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凌岳大声喊道,宛如晴天一个霹雳。
买花的女孩倒退了一步,惊恐的望着他,以为遇上了精神病,只不过精神病也好,神经病也罢,只要是买花的主顾,她还是不忍放弃,颤声问道:“先生买什么花,几朵?”
“随便买什么,百合,玫瑰,勿忘我,不过我要问你一句,你真的看到我了?”凌岳说完后,心里嘭嘭的跳动着,死死的盯着女孩不放。
“我,我确实看到你了……”卖花少女诺诺的说道,不知道这疯子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她虽然有些惊恐,但想到朗朗青天,昭昭白日下,就是坏人也不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还是壮着胆子小声回答道。
“真的?!”凌岳又惊又喜,恨不得抱着卖花少女来个KISS来表达心中的感激,只不过却怕别人骂他臭流氓,xing骚扰什么的,突然他发现路过的行人竟然也向自己望来,虽然眼中带着看疯子般鄙夷的神色,他却觉得比受到赞赏还要兴奋,因为这至少说明自己还没有死。
“先生,您买不买?”少女只觉得自己遇到了个精神病,不知道他是买花还是相面,但看他那神色和衣着倒还抱有一丝希望。
“当然买!”凌岳故意又大叫了一声,望到行人听到他叫喊炫耀后的摇头鄙视,高兴的如同中了六合彩,“我包了。”伸手探到口袋里面,将几张崭新的百元纸币交到少女手中,“这些够不够。”
“那多。”少女有些惊慌失措,好像他不是买花,而是把自己看过那种女子,想要包夜一样。
“多乎哉,不多也,”凌岳摇头晃脑的想起了孔乙己当年买茴香豆的心情,只是没有那种文采,不知道茴字怎么会有四种写法,不然多半拉着小姑娘神侃一番,不然不足以证明自己心中的愉悦,不过看到人家防狼一样的看着自己,只好悻悻的接过鲜花,转身离去。
少女拍拍胸脯,‘扑哧’一笑,虽然知道自己走运遇到了大方的主顾,心里还是暗笑这个人估计是中了邪。
凌岳现在只想赶快回到家中,痛快的睡一觉,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幻觉,都是幻觉,凌岳心中暗想,睡一觉,一觉过后,明天好好去上班。
凌岳住的地方是离公司不远,大约十多分钟的路程,算是这座城市的贫民窟,房租比较便宜,这里本来是要规划好准备拆迁的,最后却因为房地产商破产而宣告还需N年才可。只是就是这样的平民区的简易房,凌岳也是靠房租才能住下,那点微薄的薪水实在养不起公寓房。
一路走来,凌岳尽量表现出引人注目些,从公司出来,他心里一直有种不安,有人能看到他,而熟人却又视而不见,难道是自己被炒了鱿鱼,公司人对他表现疏远,还是自己真的是鬼?路上好几次因为肆无忌惮的看着别人反招怒骂,斥责神经病,他非但不恼,反而更加高兴,这只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死。
只惦记着印证生死,早已经把自己是不是失去工作和下一步的打算忘到脑后,走到拐弯的街口看到一群人正围成一圈,里面有人高声说着什么,本来凌岳不喜欢凑这热闹,偏偏今天想着引人注目,来到人群边上拼命往里面挤,惹得周围的不断有人怨骂。
凌岳沾沾自喜的出了一身臭汗,手里的花也挤成一团,随手扔到地上,本来想说一声,里面的是我亲戚,可是转念一想,万一是头死驴那就有些划不来。
终于挤到前方的时候,凌岳颇有些成就感,才发现是个身着破道袍的一个脏兮兮的道士在那里算命,道士身边竖着一个算命的布卦,上写着‘凶吉天定,修运改命’。此刻正在给围观的众人讲解着什么。
“人出生就分三六九等,这是老话,可能现在的人都不信这个了。”老道长着一双老鼠眼,脸上泛着油腻,下巴上的一缕山羊胡子可能是为了显示出仙风道骨,但是稀稀落落的胡子挂在那瘦脸上,只是更加突出了他的邋遢。
