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小弟能不能跟着孙将军外出讨贼，也好见识一番关中子弟的军威呢？”王兴乍一听关中胡民乱起，便有了这番打算，与其在赵王府里面什么都不能做，不如寻个机会外出看看，就算不能为日后脱身找到什么办法，能打探一下司马伦手下这支兵马的战力也是好的。
“王公子有此兴致，我自然没有异议，不过……”孙秀闻言心感有些为难，道：“不过王公子远来是客，若是战乱中有个三长两短就不好了。”
“孙将军可是有些小瞧人啊，小弟在洛阳也算是个带兵的，如果说是成先生不愿让我离开长安一步，让孙将军为难的话就算了，不用如此推诿！”王兴言语之中带了一丝不快。
孙秀脸微微一红，吃不住王兴这一激，道：“王公子怎么这么说呢，既然你有此意，那我就禀告王爷，带你一道便是。”
孙秀原以为应承此事还不算难，不料他在司马伦面前刚刚提出这个，司马伦还在沉吟，旁边的成歧就一口回绝道：“不行！”
孙秀闻言大怒，原来还有几分犹豫之心，这下被成歧一激，却是铁了心要带王兴出去了，他冷冷的瞟了一眼成歧，道：“王爷面前，此事恐怕还轮不到你做主吧。”
成歧心中下意识的对王兴怀有戒心，于是转头对司马伦道：“王爷，带王兴出战实属多此一举，属下认为不妥。”
司马伦还没答话，孙秀就抢着说到：“王家现在是我们的盟友，让王家二公子看看我们的军容实力也好安彼之心，又有何不妥？”
司马伦不想太过驳了孙秀的面子，在他看来反正王兴要随军平乱也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便摆了摆手，出言道：“不要争执了，便让他去吧，孙秀你看好他就是。”
成歧见司马伦开了口，他也提不出非要阻拦的理由，只得悻悻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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郫县位于关中西北，背靠陇山，西临渭水，阻二面而守，其南面不足二十里是邻近的苍县，而这两个县城正是目前被暴乱的羯民所占据的。
听完成歧对地形的分析，王兴也十分认同他的观点，对方的领头之人对这两个据点的选择是有深意的。成歧手离开粗制的地图，道：“以往胡民作乱，基本上都是聚啸山林，靠劫掠周边县城，很少会在一个地方陈兵相抗。这次对方却拉开了守势，妄图凭地利顽抗，虽然是有些麻烦，不过清剿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变数，”成歧哼了一声，“看他们背靠陇山，恐怕也是存了一旦事有不成便往山林逃窜的心思，这等乌合之众，最多也就能做山贼，成不了什么气候！”
成歧对此次平乱早有成竹在胸，整理了一下言路便吩咐道：“孙将军，对方初时不过七千人起事，不过如今靠胁迫周边平民为他们卖命，已经聚众过万。从敌人的布置来看，苍县周围无险可据，他们也没有放太多兵力在里面，看来主要是想起到牵制作用，对方的主要兵力都留在了郫县。
我们这次带了一万五千人。孙将军，我给你留七千人，你牢牢看住郫县，也不用进攻，只需让它无法救援苍县就行。我则带其余八千人先攻下苍县，绝了郫县的外援，然后再与你会合，一起攻郫县，毕其攻于一役！”
王兴仔细推敲了一下成歧的思路，心中颇以为然，成歧这番布署称得上一个稳字，遇强不惧尚未可知，不过遇弱不骄却已经表现无遗。
成歧的算计自然是好的，可他却没有把孙秀的情绪也算进去。听到成歧俨然一副行军主帅的口吻，孙秀心里早就十分不满了，他冷笑道：“区区几千贼寇加上一伙农民，我看成军师也未免太过胆小了吧，直接杀进郫县去，拿了贼首，其余人还不是一哄而散，你这般大张旗鼓的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话。”
成歧闻言心头一阵发堵，他虽然不愿开罪孙秀，但也不是委曲求全之人，“竖子不足与谋！”成歧心头闪过这句话，他面容一肃，对着东边虚拱了一下手，道：“出发之前，王爷有过交待，此次出征由我作主，还请孙将军配合才是！”
“你！”孙秀看他抬出赵王的名号，一时语塞，他恨恨的吞下了这口怨气，一屁股坐了下去，不发一语。
成歧看他服软，也不为己堪，又嘱咐了一番便离帐而去。不多时，一阵人声马叫传来，成歧已经点起人马，往苍县去了。
有王兴这个外人在一旁看着，孙秀在成歧面前吃了瘪，更觉难堪，他面沉如水，带着队伍前进着，王兴拍马赶上，劝解道：“孙将军何须在意，成歧不过是想在小小战事中显些威风罢了，他日剑指中原，才是孙将军大展身手的时候！”
