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丫头一定是在向我暗示着什么,大概是让我别答应留在燕王府吧?”尽管萧云天对楚秀手势中包含的内容还不甚明了,但联想到刚才楚秀怕他犯上而急得脸都红了,不由在心中自忖:“楚秀真是个好女孩,不但模样长得漂亮极了,心地还是如此的善良,听她的话准没错,看来,我真的不能答应留在燕王府……”
想到此,不待徐王妃表态,萧云天微微抬头看着朱高煦,陪笑说道:“小王爷,草民身贱语糙,很是不懂规矩,再说,现如今草民又被蒙了心性,倘若留在王府中,说不定会惹下许多事端,会给王爷和王妃娘娘带来麻烦的……”
“那怎么行。”朱高煦走到萧云天身前,小脸儿一扬,定定地注视着这位救命恩人,“萧兄,你现在身子有恙,自是不能照顾自己,我怎能放心你生活在府外……”说着,那双满是稚气的大眼睛里闪现着泪花,扭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看到朱高煦小小年纪便如此的有情有义,作为母亲,自然很是欣喜,徐王妃接过儿子的话语,柔声对萧云天说道:“萧公子,听你口音不像北平人士,却不知,你现在能否想起家住在何方?”
萧云天为今之计,只有一问三不知、秀足可怜相,每每被问及严父高堂府上人等,他都会硬挤出两粒眼泪疙瘩,常常是腮边挂泪一脸的彷徨,那表演出来的记忆之茫然和遭遇之不堪,有时令他自己都会有所恍惚,而产生某种错觉,不由在心中暗暗赞赏自己:“嘿,这小谎撒的,未免太有才了吧,唔,看来俺的表演才华是与生俱来的呀,怎么早没发现呢,我简直就是块做演员或者当骗子的料哇!”
徐王妃看着萧云天脸上硬秀出的潸然,心中不免暗暗感伤:“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想他大概只比我的高炽大上三、五岁而已,却记不起父母双亲……”轻轻一声叹息,脸上不免盈上一抹浅忧,“萧公子,你抬起头来……”
“回王妃娘娘,草民不敢。”
“没事的,我恕你无罪,让我好好看看你。”看着萧云天依言抬起头来,徐王妃在萧云天的脸上端详了半晌,柔声说道:“萧公子,看你面相文文弱弱,从前饱读过诗书也说不定,这样吧,你看看那幅画,是否能念出那画上的题诗。”说罢,徐王妃信手一指马三宝肃立的那面墙壁。
萧云飞假意懵懂的依言转身,却只见粉墙之上悬挂着一幅装裱精美古色古香的画轴,尽管萧云天不知道那幅画是元代画家倪瓒的《六君子图》,但画上的字迹他倒是都可以读出来。
双眼茫然地看着那六棵不同品种的树木跃然于画上,萧云天心中却正在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史载徐王妃自幼恬静好读书,声名远播,如果我说不认识这些字,给她的印象一定是很糟,这对我的将来很是不利,假如我念出了这些字,那就可以证明我曾经是个读书人,对我今后的发展应该是大有益处,既然穿越过来,如果从此不再遇到巧合的机缘,肯定是回不到二十一世纪啦,那我就应该在这个朝代弄出点名堂来,唔,我这就念给她听,可是……万一她让写字可怎么办啊?不管啦!搏一搏!”
