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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四十三章:王法道义两难全 为全心事到杨家

放下慕容天等人摇舟而去不表,再说到那王金虎带出的六十几名豪奴,被李牧、袁达一顿拳脚打得无法可治,慌忙逃回府去,报与王家老太太知道。那老太太闻言,顿时大怒,喝骂众人:“一群贪生怕死的饭桶,竟然丢下你们少爷逃了回来,是何道理?”

那些家人听了,知道这老太太发起怒来非同小可,一个处理不当,便是身家性命的大事。当时众人便乱哄哄辩解:“太太啊,并不是小人们贪生怕死,只因为那几个野贼凶狠非凡,拳脚犀利,打得我们一个个头青面肿,实在是顾不得少爷才逃出来的。求太太作主,报到衙门里去,起了营兵,同了三班,立刻前去抄捉,也好给少爷出这口恶气啊。”

老太太冷哼一声:“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也不看看此刻是什么时候?不可惊动衙门,你们且去接了少爷回来,等明日再作道理。”

家人们一听,两边为难,同声说道:“太太,我们此时回去,必然要断送性命,只求太太开恩,保全我们的性命罢。”

太太听说,无可奈何,立刻就差人张了相府灯笼,带了上百家将出了大门,一面派人知会定州府衙,一面便急急奔到春花别院来。

这时天还未明。那定州府衙看门官闻见是王家之人,不敢怠慢,忙去禀报。定州府首急忙起身传见,才晓得是春花别院的事,当时便立刻亲自到春花别院来,也不用营兵。只见王金虎脑浆四溅,死在地上,院内没有一人,桌子上到还有一个点残的灯笼。等得辨明那地上横尸人的身份后,定州府首好不慌张,亲自来验看,见是撞破了天灵盖死的,万不能救活的了。忙传左邻右舍来问,那些街舍多说是生意忙,日间辛苦,夜里就睡,谁肯多事管闲事呢。如今打死的是王金虎,真好比灭去虎狼一般。

那府首听了好不心急,暗想道:“我想那王金虎,平日作为果然不好,如今死了倒也干净。但是凶手慕容天已经脱逃,必须拿捉。院中娼妓也要访查。”想罢,便与相府家人说道:“你家少爷的尸首还请自行成殓,待下官广差捕役,三班分头,赶紧严捉慕容天到案,照例办理便了。”

家人听了,想了想道:“府首老爷,这件公务可不比寻常,你须要上紧,速速差遣官丁严拿,以免我家太师爷动起怒来,那可是有关大人前程的哟。”

府首闻言,面上一颤,忙陪上笑脸:“这个自然,少不得等会下官自己前去面见太太,当面交代。”说罢,随既把院子中的物件点明入库,什物木器变价入官。传谕衙役,待等成殓了王金虎之后,即将春花别院改作民房。当时交代清楚,府首打道回衙,传集通班,出标风雷火电朱签,上紧拿捉慕容天、袁达、李牧三名要犯,定限十日到案。同时一面访查院内娼妓人等,一并拘来审讯。捕役们应声:“是。”那通班衙役奉了官差后,无非讲着慕容天是安阳好汉,威名甚重的,谁人肯去捉拿?难做人,虽是奉了官差,也只好争眼闭眼的了。

再说王金虎府内家人们,把那‘人皮死老虎’送归相府后,告明老太太。老太太见了,便号淘大哭。王金虎的娘子更是抱了尸身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便叫一面写书与王明阳知晓,府中就举办丧事。街坊上人人尽说王金虎凶如猛虎,欺负百姓,不近人情,只会强横,今朝倒死在慕容天手中,地方上除了一只人皮老虎,以后就能五谷丰登,永不荒年了。如此一人传两,两人传三,到处都在讲这桩快事。

第二日天明,那定州府首便出了文书,呈报了上司。晌午时刻便批发转来,着令严拿凶犯慕容天,照律抵命。讲到春花别院内逃走的乌龟、老鸨,不多几日已被公差拿获,解到衙门。府首细细录供,鸨妈直言告官,不干他们之事,因此一并放去,另行谋生不提。

且说那王太师在邯郸,忽有家人来投书信,拆开一看,便仰天一声哀号,怒道:“可恼啊,可恼。老夫半世辛苦,只生得一子,还望他做个传宗接代之人,也让我老夫妻晚年有个依靠。为什么这慕容天小狗头,明明是差他到定州拿捉人犯,倒反与人犯宿娼,还要行凶打死我儿?我王明阳不拿你来千刀万剐,决不罢休。”这老头丧子难平,乃是情理之事。他一整夜捧着那书信咬牙切齿,一心盘算着如何为自己儿子报仇。