“可贫道却是认为这不可不信。”老道捋捋胡子,正色说着,只是他这一扳面孔,凌岳看着更是觉得滑稽,差点没有笑出声来,这年头干什么的都有,竟然还会有人装成道士出来算命。
人群中几个小孩子已经先骂起来了,“你个老骗子,到这里装神弄鬼的,小心城管一会儿来砸你摊子。”
“别胡说,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臭嘴。”还没等老道说什么,人群中几个妇女早已经替他声讨起来,显然是几个小孩子的家长,小孩子在学校中学的无神论,唯物论,牛顿理论什么的瞬间就被妇女们的手撕碎,几个小孩子怪叫着逃了出去,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这世间就是怪,往往看似怪诞不经的东西,反倒有很多人却是深信不移。
“道长莫怪,您请继续说。”一个老太太见孩子们跑掉,抱歉的说道。
“我怎会和这些黄口小儿一般见识。”老道老鼠眼一翻,咳嗽一声微笑道:“那我继续。”眼神无意中飘向凌岳却又立刻收回,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手指动了几动,突然全身一震,脸色愕然,转瞬化成带着喜色!
凌岳倒是一直盯着老道,不知道他卖弄什么玄虚,一张脸这会的功夫,已经变了几种颜色,和变色龙似的。
老道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看着众人点了点头,“先前我都已经说了很多命数、运数,现在我就要说说痣术。”
“字数?”老太太明显没有听清老道说的什么,小声问道:“难道人的命运还要看数字?这是不是就是有人说的八卦啊?”八卦本来是门深刻的学问,到老太太眼里倒是只是为了算命才有的学科,不过总算不错,她还知道这是算命的,不是指小道消息那个八卦。
“非也,非也。”老道摇头晃脑的说道,他这两个非也一出,老太太立刻红着脸住口不说了,一付崇拜的样子等着老道讲解。
凌岳此刻才发觉,感情老道早就说了很多,已经让这帮人有些信了,一会估计要收钱看命了,想要走开,但心里又有些不愿,反正左右无事,站下来听听吧。
“非也非也,贫道说的这个痣是指人身上长的东西,通常有人叫它痦子,现在医学更是荒诞,叫它色素沉着,更有吓人的叫法说是血管瘤。”
他这么一翻旁敲侧引,老太太总算明白了此痣非是彼字,人群中也多数明白了老道的意思,更有人挽起袖筒、裤管,找到自己身上有痣的地方看起来,好在是在街上,要是在家,只怕都要看看自己的隐私之处是否也有痣来着。
“这痣长在身上就是老天定下的,你出生时就带下的,”老道见众人显然对自己说的感觉有些在意,捋须笑道:“要说生日时辰,只怕都有些不准,”看到众人有些疑惑,摇摇头,“因为出生的时辰是要人报的,人生下时先要忙碌幼童的生死和孕妇琐事,等到想起看时辰的时候,已经耽误了不短的时候,常言道鸡鸣运旺,只是这雄鸡鸣叫一声时还分仰头和低头,所以那些日常按时辰算命的不是很准的。”
凌岳暗笑,这老道倒是知道宣传的策略,找了这么个理由就把平日众人习惯的算命方法贬低了,人家不准看来只有你准了,不过细想想也有些道理,这么一想注意力也就集中了,恍惚见到老道眼睛似乎总是在看自己,定神看时,看到的却是老道在看众人。
“这位道长说的有道理。”老太太叹服的说道:“我们家的老鬼就是和他现在的厂长一个时辰的,两人出生一个医院,接产时候也不分先后,可是人家都官到厂长了,肥的流油,我们家的死鬼还拼死拼活的挣那几百块,唉,人这命啊。”