孙秀勉强一笑，他为人气量狭小，始终难以释怀。王兴便岔开话题，与他聊起江南风物来，富贵奢华的十里秦淮，楚腰纤细的江南妖娆，总算成功的勾起了孙秀的兴趣。王兴看着孙秀的小人模样，心里苦笑：“他妈的，老子到这边来不光要陪王府里的女人睡觉，陪成歧玩游戏，还要陪你聊天解闷，整就一个三陪了。”
远远的看到郫县在望，孙秀距城里许，吩咐扎下营来，既然成歧说了暂时不攻，他也不敢公然违抗他的意思，免得到时赵王面前不好看。
王兴仔细观察下来，这支关中队伍军容还算整齐，不过与他想象中的样子还是差了几许，想来关中这些年来虽屡有骚乱，也不曾大动干戈，是以这些兵马也没能磨练成百战之师。在王兴看来，便是比之外宿卫也有不及，看来这孙秀的确不是个带兵的料，而成歧恐怕也只是擅于谋略，治军并非其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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郫县深处关中之内，又非战略要塞，所以城墙低矮，防御有限，总算这些天来，在上头的命令下，军士民夫对城墙重新垒了一番，加固加高了些，这才勉强有了点样子。
原来的县衙，现在已经成为了乱军的将营。此刻大堂上两个汉子正商议着。居于上位的那人身材魁伟，脸如圆盘，环目浓眉，嘴边颌下生着浓密的胡子，相貌看去与中原汉人相去甚远。他身旁之人却是个汉人，中等身材，瘦削的脸上有一双让人无法忽视的眼睛，闪烁着寒冷的光芒。
只听那大胡子说道：“荆老弟，司马伦派了大军前来，你看我们守得住吗？”
那荆姓汉子沉默不语，他素来性子阴冷，不喜多话，叫他上阵杀敌他提刀便去，但要他出谋划策，他就没那个心机了，只见他头也不抬的道：“石大哥，我相信你。”
石大哥微微一笑，他也知道他这个兄弟的性子，便不再言语，苦思起眼前的局势来。今天这个由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局面来之不易，他麾下也由当年的百余山贼变成了如今的万多人马，这等白手起家艰险自知，稍不小心就是功败身死的结果，是以他盘算多年，这才选了郫县这个地方作为他的探路石，成歧的推测不错，他的确是有以身后的陇山为最后退路的想法。
关中之地胡人境地艰难，司马伦入主之后，大肆镇压外族，胡民生活困苦，大多沦为奴隶和贱民，这才激起了各地的反乱不断。这石姓汉子便是奴隶出身，在他忍受不了这种暗无天日的苦日子之后，便聚集了数十个同样处境的族人，逃到山上，聚众为匪。在他沦为奴隶之前，父亲也曾是羯族一个部落的小小首领，所以他从小也读了不少兵书，在这一伙土匪之中也算是有勇有谋了，自然而然的成了头领，带着众人劫掠周边，官府数度追剿无功，石老大便渐渐闯出了些名气，引得许多走投无路的胡人前来投靠。
石老大是个有大志的人，远远不满足于一辈子就困守绿林当个山大王。郫县便是他为自己的雄心踏出的第一步，一众山贼大多字都不识几个，在他的蛊惑之下，一个个都被他许出的美好前景勾得贪念大生，反正当山贼也是干的目无王法的勾当，在这伙亡命之徒眼里造反也不算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在石老大的计划中，倘若能在郫县站稳了脚跟，打出了声势，关中被汉人欺压的无数胡人必定从者云集，那样一来，他才能增加自己的实力，才能打造出一支足以为他的野心打拼的力量，所以这即将到来的第一场硬仗尤其关键！
正沉思间，一个昔日山中兄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石老大，他……他们来了！”
石老大虎目一张，喝道：“慌什么，好好说话！还有，不是叫你们不要再喊往日山中的名堂了么？”
那报信之人吃了这一吼，吓了一激灵，站直了身子道：“是，石大帅。”
石老大道：“什么情况？”
来人吞了口口水，紧张道：“东面来了好多兵马，看样子就要打上来了。”
石老大皱眉道：“到底有多少人呢？”
那人愣了一愣，道：“很多！具体数目我也说不上来。”
石老大闻言不禁苦笑，手下这一干人都是没有经过什么大场面的，也不怪他们，毕竟都不是正规行伍出身，也就会干干打家劫舍这种勾当。他不再迟疑，站起身来便往东城门行去，荆姓汉子紧随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