到了第二日天明,早朝登殿,等得文武朝参已毕,王太师这才便俯伏在地启奏:“安阳府有一名捕快名叫慕容天,因为人犯袁达冲撞考场砍杀财东与前去捉拿的官兵,犯下王法。当地府衙差他前去拿捉人犯。那晓得他阳奉阴违,反与袁达等人结了党,在定州宿娼,臣的儿子王金虎与他无怨无仇,因与口角争执,竟被他打死。此刻慕容天已与袁达、李牧等通同逃走了。照此等凶徒不杀,实非百姓之福,望大王体恤。”王明阳奏毕,伏在阶上低泣不已。

那赵王尚自年轻,平日又被王明阳一贯花言巧语糊弄惯了,此时见了王明阳的哀容,也不细察情由,便下旨道:“据卿所奏,慕容天藐法勾结,反与强徒结党,其罪已难轻饶。加之违公承私,还行凶杀伤了爱卿之子,实是难以一刻姑容。着即通行各府地方,不分州县,一体严拿,究明正法。”

王明阳奏道:“谢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登时圣旨下来,便颁传各处拿捉慕容天。此话如今且丢下不表。

再说那慕容天,官府差他出去捉拿人犯,人犯未曾拿到,他却反与强人结拜了弟兄,此乃是触犯刑款之大事。如今又大闹春花别院,伤了王老太师的公子,已由捉人的变成了被捉的重犯,那里再能转得家乡,见得王剪之面?幸喜他的朋友很多,东也留他住几日,西也留他住几天,虽是各处严拿,到底他的名声响,而太师府内的恶名大,故而各地多是睁眼闭眼,不上紧,不肯做那难人。为此,倒是让那慕容天一路平安。

又因时尝记起王诩老祖与明圆老和尚的话:便欲先去莱阳一趟,再作定夺。只是今番带了妇女不好东来西去,还要寻个地方安顿他们才行。忽然想着西山地方有个师兄,姓杨名力,也是一个正直无私的朋友,不如把几个女人寄顿他家去,然后再出来访取英雄,打道莱阳访寻师傅。

慕容天思考停当,便说与二位义兄知道,两人自然没有异议。当时便开船一直到了西山水界,泊在沿塘河岸上。三人上岸,拉了个路人问明教习杨力家住在那里。然后照着对方所指方向一路寻来,等得到了地头,慕容天便去扣门。

杨力在里面听见,便来开门,一看竟是慕容天,便笑道:“我道是那个,原来是慕容贤弟。”

慕容天忙拱手道:“啊,老世兄,好久不见了,你近来可好。”

杨力拍着慕容天肩膀道:“为兄的进来就有预感,那知今日竟然成真,真是高兴啊。这二位是?”

慕容天介绍道:“这两位是小弟的义兄。这是李牧,那是袁达。”

慕容天说罢,杨力这才一拍后脑,笑道:“我这人真是,见了慕容兄弟,一时高兴,竟把礼数也忘了!真是罪过。快到屋里,等下我叫你嫂子弄些酒菜来,我们几人好好叙叙。”他们弟兄三人说说笑笑,便走进门去,各人行了礼,坐下。

杨力便问道:“贤弟,听闻得你在定州打死了恶霸王金虎,我在家中好不放心。先前我还不信,目下各处帖出文书告示,要拿捉你,谅来此事必然真的了。”

慕容天听了,便把定州的事讲明了,又道:“小弟此来不为别的,只因身边带了妇人,难以行走。所以特地来到哥哥府上,想把这三人相托,还望哥哥许肯。”

杨力听了,沉吟道:“原来如此。你且请少坐,我去去便来。”说罢,便立起来往里边去了。

等得杨力不见了身影,李牧才对慕容天道:“三弟,此人可靠吗?”

慕容天笑了笑道:“此人与我早年一同学过拳脚,脾性我最是清楚。他本是极豪爽义气之人,只是如今有了家室,想来还要问问里面那位的意见,这也是无法的!”

