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和寒风你推我搡,降临在12月1日的SH。
她,二十来岁。蓬起、飞扬的头发不长,估计不足半尺,黑红相间,曲直相衬。金色的吊带衣,白净而清纯的脸。
淡淡而悠长的气息充斥在这个温馨的空间,——令人沉醉的茶香,流进心田荡漾的兰花味,还有她身旁的香案上,那袅袅飘散的檀香的烟味。
她抚弄着古筝。她的手指极尽轻柔,如流水般流利。她的表情专注而飘渺,她的身体安静而坚定。她既不摇头晃脑,也不僵硬死板。
这是山月的古筝师之一。
叶维坐在这古筝师的斜对面,他正和一位老者下围棋。
有八天了,他一直泡在山月楼里。白天在茶厅,入夜在酒厅。饿了就到一楼吃简餐。直到每天凌晨2点山月例行关门他才离开。然而第二天早上10点开门他又准时到了。
这样,山月的人想不熟悉他都难。很多工作人员都已经深刻地记住了他的脸,那张大多数时候表现淡漠、无欲无求而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很少时候却似笑非笑的脸。但没有一个人胆敢大言不惭地断定这个表现奇怪的少年是个什么样的人。包括山月的经理“月姐”。
人们纷纷绞尽脑汁猜测叶维到底在干什么或者想干什么,但结果令人沮丧。以至于,月姐已经很想动用力量去把叶维的老底查个一清二楚。说实在的,山月开了几年,还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客人。
“小伙子,你的棋——,下了多少年了?”老者品了一口茶,轻声而又不失气势地问。两天半来,他们下了六局,叶维胜四局,平两局。老者惨败。刚下完的这局是平局。
“三年前下了两年。”叶维说。
“我下了四十年!”老者说。
叶维保持沉默。
“冒昧问一句,你在念书还是?”
“无业游民。”
“你好像还不足二十岁。”
“对。”
“能给我老头——留你的联系方式吗?”
“不必了,如果你老还想下两局,这两天我都在这儿。如果我不在这儿,说明我已经离开SH了。”
“哈哈,小伙子非池中物啊!”
叶维用眼睛笑了笑,保持沉默。
“世事如棋。你下棋很沉着且很善于隐藏自己的意图,表面上喜欢冒险,”老者说,“实则不然,你是胸有成竹。还有你绝处逢生的应变能力,的确让我大开眼界啊!”
“你的全局观很强,指挥若定,像个统帅。”叶维端起茶杯说。
“可我还是败给了你,数十年了,我还没有这样败过!”
“全局观越强局部就——越会被忽视。”叶维放下茶杯说。
“怎么讲,难道局部胜过全局?”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像下棋这种针对性很强的博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战胜对手。其它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我只要掌握对手的进攻思路和对手擅长的进攻手段就行,比如我料定对手要进攻AH,我就永远不会去管XJ或XC之类。”
“如果对手是佯攻AH,而声东击西去打XJ你怎么办?”
“那就输。如果我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我就输。”
“哈哈,有趣,有趣!”
“我先失陪了,去吃点午饭。”叶维站起来说。
老者严肃地看着叶维转身出去的背影。
出到门边,叶维嘴角翘了翘。
从一楼回来的时候,他发现老者已经不在了。古筝师也换了人,换了另外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古筝师。
此时三楼的客人越来越多,已有六七十人。但很安静。如有不安静的人,自有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迅速出来给予一次警告,如还不安静就丢出门去。叶维已经看见两次了。好像他们并不怕丢出去的是有权有势的人。山月的入口厅的墙壁上醒目地标明:
“尊敬的客人:请您在进门前关掉手机铃声等喧哗因素,勿高声言语,勿高声行走,勿做出任何干扰山月宁静的行为。假如您认为做不到或者不想这样做,那么山月欢迎您在确信能做到的时候再来,目前请回。”
一名女招待微笑着引领叶维就座。
“叶先生,还是一壶绿茶、一份现炒花生?”女招待问。
“对。”叶维说。
“好的,请稍等。”
叶维就这样坐着,他是那么自然、谐调。
晚上8:05。
二楼酒厅,隔钢琴大约六七米的一个灯光幽暗的位置上,女招待们很容易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小帅哥在21号座位上呢!”两名站在远处待命的女招待中的一名对另一名轻轻说。
“这小家伙!不会看上我们哪个钢琴师了吧?”另一名接着道,她年纪稍大,估计二十有七了。
“不会!听楼上的艳姐说他每天都在茶厅坐一天呢!”年纪小的那名解释道。
“别说话了,主管听见小心被开除!”年纪大的说。
年纪小的嘟了嘟嘴。
9:00。
那名一直在演奏优美旋律的女钢琴师突然停止了演奏。
叶维条件反射地看过去,见她站了起来。
同时,叶维如受电击。
他不信,努力眨眼,再看,完全惊呆了!
五年来,他绝对不相信自己还有如此震惊的一天,曾经多次面对死亡的时候,他都是很平静的人。
客人们,女招待们,在场的人们,都久久透不过气来。
谁也不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绝美的女人!
她从呈放钢琴的草地外,像一阵突如其来的春风,轻盈地飘进草地,换下了原来的钢琴师。
叶维失态地盯着她看,他震惊的并不是她的美貌,他发现这美貌有灯光映衬的效果。从最先,他震惊的是她的眼神和气质,这种眼神和气质是他一直以来的——遥远的梦,是他灵魂深处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