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自己在这位姑娘眼里的形象着实是不怎么的,从对方的表情里,何协也能想象出自己如今的模样——明明长得还算俊俏的脸上总挂着些傻乎乎的笑容,同时在这个场合又会带着点自然的猥琐,以及间或流露出来的恶相,总之,自己眼下绝非是一个讨喜的形象。所以他就自然不会为了这看上去约莫也就十五六岁,一身淡粉色罩褂的清倌人脸上那点木瓜表情而多做计较了。
来又不是为了找你的。当然,在何妈妈面前,何协仍然是免不了的要表现出一番欢喜的神色来,将姑娘拉进内房,又调笑了一番何妈妈将对方弄得直摇头逃也似的躲走,这才安稳的坐了下来看了看眼前的这小姑娘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接我这样的客人,清倌人也是不用卖身的,但何妈妈既然领了你来,你就该知道我是什么人,想必何妈妈也安排了你今天要做什么。”
看着对方脸上露出一点点惨淡的神色来,头也微微动了一下,何协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自己的身份摆在这,又表明了喜欢这样的清倌人的态度,何妈妈没有一点点交待是说不过去的。
所以,看着眼前这个摆出一副死鱼脸闭目等死样子的女子,心里便有把握多了——找你?我贱啊?
“既是如此,那你便留在这里,至于在这里该做些什么,先唱曲儿也好,后唱曲儿也好,然后出去后怎么说怎么做对你自己有利,想来也不用我教你。”压低了声音在该小死鱼娘们耳边说着话,一面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想必也就一两支曲子的功夫,该来的人就该到了吧?
“奴婢不会唱曲。。。”死鱼脸终于说话了。
“那你会什么。。。”
“奴婢只会吹xiao。。。”
“。。。”半边身子还留在内室何协摆出一个笑脸来看着那个仍旧保持着死鱼表情但却说着叫人笑破肚皮的话语的小娘们,柔声道:“那你就吹吧。”说着,轻轻退了出来,将门带上,果然一阵洞箫的哀呛声调渐渐扬起。
叫来了许瑒的手下,很快便确认了几件事情,安全问题仍然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而这个玫瑰紫基调的房间虽说有些女性化,但何协还是很希望把这里建立成自己的第一个窝——有伪装的窝。所以,通过锦衣卫专业人士确认这里是否会有人窃听很重要。从很多小说里都看到过,妓家除了赚钱之外,也很容易成为一个情报来源。倒不什么人在旁边偷听,何协只是有些怕那些所谓的铜管听床之类的歪门邪道。
“大人您这是打哪听来的啊?这儿不会的。”何协还是第一次看到许瑒笑了,只见他东敲敲西撞撞,摇头道:“没那些东西的,大人您要审案的话,干嘛不在衙门里找个地儿?”
审案。。哈哈,何协笑了起来,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可不就是审案嘛,而且是各方证人的会审。至于为什么不在衙门里找个地。。。那可就不能告诉你了。看了看许瑒,剔除掉他是试探的可能性,淫荡的笑了笑道:“我喜欢边听吹xiao边审案,衙门里。。。太拘谨了。对了许瑒,你跟我也有十来天了,恐怕今儿你说话是最多的了吧?怎么?是我这个人不好伺候你不爱说话?”
“大人说哪去了。。卑职天性如此,大人您莫见怪。”何协满意的点了点头,揣摩着怀里那份许瑒的档案,如果自己的敌人是家族之外的话,这个人已经不需要再有任何怀疑了。
世袭百户,老爹原先是山东都司都指挥佥事,开罪了咸宁侯老仇,被发落去昌平州守皇陵,因为自己这老叶家祖先的陵墓也陪葬在皇陵之侧的缘故,老爹有次祭祖路过,把这小子择到了锦衣卫里做了个百户,积功升到了副千户。他欠自己这家族的——但不是欠自己的。
所以,就看今天自己在这里见什么人干什么事,会不会传到老二老三耳朵里吧。看了看许瑒,又想了想自己的形象,莫名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大人,他们就快到了,卑职再去催催。”许瑒在一旁出声道。
点了点头,听着内室里那一阵阵愈发哀婉的洞箫声,心情更是不好了。于是轻轻推开门,吩咐内间道:“爷我可不是个爱听洞箫的人。。。再说,吹这么会儿,也该歇歇啦。”
那姑娘倒也听话,一会儿之后,便也再没声息了。
倒是萧百户先到,萧秉林抹着汗一头撞进来的时候,还真有些狼狈,看到何协脸上满是笑容的时候,尴尬的吐了吐舌头。
“来了?坐吧。”何协招呼他在椅子上坐了,笑了笑道:“张勇下狱是你动的手脚吧?”
