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治平送女儿女婿北上，只是送行，别的什么都不需要他来做，说实话他也做不了。
精干的马车队满载而去，并且也是打算满载而回的。
刘玥桐也在其中，她从广州、江南、滇西南等各地调来的货，分量体积都不大，但少而精，从海外的奇货，到珍贵的药材，还有顶级缂丝。不过这次她是试探，所以才带了两个箱子，其中还有不少礼物，再配上她富裕美妇人的妆扮——一文钱的税都不用交。
走之前，两人还去探望了一下昔日好友丁轻寒——一位王府格格，住在一个独立的小四合院中，锦衣华服，侍女若干，精致而空荡荡的容颜……
两人，一个送的是蒙古特产，另一个送海外的小东西，林林总总倒也小半箱。那些东西只是看着热闹，其实都不怎么值钱；真正实惠的还是一人一个荷包，里头各一百两银子，全部是二两的小银锭，直接塞在轻寒手里。
“荷包不是我绣的，你也知道我的绣工拿不出手。”
“诶，我也是找无音家的绣娘做的，我绣点竹子什么的还行，花就难为了点。不过她居然还收我银子！……”
无音和玥桐很清楚，这样的大宅院里，一个娘家没有权势、只有点小钱的妾室，又没有孩子，身边若是银子不多，恐怕连仆人们都会欺负。
“多谢——”轻寒半眯了眼，将头垂下，拼命忍住眼泪。手上的分量和触感，是银子……能让她过几年舒心些的日子的银子……
“唉，放心，我们嫁了人也照样做生意，有些事情上比一般的妇人要方便，你有什么事，就稍信给我家。反正无雍你也认得。”玥桐十分庆幸自己没有被选为妾，若要她将自己圈在一小块地方，天天给主母请安、与其他妾室们勾心斗角，还不如杀了她！
“想吃什么喝什么的，我给你带。现在我每月至少有七八船货从江南北上。”无音对这个还是挺有底气的。
“你做的货轻寒都有。广州运来的新奇玩艺她才缺。”刘玥桐也是存心寻开心。
“我能弄几匹小马驹来让轻寒玩儿，你呢？！”
“你当别人都像你一样出入骑马啊！”
“……”
“……”
喝了杯王府里的茶——杯碟不错，茶叶却一般——很快，一个时辰了，玥桐与无音互相看一眼，然后告辞而出。
被从侧门领出来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叹气。
“幸好我想法子落选了。”
“万幸我家不喜欢我做妾。”
然后，她们又心有余悸地互相望了眼。
“其实，掌家、做买卖，还真不是普通弱女子能担下来的。”玥桐实事求是地评价道。至少，丁轻寒就不是这样强悍的女子。“无音，可能我们两个确实是与众不同了些。”
“也许吧！我们秦家太姑婆就是一个人撑起大半个萧家，所以才有今日的萧家城堡、商队，官身和银子。我家习惯让女子掌家，虽然辛苦一辈子，却能说了算。”东秦家不分男女老少、谁有本事谁掌家，没啥本事的自然就是靠父兄或媳妇过好日子——这一点和做生意如虎狼的刘家类似。而，她们两个是以此为乐、不以为苦，但轮到其他人，大概不论男女，都希望少做事多得好处、事事别人担下来吧？
“唉……别感慨了，今年冬衣的花样我还没全挑好呢！”
“我上回不是说了，冬衣上弄点貂皮试试。”
“可我不喜欢——”
“可有人会花大价钱买啊！”
“大价钱？你改做豪门夫人的生意了？不是说做不进去吗？”
“……我说的大价钱，是五两以下的‘大’，百两以上的华服生意，背后都有皇家或是大学士的影子。”
“你说他们一年得多少俸禄银子？”
“他们有产业有良田有奴才的，还可以放贷出去收利息，俸银只是一小部分罢了。”
“我看那个王府，每年的收支足够让当家主母头疼的。”
“所以轻寒吃好穿好，但事事必须得忍着，因为主人和主母在操持生计来着。而我们就不要想了。不过，要是我男人胆敢弄一院子的女人让我养，我就克扣他所有的零用钱！他若要钱我就把女人都卖掉换钱。”
“噗呵呵呵呵——”玥桐笑不可支。
“真的，玥桐，之前有人要直接塞小妾给无雍，这小子一本正经回答，家无恒产供不起美人的丝绸和脂粉，而没有漂亮衣服和浓妆，美人就不是美人了。”
玥桐立刻勃然变色，“谁？！哪个？”
“玥桐，以后这种事不会少。但只要你跟无雍说清楚，没钱娇养小妾和庶子，嗯，是娇养，他就明白了。”
“哼！我喜欢直接些的。比如打断他的腿什么的。”
轮到无音哈哈笑着。
马车到家了。
***
“像丁家姐姐的那种格格，是什么品级？有资格进宫吗？……”无音问无垠。
“不知道。一般人不会去研究这个。嗯，我是说男人，也就知道福金、侧福金是哪家的就行了。格格比侍婢要好很多，所以她只要不犯错，吃喝不愁……也不是不能回娘家看看，但是出门要福金知晓同意才行。……宫里不是谁都可以去的，即使庶出的女儿也不是都能进宫，别提没有儿子的格格了……你想进宫见世面？”
“才不是！”无音拼命摇头。是有白痴商家砸了大笔银子去给皇上磕头，但她听说的几个人下场都不太好。“如果是高僧我还乐意一些。”
“哈哈哈——”无垠笑死。“嗯，过年时回平江看看吗？”
“爹在京城，无雍和玥桐也在这里呢。”虽然是家乡，但是家人在此。
“那——”
“夏天再去北边。太冷了！”
“呵呵呵……”自家小主母太机灵了，有时候也不太好玩。
“不过，谷雨前要回去一趟平江。我还要带上无雍，好歹他和爹自己名下加起来有三十几亩茶园。你也一起去暖和暖和？”
“好呀。坐船回去？”
“这样最好。可以直接到家门口。”
“……”
“……”
“……”
“……”
商人么，虽说重利轻别离。可家乡的水呀，河呀，还是烙印在心底，哪里的水都比不上，哪里的河都及不上。还有那一杯清茶，有时万里之外喝到家乡的清茶，就是回家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