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正值这世上天下大乱,群魔乱舞。当是时,人间腥风血雨,百姓的生活陷入极端的恐慌与混乱之中。
妖魔鬼怪的肆意横行,惹得一些正义的学法之士愤怒,他们互为相邀,组成了一个叫“伏魔道”的庞大灭魔组织。
那丐叟和瞽大师二人正当壮年,对这些妖魔的所作所为十分的痛恨,便在不同的时间加入了灭魔道,各率领着一队人在一方降妖伏魔。这二人,本领高超,且又胆识过人,正是当时道上响当当的顶尖人物,世上的大英雄。那时,瞽大师并未瞎眼,双目炯炯有神,在道上有个“电目星君”的称号。
二人当时互不认识,只是对对方的名头早有耳闻,而且互相仰慕,只是这伏魔道的组织实在太过于庞大,道众人数众多,况且这灭魔之事又迫在眉睫,众人天天征战在外,各队之间若有什么情况要互通,都靠道中专门负责联络的信使来联络,各位队长哪有时间聚首?是故二人一直无缘得见。
人魔之间的战争一直持续了三年。三年里,双方的损失都十分的惨重。特别是伏魔道,道中的好手在人魔之战中十成只剩下了不到两成。
世上的阴气越聚越多,也越来越强烈。在第三年时,受这些至阴之极的阴气的激发,阴阳两世的通道鬼门关终于被打开了,各种极其残暴嗜血的鬼物源源不断地从鬼门关中涌到了阳世。当时鬼门关所处的位置是在一个山岙之中,那山岙其形如穴,所以道上的人都称之为“鬼穴”。
当时情势越来越紧迫,伏魔道顾不上休整,把剩下所有的道众都派了出去,一层层水泄不通的围住了鬼穴,欲一举歼灭群魔,封了这鬼门关。
丐叟和瞽大师是道内道法最为高深之辈,自然是和其他高手一起处在包围圈的最里层。可是从鬼穴里出来的鬼物凶狠无比,里层中不少的道众又被它们伤了性命,最后只剩下丐叟和瞽大师两人在苦苦支撑。
直到这时,这两人才总算真正的见面认识。二人见对方骁勇,且又道法高强,果然不输以往在自己心里的印象,俱大为赞叹。此时英雄见英雄,惺惺相惜,心中便有了默契,并肩共战起来。
瞽大师年纪稍大于丐叟,体力自然也是不及他。奋力战了多时,早已力竭接近虚脱了。在歼一僵尸时,一个不留神,躲闪不及,面部中了那怪物喷吐出来的尸气,当时便觉得眼前一黑、颜面有如火烧一般,疼痛难忍,晕了过去。
丐叟见瞽大师中招,心中有如火焚,气运丹田,一声大喝,奋起神勇,双掌幻化出漫天的金光,阻住了扑向昏倒在地的丐叟的鬼物,以闪电之势一把抓起了瞽大师,就把他往外层扔了出去,口中大喊:“众位道友,快救下此人!”
众人忙接住了瞽大师,拼了命护他闯了出去。
见到瞽大师总算离开了这危险之地,丐叟松了一口气。转身怒视着那一群鬼物,冷哼了一声,运起平生的绝学,就向它们冲了过去。
刹那间鬼哭之声四起,一只只妖魔在丐叟双掌的金光中化为了飞灰,阴气四散而去。
过了许久,一声轰然巨响之后,满天的金光伴随着飞舞的尘土慢慢消退了,此时除了站在一个凭空多出来巨大的土坑边的丐叟之外,已再看不到一只鬼物了。
丐叟的脸色有如死灰一般的白,站不多久,就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外层那些道众还不知道那声巨响是怎么一回事,等见到山岙里干干净净方才反应过来,一声欢叫,互相拥抱了起来。这时见到丐叟瘫倒在地,便急冲冲地蜂拥而上,小心翼翼的抬起了他,撤回到组织中。
几日之后,等丐叟恢复了体力,再见到瞽大师之时,瞽大师的双眼早已经瞎了。那尸气本是十分恶毒的东西,瞽大师中了尸气后只失去一对眼睛却能保全性命,那是不幸中的大幸。
瞽大师失去了双眼,心中的痛苦自是可想而知。整日里闷闷不乐,不吃不喝,才几天时间,便消瘦了一大圈。
看到瞽大师憔悴颓废的模样,丐叟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有紧紧地抓住了瞽大师的手,不住的垂泪叹着气。
瞽大师和丐叟二人早就把对方当成是自己的挚友来看待了。见丐叟伤心,瞽大师反而有些坦然了,勉强的笑了一笑,说道:“哭什么?我还活着,不是么?”