老太太这一叹不要紧,立刻引发共鸣,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身边的事情来,显然有几个以前还算过命的,只是这几年还是没有转运,这时候听到还有另外一种可以否决以前算过的命运,都来了精神,破口大骂起靠时辰算命的先生,纷纷挤上前去,指着自己有痣的地方请老道算算。
老道捋须不语,笑容如同蒙娜丽莎般的神秘,咳嗽一声,低头望着什么,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下去,看到的却是一个木碗。
有的人想像这是仙家法器,老道要靠这个进行算命,有的认为这是个前朝古董,老道以这个炫耀身份,不过最后到底是那个老太太有眼光,连声说道:“这老神仙来这儿也不容易,大家看是看,总要给点香火钱。”说着抠搜着衣里子掏出十元钱放在木碗里面。
看相归看相,一提到钱,众人又开始犹豫起来,就像准备分赃的土匪突然发现麻袋里面全是拉着引线的地雷,纷纷向后退了一步,都想看看这老太太的命运怎么说来,自己挣钱不易,还是找个试验品才好。
老道猜出众人的心思,却也不去点破,微笑说道:“贫道算命不是为了挣钱,只是贫道所处的道观年久失修,想化点香火钱修缮一二,这才冒着泄漏天机的风险来此算命,已经是亵du师门,但贫道还是有原则的,就是命不好的定不收钱,破灾的只要诸位看着给也好。”
凌岳一笑,这老道说的好听,但是估计他算出来的都是好的,不过这破灾之说一出,只怕命不好的也要破费的更多。
但人就是这样,虽然自己深受磨难,但谁也不信自己的命会差过别人,一听说命好不收钱,兴致又高涨起来,只是老太太已经捋起袖管,指着小臂上的一颗黑痣等待了,众人只好忍着,等待时机。
有意无意的望了凌岳一眼,正巧凌岳也是向这边看来,老道面露喜色,大声说道:“老施主你是好命。”
老道的话一出口,众人都发出叹息,看来这老太太的钱是可以免掉了,虽然钱不多,但头彩就是好,老太太也是喜笑颜开,点头说道:“算命的都这么说,”
敢情她像是算过很多次,看到老道‘咦’了一声,忙道:“只是没有一个像道长这样看一眼就说好命的了。”
老道笑容可掬,仿佛是老狐狸看到了一只送上门来的老母鸡,“这命好只是说你自身带的,不是贫道定下的,你是你命虽好,但运数却又不济,这从你的痣上颜色就可看出。”
“运数?颜色?”老太太有些呆了,“请问道长,这些又是什么说法?”
“命只是主根,”老道老鼠眼翻了翻沉声说道:“但命好不见得就是运数好,简单说吧,就是主根还要发芽才成,这运数就是主根发芽需要的土壤,常言道,运来土生金,运去金成土,就是指的这个运数。”
老道这么一讲,老太太到有些迷糊了,“那您说说我这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好啊,怎么不好。”老道笑道,“小臂有痣,又在臂弯处,说明你有转运之能,只是你这痣是黑色,黑色吗。。。。。。”
“黑色有什么不好?”老太太一见道人不语,连声催促道。
老道凝神不语,嘴里叨念着什么,众人也都屏息看着他,不知道下面他会说什么,凌岳只是想笑,暗想,这家伙故作神秘,充分利用别人的好奇心,装神弄鬼很有一套。
正想着,老道已经开口,“老人家的痣是黑色,生在臂弯,主旺宅,少子女,夫妻恩爱那是不用说了。”
其实他这话很有讲究,也全是模棱两可,主旺宅,少子女说的虽然肯定,万一不准的话,就可以说是什么主是旺宅,但是肯定还有别的影响,至于最后一句话,那更是怎么理解都可以,你当然可以说是夫妻十分的恩爱,也可以认为夫妻已经反目为仇,恩爱扯不上的意思。
老道充分了发挥了汉语的优势,说的云山雾罩,朦朦胧胧的比达芬奇表达的还抽象,只不过这话一出口,后招还没有用上,老太太就如半个月没有吃东西的草鱼,主动开始咬钩,“真是老神仙啊,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准?!”
