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无血
第一集金身第九章冥海深处
段无双静下心来,顺着惨白的大道望过去,路的两边黑黝黝的深不可测,一看就是被什么法术封住,大道笔直的延伸出很远,有几个黑点亦步亦趋的慢慢前行,运足目力也看不到尽头,黑无常所说阴帅中的首席崔判,杳无踪影,想来必是躲藏在暗中,监视这黄泉路上的三两行人。
段无双不敢造次,依着无常所说,吩咐无仪和无锦看守好位置,自己盘膝坐倒,取出如意心经,细细阅读。
这如意心经文字虽然晦涩难懂,此时在修炼过碧游心法的段无双看来,还是瞧了个七七八八,开卷明义,大体意思是说修真之道,方法万变,不离其宗,就是一个纯粹的道字。
按照心经所讲,修真的阶段各不相同,首先是金丹期入门,专心吸存天地星辰的精华气息,强化肉身,直到金丹现形。其次,步入元婴期修炼,炼出本相金身,金丹转化成元婴。
最后的文字写的愈发艰深,在关键的渡劫期,经过金丹修炼和元婴修炼,此时的修真者面前,出现歧路,修仙、修佛、修魔必须三选其一,说的很是玄奥,可能这就是父亲所说,如意心经潜藏的秘密所在了,似乎写这如意心经之人也不想把它说个明白,在写经时心里充满矛盾,不愿泄露天机。
段无双心中疑惑,这套运功吸取灵气的口诀和小昭的碧游心决,大是不同。也没时间去仔细思考,心想自己元婴已是练的不错,甚至出现第二元婴依附于巡天尺上,指挥如意,应已算是修炼到元婴期,有了本相金身,就该步入神秘的渡劫期了!
薄薄的几片玉页,翻到渡劫修炼的章节,如何炼器和布置阵法占了一多半篇幅,对于本相金身的描写只有短短的一行字:金身初成,其性不一,万千形态,惟练者自知,念之则高,视之则凶,存之无影,其力无穷而法六道,当以金光骨子衡之。
段无双用心默记运功的口诀,心想渡劫修炼必须以法宝辅助,自己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贵重的宝贝,无奈之下,决定还是先试试易飞天留给自己的自然旗,取出来拿在手中,口中低声吟道:九天玄伏地,十四飘渺间,无仙三界均如我,敕令律到!疾!
念完法咒,段无双立刻端坐地上,五心朝元,以碧游心法打开泥丸宫顶,全神贯注于手持的自然旗上,直听得霹雳声声,焦雷炸响,周围罡风激荡,自己象被铁钉穿透在地上般,难以挪动丝毫,瞑目内视自己的元婴,面色血红的直冲顶门而出!
段无双可并不知道,那如意心经要吸收的乃是天地间的日月精华,山川湖泊的钟灵秀气,象他这般在地底冥界全力施为,周围都是些冥祖搜来的幽冥鬼气,阴冷湿重,如意心经如何吸收的到!
冲出顶门的段无双元婴,饶着自然旗上下翻飞,易飞天的护身至宝被缠的焦灼难当,锵锵的连续舒卷,发出金铁之声,周围的霹雳焦雷,俱都直砸了过来,过的片刻,自然旗上猛的一声大震,周围黑暗中,无数黑气红光,被生生吸了过来!
段无双泥丸宫顶,现出一个五彩莲台,把聚集在自然旗周围的黑气红光,如长鲸吸水般尽数吞下,游走的元婴也变到了自己的一半大小,浑身青光缭绕,想必是服食碧游仙草的缘故,每到临敌时刻,都会幻出碧油油的遍体青光。
借助自然旗被如意心经吞下的黑气红光,段无双决计想不到,仙尸山中千尸聚集,万骨归元,无数仙灵魂魄,怨气冲天,这冥祖硬生生开辟冥界,用玄功把死去的修真之人打回肉体,供自己修炼使用,现在却被段无双利用蛮横的如意心经,强行收走大半!
段无双端坐的空旷之处,原本阴风呼啸,黑气缭绕,经过这一折腾,已是死一般的寂静下来,自然旗聚拢来的无数魂魄精气,被段无双尽数收入体内,元婴不知何时也默默的坐在体内,青光、金光交相辉映,把个段无双憋的浑身极为难受。
段无双再三搜索,驱动元婴离体,却毫无反映,更别说本相金身的踪影,心下焦急,只得收回功法,怅然站起身来。
那条惨白的大道仍然默默横在前方,刚才的霹雳雷震,没有激起一丝反响,段无双一步步踏上了黄泉路,小心戒备着,提防首席阴帅崔判的突然出现。
黄泉路上,惨白的地面坚硬似铁,迎面吹来的阴风寒冷彻骨,阻力颇大,段无双脚下祥云牢牢的托住全身,离地一尺缓缓飘起,向着黄泉路深处,愈走愈远。
路宽风劲,数人尽自小心提防,周遭却毫无异状,驾云游走的心神都松懈下来,停下欲待观看一下路边情况,只是黑糊糊的看不清楚,段无双服食过碧游仙草,目力异于常人,也只瞧的出黑暗中,笼罩的都是些絮状黑云,无数旌旗在黑絮中迎风招展。
回望来时的路,遥不可及,除了路面发出的惨白光亮,竟是无穷无尽的不知通向何方?这黄泉路上要是没个陪伴之人,走的可也真够凄凉,只觉天地间的无依无靠,走反了方向都是大有可能,不觉心下暗自摇头叹气,转过身来正欲继续前行,猛的一怔!