丐叟点点头,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瞽大师却不理会,自顾自说道:“我双眼已瞎,是废人一个了,想想是实在心有不甘。可是,不甘心又如何?好说歹说,我都活过了这一把年纪,能看的,我都看见过了;能吃的,我也都吃过了。就算是现在死了,想想也是不枉来过了世上这一遭……也总比瞎了眼什么都看不见的好……”
听着听着,丐叟发觉了苗头不对,这瞽大师竟生了寻死的念头,心里一急,忙打断他的话,道:“你这是在胡说些什么?都说‘好死不如赖活’,如果是我,只要能让我活着,不管要我在身体上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
瞽大师惨然一笑,说:“你可知,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的滋味吗?简直比死还要恐怖、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丐叟摇着头道:“没了眼睛,你还有耳朵。不能看了,你还能听!”
瞽大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瞎眼,低声说道:“看不见了,活着还有意义吗?”
听了这话,丐叟的心里灵光一闪,忙问道:“你真的不想再活了吗?”
瞽大师轻轻点了点头。
丐叟也不再劝他,只是说:“那好,既然你已不想活了,那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瞽大师好奇道:“什么忙?只要我帮得上的,你只管开头好了。”
丐叟狡诘一笑,说道:“反正你已是一心寻思着要死了,那也就不在乎多浪费一点时间了。你可知道,我早就想领教一下你符术的厉害,看看你和我之间究竟法术谁强谁弱,本事谁高谁低。你若就这样死去,我心愿难了,着实可憾。不如,你先了了我的心愿再死吧!”
瞽大师哑然失笑,道:“丐兄,你看,我双眼已瞎,无论如何也是比你不过的。我干脆就认输得了。”
丐叟正色道:“这可不行,比试就得是光明正大,做不得一点假的。你要是未尽全力比试而先行认输,那我赢了你又如何?我心里可是一点都不痛快!”
瞽大师叹了口气,说道:“唉,丐兄,不是我不愿意和你比,只是我目不能视物,无论如何,都是比你不过的。”
丐叟假装沉呤了一会,重重的拍了一拍脑袋,道:“我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既可不为难你,又能让我和你之间分个高下。”
瞽大师侧转了头,问道:“是什么办法?”
丐叟见瞽大师上钩,心中不禁暗自开心,嘴上却偏偏要装出一番犹豫的样子来:“只是,你急着想死,我不知你是否舍得花点精力,这是一个较累人的主意。”
瞽大师一拍大腿,气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连命都舍得不要了,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尽管说了便是,我答应你!”
丐叟要的就是瞽大师最后这一句话,连忙顺杆上树,接了上去:“那好,既然你都这么爽快了,那我也就不再罗嗦啦!我知你眼睛看不见,于我们之间的比试实是大有障碍,所以,我想我们之间定一个二十年之约。在这二十年中,我们各自去找一个弟子,将自己一身的本领都教会了给他们。届二十年满后,由他们代替我们比试,如何?”
瞽大师听了这番话,沉默了一会,一双伤眼中淌下了泪水,轻声说道:“丐兄,我知道你花这么一番心思,全然都是想让我好好的活下去。我要是再起那寻死的念头,那就实在是有拂好友的好意了。好吧,我答应你,二十年后,我一定会教出一个好徒弟来!”
见瞽大师断了死的念头,丐叟方松了一口气,拍了拍瞽大师的肩膀,不说一语,便转身离开。从此,这二十年中,瞽大师云游四海,四处搜寻资质上佳的弟子,为二十年后的约定来做准备。
说到这里,丐叟看向瞽大师,微微一笑,说道:“瞽老头,现在可还有轻生的念头?”
瞽大师轻轻的一摇脑袋,道:“丐兄,多亏了你当时的一番心思,我才能活到现在。这恩德说起来,真是比天还高。这二十年过来,我也想通了,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就是生命,人怎么可以妄自舍弃自己的性命呢?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起那傻念头啦!”
丐叟颔首,看了我一眼,道:“如今我得了这小子,资质真是不错,可真是高兴死我了!瞽老头,这二十年你都等下来了,也不在乎多等段时间。等我把这小子调教好了,再让他与你那宝贝徒弟互相切磋、一较高下,如何?”
瞽大师点了点头,对丐叟的话并无异议,转向我和米歇尔说道:“你们二人,让你们切磋,只是让你们知道各自所学不足之处在哪,以助你们今后能更有针对性的修炼。你们要牢牢记住,法术并无优劣高下之分,只要是能为民除害、救生灵于涂炭的,就是好法术。学了法,你们要善自对待,万万不可恃强凌弱、为非作歹!”
米歇尔听了这话,脸色一肃,忙对着瞽大师拱手而立,恭谨地说道:“师傅,弟子明白了,一定牢记在心!”
“那你呢,我的好徒儿?”丐叟满脸都是笑意地望着我,问。
我双肩受伤,行动不便,自是不能像米歇尔一样拱手而立,只好眨了眨眼睛,权当点头了,道:“弟子也牢记了!”
丐叟心里满意,脸上一点都不吝啬将心中的开心表现出来,看了看我,背过身子,忍不住仰天就是一阵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