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艘外观呈暗绿色的小型游艇,大概有九米长,其设计更趋向于美国式的自由风格。
青年男人严肃客气地目送叶维上游艇后,便既不悲伤也不幸福地划着小舟回去了。
小舟的桨声越去越远。
叶维走入游艇的客厅,里面空无一人,然而这并未难倒他,他宁静地自己请自己坐在了一个豹皮单人沙发上。
他扫了一眼客厅墙上的那个无声的墨绿色电子计时器:11:19。
他又忍不住再扫了一眼:11:28。
他的心很宁静。那一份每时每刻都氤氲在他心中的对卢青的悠悠想念——即便看着卢青的时候仍然想念着卢青的想念,好像已经和他的灵魂交融在一起了,好像已经是他的脉动声,已经是他的呼吸声,每时每刻都伴随着他,从而很多时候他并未注意到。
所以,此刻他的心很宁静。同时,他身处的环境也很宁静。然而这两份宁静一旦展开较量,谁输谁赢是一目了然的。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不能继续这样无动于衷下去。
他站起来走向游艇的厨房,整体观察了一遍,发现井井有条而且一尘不染的厨房里没有任何食物材料,但其配备却完全可以满足一个家庭主妇的要求。最后他打开冰箱,看见里面除了一瓶600毫升的纯净水外,这冰箱便家徒四壁了。他随手拎出这瓶纯净水,走回客厅,重新坐下。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黑皮烟盒,按开,抽出一个银色的火机与一根中华烟点上,闲情逸致,面无表情地抽了起来。
抽完烟他拎着那瓶纯净水走向驾驶舱去。他观察了一遍,试了一遍,发现这艘游艇是一艘用计算机操作航行的游艇,不过那台计算机已被格式化成了一台祼机了。
此刻,他明白要在这儿见到一个人将比登天还难。现在有两条路,要么游出去,要么为这艘倒霉的游艘做一个操作系统,或者恢复被格式化掉了的操作系统,然后利用它把自己载出去。
不过,为他设置了这个处境的人显然早已调查过他的游泳技术,并保证了他无法游出这个深渊。他也发现了,最近的岸距离这儿不会低于五公里,他从未涉过这么远的水。最主要的是湖水里面那些无穷无尽的蔓草类植物,仿佛生来就是要人命的。显然不必玩命,他想。
“现在向你发布第一条指令,”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传来说,“重做,或者恢复驾驶操作系统。完成后自行驾驶游艇,航出此湖。”这在叶维的预料之中。这个从他头上的音响里传来的声音,是用标准的英语说的。他的英语口语不行,但作为一个级别不低的黑客,倒还不至于听不懂英文。
现在也不是生这些人的气的时候,更不是向这些人追讨损失的时候。这些人的确耽误了他不少工夫,本来按他的计划,最迟,也是今天回国的。
这儿没有食物,最好尽快着手弄好这个操作系统。他噼里啪啦的一探虚实后,便决定编写,而不是恢复那个在他看来不借助强大的工具根本无法在一个月内恢复的被格掉的系统。
他安静地坐在电脑前,先在头脑中酝酿整个操作系统的梗概。动力系统都是相通的,虽然没有亲自做过,也没有深入研究过,但他接触过很多动力系统程序。
他酝酿了两个小时。
十三个钟头过去了。
他检查了三个多小时。
他没有试驾,也没有打开甲板上的灯。他走到了被一层昏暗的余光笼罩着的甲板上去。纽约的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凌晨的寒风吹在他的身上。
他抽出一根烟,没有点燃,放在鼻下闻着烟的香味,这是一根故国的香烟的香味。这让他陷入了一抹淡淡的对亲人的思念之中,一股越来越浓的对卢青的思念之中。
他开始试驾。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飘舞了一会儿,接着重重的一声回车下去。一如他所预料的,干净利落地成功了。不过他仿佛高兴不起来,他总觉得事情是几乎不可能这么快结束的。
的确,他转过艇身刚往来的方向驶去的时候,电脑突然报警:发动机瘫痪了。
“混帐。”他低声骂了一句。显然这是有预谋的攻击。
“第二条指令: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十二小时内回到海浪别墅!”同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说。说完便恢复了原有的寂静。
叶维皱了皱眉想,看来,这份罪是注定逃不过的。
他把那瓶纯净水一饮而尽后便到处观察起来。他不相信从这样一艘游艇上找不到比水的密度小的辅助物,以不担风险地游出去。比如找一块塑料板或木板。这艘游艇的主结构是用玻璃钢制造的,不过既然是家居型游艇,当然少不了木质家具,比如床之类的东西。
的确,在下层的卧室里,他掀开那张大床的床垫,发现有一层木质垫板,足以陪伴他游出湖去。还好,他想,要不然非得用菜刀砍下那张精致的红橡的地柜的面板不可了。
于是,他脱下自己的衣裤封入一个塑料袋里,穿上卧室里的那套西服。
他进入了冰寒的湖水,以床的大垫板为辅助品,向目标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