面前突然矗立起一艘巨大的船舶,完全堵塞了去路,连什么时候漂到自己面前都不知道,木质船身被油漆的通体黑透,雕梁画栋,无数灯笼高高悬挂,望上去寂静的并无一人踪影,只在船首镌刻三个大字“奈何舟”!
段无双将信将疑的踏上船头,光亮依旧是白惨惨的碜人,走过船身,来到大船的中央,只见正中间高悬三副装裱过的人物画,四周连个家具摆设都无,和外面的华丽装扮极为不衬。
段无双转来瞧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蹊跷必然着落在这三副人物画上。
立在画前,打叠精神,仔细去看那画中人物,第一副竟是自己没有出事之前,在游船画舫间见过的萧红莹姑娘,想起恶作剧的猪头自画像,段无双不由苦笑一声,去看那第二副画,这才真的吃了一惊,赫然竟是在山涧溪流间,抚琴而歌,玉洁冰清的叶小昭!
强忍住心头狐疑,看那第三副画,画中人的五官朦朦胧胧,饶是运足目力也未瞧的出究竟是何人,只看到衣袂飘飘,长裙曳地,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柳树枝,应是一个女子,但段无双心头清楚,必是和自己大有干系之人。
一副副细看三副画,满头雾水,瞧的段无双不明所以,正没奈何间,猛醒船头镌刻的“奈何舟”三个大字,若有所思,莫非意由心生,象随意转,面前这些画中之人,都是自己脑海中的幻化影像?
转念至此,三副画竟然冉冉腾空而起,绞缠在一起升上空中,段无双抬头仰望,听得空中数声呵呵大笑,笑声中,一条大汉,由天而降,头戴黑色纱帽,身穿大红官袍,手中拿着一枝精美的画笔,飘然落下,器宇轩昂的站立在面前,
段无双心想,这位看来就是黑白无常口中所说,位居冥界十帅之首的崔判了,只是想不到这般年轻,笑的又是如此爽朗,再加上手持画笔,斯文模样,不由心中顿生好感。
崔判也正在凝目细细打量段无双的内在修为,自己作为冥祖弟子之首,深深知道冥祖开创冥界的意图所在,现在的冥界,百废待兴,诸事并立,正是极端缺乏人手之时。
喝下精魂酒却毫发无损,接到冥祖的法旨,崔判立刻知道了这回事,冥祖谕旨料定黑白无常拦阻不住,迟早会来到黄泉路,让自己小心提防。
唯一心烦的,只是自己摸不清楚冥祖的真实意图,又说要千方百计的拦下为己所用,又说要顺应天命,不可强为,模棱两可,简直无所适从,心想只好走着瞧了。
其实在崔判的内心深处,还有个更加卑微的想法,如果法力高强,自己不是对手,那就设法送去冥海深处,给那个老怪物做伴,自己可决计不能贸然出手,失了阴帅之首、首席判官之威风。
刚才小试牛刀,以手中术可通玄的判官笔,凝聚元婴在上,打算偷窥段无双的心海深处,竟只显现两个女子,居然还另外出现了一个面目不清之人,实在让崔判大感意外,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凝神良久,崔判方沉声说道:“你猜的不错,意由心生,象随意转,这三副画上正是扰乱你心神的人物,但你灵台澄澈,第三副画竟然毫无影像,我和你一样,也是大惑不解。不知你修习的是何门何派,可容见告?”
段无双压住心头翻腾,静静说道:“崔判法力高强,竟然术可通神,我所修习的门派,默默无名,不提也罢,只是见到这黄泉路上奈何舟,不知崔判是否也要留难我等?”
崔判微微一笑道:“段公子不要误解,想必冥祖已同你讲过,冥界新立,正需要以法治立威,你闯入仙尸山,崔判只是依照法旨,和你共同游历一番,谈不上留难你们,还请段公子谅解在下。”
细瞧了段无双的修为这么久,竟是完全摸不清来路,崔判只是元婴后期,有点心下骇然,担心对手已经到了渡劫期,更是不愿出手,打定主意,还是把段无双引去那冥海深处,借刀杀人,自己做回壁上观吧!
“不过这冥界规矩,黄泉路的尽头,将直通九幽冥海之中,那冥海万里无波,一直以来都是修真者的最后归宿之地,近日被冥祖以无上法术打通阴阳交隔,刚刚新收了无数冤魂厉魄,已完全不是旧时模样。”
崔判斟酌着词语,继续说道:“可是那冥海深处,近日新出了一件奇异之事,我的意思是带你过去瞧瞧,搞清楚了这件事情,我必定亲自送你离开冥界,却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段无双微微苦笑道:“崔判既然这么说,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是福是祸,瞧瞧再说吧!”
