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乍见卫央那瞬间的心情。
这把所有人整得人仰马翻的小丫头,就蜷缩着身子,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依坐在我的家门口,侧着头竟是睡着了。
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个呼呼大睡的宝贝,我真不知道是该把她喊起来好好教育一番,还是该抱着她转上三圈感谢老天让她平安无事的好。但不管怎么说,我那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了。失而复得的满足感,洋溢在胸口,堵得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允文,”呆了半晌,我才拨通手机,“收工吧,已经找到卫央了。”
杜允文在电话那头长长舒了口气,问道,“她在哪里?”
“在我这儿,”我听到手机发出报警信号,急忙说道,“手机没电了,长话短说,你快到我家来。”
“嗯,一会儿就到!”允文刚才失落的神气全回来了,答得很是精神。我正要挂电话,却听见他小声地说道,“谢谢,还有……”
他停了一阵,我也静默不语。
“对不起。”
我一笑,叹了口气道,“说这么多干什么,谁让咱们是501,是兄弟连呢!快来吧,哥儿们!”合上电话,我看着卫央的睡颜发了会儿呆。
兄弟连是我们一起念大学时的戏称,寝室正好在501,于是那个著名的501空降团便成了我们的代号。而军训时,寝室的一干兄弟更是不要脸地自诩为兄弟连。想着想着,我忽然笑了起来,杜允文在军训第二天竟然晕倒,像那些女生一样被人抬了出去。这可是他一辈子的奇耻大辱啊!回想往事历历在目,就像昨天刚刚发生的,可不觉已经过了好几个年头,那些校园里的生活恍若隔世般遥远。
叹息着,我脱下外套盖在卫央身上,小姑娘居然没什么反应仍然在酣睡。就这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唉,真是菩萨保佑,万幸没遇上什么事儿!我摇着头,小心抱起她,腾出只手开门。
打开门的时候,卫央终于“嘤”地一声醒了,很可爱地揉着眼。门廊里昏黄的灯光下,她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我,显得很迷离。
“怎么,睡醒了?”我好笑地看她这副发愣的样子。
听到我的声音,卫央突然欢呼一声,雀跃地伸出双手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叫喊起来,“太好了,真的是向大哥!向大哥!” 谁知,她喊着喊着竟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大坏蛋!都是你!混蛋!呜……卫央一个人好怕……”
“好好好,我是坏蛋是混蛋。”我顺着她的话敷衍,一想起卫央就那样一直在黑暗的楼道间等我,不觉有些为她的孩子气而感动,她一定是疲累极了才瑟缩着睡着的吧。在空无一人的门前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归来的人,对她这样的小姑娘来说,不知有多么担惊受怕啊!
想到这里,我不禁放柔语气,安慰道,“不怕,不怕,有你向大哥在,别哭了。”可我的话并不怎么有效,卫央的泪水像是水龙头坏了般,停不下来。我只好叹着气不断安抚,“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都说女人的泪水厉害,我此刻才深有感触。本来还想板着脸教训她几句,却被她稀里哗啦哭得很是心疼。小丫头这辈子还没吃过什么苦,大概今次算是头一回了。
我被她搂得紧紧的,只好抱着她进屋。开了灯,房间里立刻感到了温暖。柔和的灯光下,我坐在沙发上,卫央坐在我腿上双手还死命扒住我的脖子,像拽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我只好像哄小孩儿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边哄着这小公主,我边在心里为身上那件小曼送的衬衫哀叹。这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多好的一件衣服啊,算是彻底报废了。
“怎么一个人任性地乱跑呢?把大伙儿都急坏了,你知道吗?这么晚了全在满世界找你呢!”我见她渐渐止住了哭泣,便趁热打铁地教育起来。
卫央的头一直靠在我肩膀上,这时小脸儿往我身上使劲一蹭,我顿时感觉锁骨上又被不明液体弄湿了一片。她轻哼了一声,“谁让他们都不带我来找你!”
“哟,还有理了?那你关了手机干什么?”我把她抱到胸前,看着她哭了红得已经有些发肿的眼睛,又心疼又可气地质问道,“存心让我们担心是不?万一你出什么事呢?你说,我们怎么向你爸妈交待?”
“哼,”卫央倔强地转过脸去,小嘴儿一撇,又掉下泪来,“谁让你挂我的电话!”说完,双手对着我胸口一阵猛打。
乖乖,别看卫央人小,可撒起泼来比小曼还厉害。至少我家小曼手底下很有分寸,七分架势三分力气,连带娇嗔发嗲,打在身上反而感觉甜蜜蜜的,哪有什么疼痛。但卫央可不一样,这小丫头抡起拳头使劲往我身上打,就跟阶级敌人似的。
碰上她,我真是全无方向,只能举手投降任由她发泄。卫央打累了便赖在我身上,把头窝在我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泣着。我摸到她小手一片滑腻冰凉,心想肯定是刚才就冻着了,便抱着卫央让她暖和一下。
卫央的身子窝在我怀里,感觉软软的小小的,一股像是婴儿般好闻的奶香味窜上鼻尖,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我轻轻揉着她的脑袋,只觉得手底下那头乌黑的短发像丝缎般光滑,很是诱人,不禁好玩地又揉了几下。突然有些好笑地发现,我似乎正抱着一只对着主人撒娇的宠物。
柔亮的灯光下,屋子里很静很温馨,我就这样抱着她,直到我俩的体温渐渐一致。
半晌,卫央忽然停止了抽泣,闷闷地抬起脸,眨着大大的杏眼看着我。
“向大哥,我饿了。”我的宠物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