话说杨力别了慕容天,进到内屋,见娘子在炕头上,正要说话,那娘子已问道:“官人,刚才是那个扣门?若是客人,不可怠慢,等我来烹茶招待。”

杨力道:“娘子,我与你常常说的,有一个安阳好汉叫慕容天,与我曾一同学过拳脚,江河上名声振大,是一个年少英雄,好交朋友的人,最近在定州把王金虎打死了,此刻避难到此。无奈他回不得家乡,身边又带了妇人,行路诸多不便,因此想要把她们寄顿在我们家,不知娘子意下如何?倘然你不肯,我便打发他去。”

杨妻听说,笑道:“官人,你说的话有些呆气。古来天字出头夫作主,此时倒是你来问我同意不同意,你说可笑不可笑?留不留是要你主裁的。”杨力听了,笑道:“但是他还有两个义兄的妻房也带领来的。你快快更了衣服,来接待他们。”

杨妻听了,忙下了炕头,说道:“晓得了。官人你外边去罢,我收拾一下就来。”

杨妻在房内更衣暂且慢表。再说杨力出来,弟兄们便立起来。杨力拱拱手道:“列位请坐,慕容贤弟。”

慕容天道:“哥哥,请说。”

杨力看看慕容天,说道:“我与你是师弟兄,情分自是不同寻常。人来投主自古有的,我若不留居,礼上欠通。只因这二位仁兄与我乃是初逢,有些话我还须得先说明。”

慕容天笑道:“不妨事,哥哥有话尽管说。”

杨力顿了顿道:“贤弟莫要见怪,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只是这二位仁兄不曾晓得,故而先要说明。”

李、袁闻言,抱拳道:“杨大哥有何话说?但请直言。”

杨力道:“二位仁兄,我是老实人,口快心粗。在我这居住是不妨事的,就是住上三年五载也不多,倘若有失言之处,你们休要见怪,须当宽恕。我是一介武夫,天天不过粗茶淡饭,莫道酒肴全无,我那贱妻又是丑陋,道理不知,恐防冒犯。所以凡事还须要见谅的。”

弟兄几个听说,都笑呵呵道:“杨大哥这话严重了,我们此翻前来搅扰,已是惶恐已极,又感蒙哥哥留纳,足见情深,我等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杨力笑道:“看你们如此见外,却不是大丈夫了。”几人谈笑一回,看看天还尚早,杨力便唤轿去接他们三个夫人。

再说杨妻更换衣衫下楼来等,见客人未到,便先把风炉扇好。讲到杨力,本是个平常之人,无非仗着拳棒精通,本地又有几个喜欢习武之人,前来拜投为师。杨力也是用心教习,收些金银聊充薪水。只有他夫妇二人,将就度日。家业不多,进益微细。故而没有丫环小使,并且手足姐妹全无,只有他夫妻二人,全家生活料理全仗杨妻,所以杨力对妻子是极为尊敬的。

不多一时,杨力来到里边,叫声:“娘子,三位婶婶来了,你快些来迎接。”

杨妻应道:“是,晓得了。”说罢,便立起身来,笑嘻嘻出来迎接。大家行礼坐下,慕容天走进来便道:“嫂嫂在上,小弟这里奉揖了。”

杨妻见了,忙还礼。慕容天便把婴红燕拉到身边,说:“嫂嫂,这是定州婴红燕,他出身是世家,愿意跟随小弟,因为有些困难,所以还未曾成亲的。”

杨妻闻言,把婴红燕上下看了,道:“果然是好一位神仙婶婶。这两位呢?”

慕容天忙道:“嫂嫂,这位名叫高小妹,是袁达兄弟的嫂嫂,也是未成婚的。这位是柳嫣茹,是李大哥的嫂嫂,也未成亲。只因小弟目下身犯王法,难以回乡,所以想借哥嫂的地方,暂时寄顿,多蒙哥哥嫂嫂允许。他们以后倘有什么差迟的地方,还请哥嫂不要见气,念他们多是年轻,不与计较才好。”

杨妻听说,笑嘻嘻的叫声:“叔叔,你这就欠聪明了。你虽与你哥哥异姓,却是情同手足的。婶婶我是农家出生,礼数欠缺,却是诸多简慢,如有不到之处,还求见谅。”

慕容天道:“嫂嫂言重了。”说罢,转身到外面来,杨妻把四杯香茗盛了一盘,交与杨力。四个男人就在外面吃茶,里边四人也是四盏茶。杨妻年纪较大,瞟着眼看婴红燕三人的面貌,心中想道:“看她们人品多不轻狂,气质俱佳。不过这其中顶好的却要算是婴红燕了,真是宛如仙女降世,端庄稳重,谁能及得,慕容叔叔果然有眼光。”

不说杨妻这里暗自衡量,且谈那弟兄们往船内去搬来物件,杨力一一点明,当下去买了些酒肴来款待那三对夫妻,又收拾了房间与他们各自安身。杨妻与她们早晚盘桓,已如同姐妹一般。杨力与慕容天几人也似同胞生的,留他们一同居住在此,独有慕容天离家日久,忽想起母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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