旁边的几个妇女显然是和老太太同来的,都在哪儿点头,原来这老太太一生无儿无女,老两口倒是恩爱无比。
“只是你命好却是妨夫,”老道鼠眼转道:“也就是前面你说的那个一生不得意不是他的过错,只因是你命太好的缘故,要是无破解之法,只怕要有血光之灾。”
“是我妨夫?”老太太听到后简直像是晴天响起一个炸雷,有些晕了,难道自己家的老鬼真是娶了自己才不得意的?想起别人也说过相近的话来,老太太眼泪竟然流了下来,“道长,老神仙,”老太太竟然扑通跪下,哀求道:“不知道能不能有破解的方法?”
凌岳在一旁看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一个劲的嘀咕道,无知妇孺,无知妇孺呀!
他这一笑不要紧,立刻引起众人的不满,纷纷指责他没有人情味,人家老太太都这步田地了,你还要嘲笑,简直是太没有同情心和社会公德,简直是这片良好小区的社会败类,敌特分子。
凌岳大声辩解,“老太太不要听这骗子胡说,他这分明是想诈钱,这种套路多了,你可千万别信。”
老道面露怒色,捋着胡子不语,他是老谋深算,知道自己不说,自然有人当枪使,果然,凌岳话音落地,怒骂声已经响起,你怎么知道道长要收钱,你小子爱信不信,没人逼你来看,不信滚蛋。。。。。。
老太太更是惊的不得了,生怕凌岳的话引起老道的不满,自己的运数也不给破解,那可就是罪过了,遂连胜哀求,请道长不要介意凌岳的胡言乱语。
一句话惹出这么多的人声讨,凌岳是万万没有想到的,看到道人一脸嘲笑的看着自己,凌岳恨不得找块砖头砸烂他那张驴脸,只是众怒难犯,想要退走,却又想要戳穿道人的把戏,还自己一个唯物的清白。
想到这里,向后退了两步,装作望天,任人辱骂,自己只是心里想着,骂吧,一会儿老子看看你们是怎么后悔的。
道士看到众人这么一骂,念了声道号,说道:“信也罢,不信也罢,贫道还是先给老施主看看再说,您老也请起。”说着将老太太拉起。
老太太泪眼婆娑,站稳后说道:“请道长一定要帮我解难啊,道长提什么条件都可以,只要老家老头子没事就好。”
凌岳还想出言制止老太太不要听信老道的胡言乱语,却看到周边的人都对他怒目相向,连忙闭上嘴巴,只是纳闷这帮人是怎么了,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个骗子,他哪里知道,有时候就是这样,人要是愚昧起来,是集体愚昧,这也是骗子横行的缘故,只要一群人里有一个人上当,跟着上当的也就超过半数了。
“破解之法嘛,”老道捋着稀落的胡子慢声说道:“其实很简单,就是做起来你要心诚才行!”老太太见他不直言,有些着急的说道:“还请道长快点说出来,我照做就是了,我心诚的。”
众人也大声嚷嚷道:“快说,说好了我们也来算算。”心急的是有些,但多数还是想听听到底有什么办法从老道嘴里说出,也好作为闲聊时的话题。
老道笑笑,“你既然心诚,那就一切好办。”
“不就是给你钱吗!”凌岳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大声说道:“归根到底还不是要钱,他就是一骗子,大家都不要信他。”还没说完,就看到众人一脸鄙夷的看着他,还要辩解,老道翻眼笑道:“谁说贫道要钱来着。”
“你?”凌岳像是被噎了个芋头,伸伸脖子将口水咽下,喊道:“那你就说说不要钱的破解方法。”
这时候众人也倒没有说什么,心里都暗想,不要钱破解,还是头一次听到,这年轻人也不错,一句话就让老太太不花钱求得破解的方法,倒也是番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