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他不管心痛,不管血流,不管时间和空间,只管面无表情。
他平躺在卧室的那张足有2.2米长,1.8米宽,漆成乳白色,做工貌似并无不妥之处,修饰素雅,铺垫整洁而美观,躺在上面很有家的感觉的杉木大床上。
没有任何移动,仍然平躺在对角线上。
第四维犹如一根彩色的带子,一秒接着一秒,一分紧贴一分,展现在人们眼前。曾有许多伟大的人叹息它比闪电还要快,是很对的,正如许多渺小的人埋怨它比蜗牛还要慢那样对。
它或许是一条直线,或许是一条弯线。它或许是一个谦谦君子,或许是一个卑鄙小人,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条彩带。
然而,不管这条彩带所形成的是螺旋形抑或三角形抑,或是其它的什么难以理解的不规则的几何图形,也不管它是闭门谢客的大家闺秀抑或放荡不羁的电影明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它下一秒会呈什么颜色,将会带来什么,同时带走什么。
“时间自己也不知道它下一秒是什么颜色,”在两年前他生日的那一天,他曾经独自睡在山顶上想,“时间分明是在用它自己的青春丈量着一切,就像在用它自己的青春丈量着它自己那样。时间这东西在带走一切的那一刻,也带走了它自身。它在流走人们的青春的那一刻,也流走了它自己的青春。它在带来一切的那一刻,也带来了它自身,它只是在为它自己而活着!——不对,”
他当时又想:“这得反过来,正确的顺序应该是——时间在带来它自己的同时,顺便带来了一切。它在流走了它自己的青春的同时,顺便也流走了别的事物的青春,比如人们的青春……好像还是有问题,”
他当时有些混乱,却一翻身睡着了。等他从山顶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是被雨水打醒的。从而他也就忘记了这个问题,一直没有再去进行深入的思考。
据那些被誉为是科学家的人们说,从第一维到第三维都并非静止不动的,反而每时每刻都很变化多端。这只是据说而已。
关于这一点,他几乎没有去想过。
关于什么宇宙空间,无论是其相对的还是绝对的运动方式,他都没有去实地调查过,也没有机会用那些被称之为“精密”的奇形怪状的仪器去观察过,也没有用各种各样的伟大的公式去演算过。
首先,他觉得对他而言没这个必要,他认为,谁觉得有这个必要谁就去弄。
正如柯南道尔所说,尽管福尔摩斯不知道地球是绕着太阳还是绕着月亮转的,但并不妨碍他成为一名合格的私家侦探,作为一名私家侦探是无需知道地球绕着谁转的。
而事情一旦连“首先”都不成立了,也就没有其次了。
关于空间的问题,叶维在上物理课的时候曾这样想:“既然它非要变化多端,那就让它变化多端吧。”因为由始至终,这对他都无关紧要,既不能给他额外的幸福也不能给他减轻一点儿该有的痛苦。
以前他是这样认为的。现在,他正安静,沉默,一声不吭地平躺在床上,什么也没想,他仍然没有动用意识,仍然在让心做主,从而更不会去重估他与三维的空间到底有多大的关系。
至于未来他会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也许鬼知道,也许鬼也不知道。
手机在窗前的那张漂亮的折叠式的桌子上响着,已经有两次了。
此刻,下午5:49。房间的窗帘是半拉开的,透过窗纱掠进来的光线已经有些昏暗了。
对手机的响声,他无动于衷。他甚至没有去想这是一个低级的,小小的失误,——他本应该在把自己平躺到床上之前,先把手机关掉的。
要是这个失误是一个会导致很恶劣的结果的失误,比如侵入美国的联邦调查局窃取了高级机密文件却没有擦干净痕迹之类的失误,那么自己只能备尝恶果了,只能感叹说“人无完人”了。
就算不用比如,——现在,这通电话就很有可能是卢青打来的,——你手机关机也就罢了,开着机却不接,什么意思?就算不用可能,——现在,这通电话已经打扰了他,已经或多或少地影响了他。但他没有一点儿理睬这通电话的打算。
他的意识波动了一下,随即安眠。
6:23。他突然侧翻身体,趴在床上,再次喷出一口淤血。他长长地呼吸了一次,便趴着一动不动了。
三分钟后,他站起来,向窗前走去,拉开窗户。
“夏林,还好吧?”他回电话的时候,整座BJ城已灯火通明。事情不算糟,之前那两通电话只是张夏林打来的而已。
“朋友啊,你把我拉到SH,却自己跑到BJ去享福,基金开张你也不来看一眼,这像话吗?”张夏林懒洋洋的声音说。
“一切就绪了吧?”叶维不答反问。
“我必须提醒你,证券行业是一个高风险的行业,任何人都不可信,——你zhan有基金的绝对份额,还是自己时刻盯着的好!”张夏林也不答,却是反教训。
“如果我能自己盯着的话,”叶维不接受对方的教训,“我就不请你和楚羽出山了。——你们两人合到一起轮不到我指手画脚?”
“那请问阁下,你的作用是……?”张夏林不怀好意的戏谑说。
“是把你们两人合到一起。”叶维语气轻松,干净利落。
“你就不怕我们两人合起来造你的反?不怕卧龙、凤雏合起来还不如张飞?”这是张夏林说话的风格。
“不怕。”
“为什么?”张夏林气不打一处来地追问。
“你只要和楚羽配合起来,做好几笔交易就知道为什么了。”
“唉!”张夏林叹气,“不说啦,说出去惭愧呀,”他似乎摇了摇头,“我们两个大人竟然被一个孩子耍得团团转!”他和楚羽都是二十五六的人了。
“明天早上九点,我准时上2号线看你们做第一笔交易,”叶维扯开话题,“向你们学习。”
“明天我们不一定出手。”张夏林认真的说,“这几天我总觉得我的状态不好。”
他们继续聊了一会儿。
张夏林祖籍JS无锡,性属男人,今天25岁,身高177公分,未婚,皮肤白净,身体壮实。
此人三年前从中央财经学院本科毕业,毕业后在SH的一家外企工作了不到五个月,便以觉空闲时间不够睡觉的理由提出辞职。要说此人最大的爱好,叶维觉得莫过于睡觉了。
他每日睡十二个小时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他也没有病,曾经到无数著名的医院检查了,一概表明身体很好。最后叶维只能把这一现象理解为“先天睡眠不足”。
叶维和张夏林已经结交了两年有余,是在网上认识的,而且是在异国他乡——美国的哈佛经济论坛上认识的。
那时张夏林在这个论坛上发表了一篇主题名为《坐在井里看天且论天的青蛙》的帖子,大量举证,旁征博引,旗帜鲜明深刻独到,严谨而诙谐,以批驳几个带有严重的偏见,不能公正地看待问题,侮蔑性的,不了解中国的经济却合起伙来煞有介事而大言不惭地“预言”中国必将马上陷入经济危机的哈佛的博士研究生。
而在那几个自命不凡的研究生中,有一个名叫“小山纯一郎”的更是被这篇文章指名道姓地训斥得体无完肤,毫无还手之力,最终羞于露面。
当时,叶维正在研究经济学,看到这帖子后很是佩服,他还以为这个睿智的中国作者是一名教授之类,然而几经追踪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在叶维的周密谋划下,双方接触后彼此惺惺相惜,一致认为相见恨晚……
在叶维发起建立的“森裕基金”中,张夏林的宏观眼光准确独到,楚羽的微观分析则几乎达到了几发百中的骇人地步。而叶维当然也有自己藏于幕后的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