崔判立在船头,一声大喝,手中画笔化做一只精铁打造的巨桨,当的一声响亮,戳在地上,那奈何舟载着段无双数人,已是利剑般向前飞去!
飞行得速度极快,只消得片刻,奈何舟的船身猛的一沉,就落进了海洋之中,上浮之力极大,船底也是不停的砰砰作响,似乎撞上了海中不少硬物。
崔判低声说道:“不瞒段公子,这冥海之中,盛载的并非是水之一物,当初灌注,用的都是些人畜尸体的污血,岂料污血混合后居然学会孳生,见缝既钻,这冥海早已变的无边无际,连我都没有走到过边际。你向前方仔细看看,有一处光亮所在,近日不停的吞噬海中魂魄,甚属怪异。”
段无双想起冥祖在那修罗道悬崖边,撮唇长吸无数魂魄之事,忍不住嘿然奚落道:“那我倒要问问崔判了,冥祖开创冥界,所为何来?这些魂魄在我看来,是被冥祖他老人家吞去修炼,还是被别人收走,实在是并无二致!”
崔判面现尴尬,无声的笑道:“这个嘛,段公子也知道,修炼一途,本就各不相同,或许冥祖他另有深意呢?”
船行到光亮之处的外围,悄然停止,连段无双也是面现惊异之色,只见光亮之中,浮着一个面目狰狞之人,三丈金身,法相端庄,双手合十于胸前,两眼似睁非睁,口中喃喃有词,竟是一句也听不明白,尤其是浑身刚烈气息,刺的海中冤魂厉魄,一个个避如蛇蝎,!
那三丈金人瞧见奈何巨舟停在身边,立时双眼睁开,脸上似笑非笑,浑身金光大盛,肋下凭空伸出两只巨手,直奔船头,极象是要把奈何舟一把抓将过去。
段无双瞧见三丈金身的异象,心头大震,这面目狰狞之人象极了如意心经所记载的,元婴后期的本相金身,想不到地底冥海之中,居然出此高手,只差一步就到渡劫期!
以前崔判来暗自察看时候,巨人压根是毫毛都没有动一根,想不到刚载着段无双几人来到此地,巨人就翻脸出手了,崔判心中既恨且悔,原本只想做个壁上观的,此刻却又不容多想,眼看奈何舟就要被抓走,这可是崔判手上的宝贝,无奈之下,举起判官笔,运足功力,化做一道寒光,朝那巨人的心窝中,凌空扎了过去。
阴寒之气刺向刚烈阳气,海中立时掀起轩然大波,数丈高的污血之浪,拍向金人巨手,把奈何舟颠簸的七上八下,摇个不停。
段无双还在紧张的思索着如意心经的记载,心经讲的隐晦,在元婴后期,三种法相金身,决定渡劫期的三种归宿,最后渡劫成功倒是都可飞升,但付出的代价和抵挡的天劫可是大相径庭,瞧这冥海金人,丝毫也瞧不出奥妙!
那三丈金身对凌空刺来的崔判,毫不在意,只是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兀立船中的段无双,眸子里金光闪烁,肋下大手,以极快的速度缩回去,一把就攥住了与判官笔合二为一的崔判。
金身巨人一手攥着崔判,一手按住船头,只是低头沉吟,任谁也听不清在念叨些什么?许久才抬起头来,粗犷洪亮的嗓音充满了疑惑的语气,隐隐有金石之声:“崔判啊崔判,你带来的究竟是何许人也,瞧起来怎么这么古怪?”
崔判被巨手牢牢攥住,只露个头和脚在外面,心中苦不堪言,大叫道:“拜托大师快快松开手来,往后定当再也不敢前来冒犯!你一松手,我即刻告诉你我带来的是什么人!”
金身巨人闻言松开手,崔判从空中落的一下之后,即化为白光,直向外面逃去,远远犹自传来大叫声:“大师莫怪,我带来的就是要和你做伴之人,在下伤重,恕不相陪了!”想那崔判没安好心,压根就没想着要送段无双离开此地,自是远远逃开了!
段无双虽是恼怒,却也无计可施,只好目视金身巨人,抱拳为礼缓缓说道:“在下段无双,扰了大师清修,实在惶恐惶恐!”
那金身巨人茫然道:“段无双!我没有听过这名字,我且只问你一句,你可要老实作答,到底你是不是那转世如来?否则为何我一直心潮澎湃!”
这下轮到段无双茫茫然:“什么转世如来?大师所讲,在下毫不明白!”
金身巨人喃喃道:“看来你就算不是转世如来,也必与我佛门大有渊源,也罢,且让我试上一试,就会知道你究竟是否我佛门中人!”说罢不等段无双有何举动,本来合十胸前的双手伸展开来,一掌做拈花状,一掌已是拍向段无双泥丸宫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