出来托词的:“师傅,明天还要捉鬼驱妖,我们先去休息了。”
一言既出,众女纷纷点头附和,恨不得长上翅膀马上溜走。
杨风看的又是一阵魂断神伤:不就是额头上多了记号吗,至于这么如避蛇蝎的吗?这样势利的女人,以后就算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也不会要。
慧忠也不好责怪她们,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应了,只一眨眼的工夫,七女就都悄悄溜了,跟刚才雀跃欲试的态度比起来,这反应又何止天壤之差。
慧忠看的摇头苦叹起来:收了七个徒弟,资质却一个比一个差,竟然没有一人得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相术真传。
眼前这人年纪虽小,但却身具异相,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看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分明是大富大贵之态。
象是“日角龙庭”的帝王之相却又似是而非,龙庭处那块胎记溜圆冒尖,更象是一只桃花色眼。只是眉毛眼睛挤在一起,却又是个经历坎坷的局面。
如此矛盾复杂的面相,真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世上还有自己看不透的面相?这面相到底是好是坏?一时间慧忠盯着杨风,越看越满头雾水,直到看的有些痴了。
杨风被她盯住一阵猛看,浑身不自在起来,看她表情阴晴不定,杨风怒道:“我还以为你是个不拘小节的世间奇女子,原来也跟那些世俗中人一般无二,只重皮肉之相,嫌我丑,我走好了!”
他在那里大发雷霆之怒,倒真把慧忠吓了一跳,慧忠从深思中醒来,去看着杨风却说不出话来。
只见杨风一个稍显稚嫩的身形标枪般挺的笔直,颇有些气宇轩昂的味道,一怒之下剑眉自然而然向上挑起,一张小脸就那么舒展开来,满是霸气和英气,又哪里有半分阴霾之态。
慧忠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到底明白了些什么,她却没有明说,天机不可泄露,这是每一个相术高手的不二准则,贸然说出去,是要折寿的。
杨风发泄了怒气,心情也平和了下来,这时他只觉得万念俱灰,不由得脱口道:“薄雾浓云愁永昼,莫道不销魂,人比黄花瘦。”
他本来就是中文系毕业,唐诗宋词信手拈来,虽然记得不全,能让他脱口而出的,却都是传世佳作。
慧忠再次楞在那里,盯着杨风表情抑郁的小脸,哑口无言起来。
这体裁的句子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虽然有些不伦不类却朗朗上口,足以令人回味无穷。只三数句,便都是字字珠玑,有说不尽的凄凉冷清,更道尽世间万种闲愁。
她此刻被杨风吟的一句词,激的痴了,只在那里反复吟诵,良久无语。
杨风暗叫“糟糕”,自己一时兴起盗用了李清照的绝世名作,也不知道后世会算到谁的头上,看自己师傅那迷醉的样子,想低调点也不可能了,只能由的她去了。他自己在那里惭愧不已,陪着他师傅发起呆来。
过了许久,慧忠仿佛从梦境中醒来,悠悠道:“这句子,可是你做的?”
事到如今,杨风只有硬着头皮认了:“恩。”
他倒也知道羞耻,只象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般低着个头,回答的也是含糊不清。
慧忠不由得嫣然笑道:“看你年纪小小,去为何如此这般多愁善感,真让人难以相信,现在还作出这种句子勾引人。一天来连着吃师傅这佛门弟子的豆腐,我看你是欠打了。”
慧忠被一句绝世佳作勾起世俗之心,这一笑真的是魅态横生,自有一种成熟的味道。更要命的是她软语低吟,天鹅般嫩滑的粉颈低垂,更突出了光洁头上九道戒疤,别有一番奇异的魅力。
杨风看的头中酥麻,如小鹿乱撞,不顾后果道:“师傅,你真美,以后你还了俗,我娶了你吧。”
慧忠惊愕半晌,随即哑然失笑:“我家风儿又说疯话了,师傅是佛门弟子,又是当今国师,哪能说还俗就还俗的。别人桃花眼都是两只,我家风儿连额头上的却有三只,日后不知道多少家的闺女要被你糟蹋。日后你学了师傅本领,又有这般文采,切不可去为非作歹,至于女人,我家风儿想娶多少就娶多少,娶的少了,莫怪师傅打你屁股。”
她倒也真的是这时代离经叛道的典型,只看她辅佐武则天兴风作浪,掌握天下,就知道她性格有多么乖张。这般惊世骇俗的话,在她嘴里说出来,倒也是平常的很。
杨风郁闷道:“师傅别安慰我了,方才七位师姐一见我就如见蛇蝎,避我还惟恐不及,我又哪里有什么桃花命了。”
慧忠笑道:“你那几个师姐,都是京城中权贵之女,也算不得师傅真传弟子。只是师傅不愿得罪他们才带在身边,这些庸脂俗粉,有眼不识金香玉,风儿不必放在身上。等回了京城,我给风儿引见几位大大的美女,男子汉大丈夫,莫要再做那妇人之态。”
她这里好言相劝,杨风只听的眉开眼笑,这样的都算庸脂俗粉,那师傅口中的美女,得美成什么样啊。
他二人在这里一阵胡说八道,却又亲近了好几分。俗话说“母不嫌子丑”,慧忠天生的母性被激发上来,加上那几句诗词的威力,对杨风是越看越爱,越爱越看。眼见夜色渐浓,已经是过了子时,他二人也该歇息了。
这时杨风耍起无赖,只赖在慧忠香软的绣床上不肯走,说到脸皮,杨风早在21世纪就练出来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对着这么一个大美女,杨风是打死也不肯走的。
慧忠羞怒道:“哪有女师傅跟男徒弟睡在一起的,说出去成何体统!”
她人虽离经叛道,却总有个限度,这种伤风败俗之事,她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杨风涎脸道:“师傅,这里却只有你我两人,我是不会说出去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在我们家乡,正在流行师徒恋,只是我太小,就是有坏心却也有心无力。”
慧忠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却始终拿他无法,她总算知道,斗嘴是斗不过自己这宝贝徒弟的。
慧忠无奈之下只有和衣而睡,夜更深了,师徒二人先后沉沉睡去。
诺大个富丽堂皇的房间安静下来,只隐隐约约传来女声呓语:“薄雾浓云愁永昼,莫道不销魂,人比黄花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