萧云天的书法造诣还停留在书法初学者写大字的水平,他甚至连狼毫和羊毫都分辨不清,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时萧云天才暗恨起自己为何没有好好练习一下书法,其实,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的他,是有条件从小就修习书法的,他的爷爷、乃至父母都写得一手好字,无奈,他的兴趣不在于此,连个永字八法也没有掌握就不了了之啦,大概现在连怎么握笔悬腕都已经被他忘干净了。
看到萧云天直勾勾地盯着画轴、一脸的懵懵懂懂,徐王妃说道:“大概你是忘记了是否读过书……”说着,徐王妃眉头轻蹙,轻轻叹了一口气,好似在心中动摇了她先前对萧云天的判断。
“这是个机会,我可一定要抓住啊!尽管以后还可以随时编个借口说自己忘了读过书,但那终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说不定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啦!”不及细想,萧云天马上说道:“回王妃娘娘,草民好像认识画中的那些字。”
闻得萧云天识字,徐王妃展颜一笑,“噢?那你快读来听听。”
“回王妃娘娘,草民遵命。”应了一声,萧云天字正腔圆的把画中的一首诗读了出来:“远望云山隔秋水,近看古木拥坡柂。居然相对六君子,正直特立无偏颇。”
“好,好,好。”徐王妃对她儿子的救命恩人连说了三个好,柳眉微微上扬,说道:“这首诗是黄公望所提,看来你果真是个读书人……马三宝。”说着,徐王妃唤过马三宝。
尽管萧云天心中七上八下唯恐徐王妃考校他的书写能力,但不免还是心中暗喜:“这明朝,认识几个字就算是读书人啦,嘿嘿……”
这时,房间荡起了朱高煦咯咯的笑声,“楚秀,我就说嘛,萧兄是个读书人。”
楚秀浅浅一笑,偷偷瞄向萧云天,心中暗笑:“果然是个书呆子,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唯独想起了读过的诗书,嘻嘻……”
马三宝赤着足依言来到徐王妃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回主子,您有何吩咐?奴婢立刻就去给您办好。”
“嗯,咱家王爷带着左长史去了京师应天,尚须一些时日方能回到北平,你去问问右长史,府中长史司里可有什么缺儿,给这位萧公子暂时安排一个,待到王爷返回北平后再作定夺。”徐王妃吩咐完马三宝,就开始给萧云天讲起墙上那幅画中的妙味来。
不一会儿,马三宝急匆匆回到房中,脚上还是那双白布袜子,可以看得出他对主子的忠诚,连换双靴子的工夫都不敢耽误,来到徐王妃身侧,马三宝慢声细语地回禀道:“回主子,奴婢刚刚问过了右长史大人,他说,长史司现在正好有个缺儿,还没有上报吏部……”
“是什么?”徐王妃问道:“品秩如何?”
马三宝立即回答道:“回主子,是个小缺儿,库副使,品秩是未入流。”
徐王妃听清后,略微沉吟了一下,对萧云天说道:“萧公子,噢,现在应该是萧大人了,你是我儿高煦的救命恩公,因救我那孩儿被迷了心性,王爷和我自是不能薄待于你,而今王爷前去应天未归,今天我就先作个主,你暂时补了这个库副使的缺儿,待到王爷返府后,再另行安排……马三宝,赏萧大人宝钞一百贯,另赐楚秀为侍女,咱们府外有几处房产,按大明官员屋宅之规制,给萧大人寻一处合适的宅子,命咱们府上的太医每日巡诊,不得有误,所需药材银钱,俱由府里承担。”
这位未来的徐皇后,自有一副母仪天下的气势,条理清楚地吩咐下去后,拉起朱高煦的小手,笑吟吟地走出房间,甚至已经跪倒在地的萧云天都没有把谢恩词句说完,那一缕幽幽的馨香已然淡淡散去……
萧云天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来到大明朝就混了个官儿,还平白无故地弄了个漂亮的小丫环,把他兴奋得都快傻了,跪在地上,面朝着门口,低着头窃笑不已。
待到房中只剩下萧云天、马三宝和楚秀三人,萧云天这才站起身子,满脸堆笑地对着马三宝拱手道:“马公公,多谢您为小的谋来这个官缺……”
马三宝白了萧云天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马上把靴子给我脱下来,未入流算什么官儿?就是给我提鞋都不配……”
没待马三宝说完,房中荡起楚秀清脆的话音:“老爷,休听马公公的,未入流当然是官!别看它是咱朝最小的一级品秩,但其各种规制却与九品相同,老爷您是库副使,月俸二石五斗呢……嘻嘻,马公公,跟您打个商量,您把王妃娘娘赏给我家老爷的那一百贯宝钞折算成一百两银子,如何?”
“好你个楚秀哦,还没出咱们燕王府就开始把胳膊肘往外拐了。”马三宝笑着调侃道:“赶紧让你家老爷把靴子给我脱下来,咱什么事儿都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