“小公爷恕罪,卑职先头真是不知道您。。。您认识他。”看着萧秉林手足无措脸色发白的样子,何协开始明白在衙门里的时候他为什么要长跪在那了。
“那就是是了?”给他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道:“喝茶喝茶,今儿天气热,也没什么认识不认识的,这么个人。。。”脸上百出一副不屑的神色来宽慰萧秉林道:“我也没说你错嘛。。。”
萧秉林小心翼翼的赔着笑,解释着是张勇这家伙偷了自己的东西,一时不忿才怎么怎么的。长篇大论的一番话下来,却是始终没提那报告一个字。何协边听着心里边笑,这小子恐怕还当自己只是为了朋友的大舅子出气才带他到这来呢。
行了行了,等张勇来了看你丫的怎么辩吧。定了这个基调,便始终保持着一张笑脸光听他说不说话,一面等着郭大诚他们。
但一壶茶沏了又沏沏成白水,萧秉林这么个尴尬紧张的人也去了四趟茅房的时候,这一行人还是没来。
我靠这是搞的什么名堂?东城柳树胡同,西珠市口胭脂胡同,他娘的就是爬这会儿也该爬到了啊。眼看着这楼里嘈杂声愈发的响了起来,何协狠狠的啐了一口,郭大诚这么个玩意不会真以为请他吃午饭吧,就算是吃午饭,这会儿也该到了啊!
想到午饭,还真是有些饿了,看了看萧秉林,便叫外头送了几样小菜一壶小酒来,先吃了再说。
饭吃到一半,郭大诚终于来了。
只是来的就他一个人,哭丧着脸,何协的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去,由着他将自己拉到一旁,听他在耳边小声说道:“张勇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怎么会死的!
“回家还没坐安稳,便叫肚子痛,脸白惨惨的,不一会就。。。”
我操!何协这回是真的怒了。捏着拳头愤恨的咒骂着在房里来回踱步,一面心里不停的翻江倒海。诏狱里一定有老二的内应!那个吃货真是找死!跟他们要饭吃!自己也是笨,非要装什么呆,保持什么形象!把人交给他们收拾!
“大诚,你把事情跟他掰扯清楚!”恶声恶气的看了看郭大诚,又看了看有些愣神的萧秉林道:“萧百户,就烦劳你给我写个东西,把你丢的那张纸儿上的那些话,怎么来的,在哪听来的,有谁旁证,写清楚了。今儿我脾性不好,有对不住的地方您二位多包涵着点,回头再摆酒给你们赔罪!”
毕竟是恶名在外,过去也有过鞭打指挥使的光辉记录,所以这番话一说出来,谁也没敢有什么异议。
由着他二人把事情对了一遍,让萧秉林知道今天叫他来并非为了那个张勇,而是为了那份记录的事之后,很快的,一份何协想要的东西便写完了。
草草看了一遍,颇感满意的点了点头,整个人像散了架似的瘫倒在椅子里,有气无力的对萧秉林道:“谢谢你了,你且回吧。哪天请你吃饭。”
萧秉林逃出生天似的抹了抹汗,拱手走了。
何协看了看郭大诚,心不由的一揪,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别回去了吧,说不定他也会要你的命。老萧是官,你可。。。”
“没事时昌。。。”郭大诚将手与何协握在一起,看得出他自然也理解何协所说的危险,宽慰何协道:“怕个屁,咱这条命是拣回来的,我要是早生几天,三年前我就该替我那些哥哥们去死了!”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何协打了个激灵坐起身来,我靠,谁的命不是拣回来的!要不是稀里糊涂给人救了,早他娘的死在白莲教手里了!再说了,咱是穿越来的,这条命本就是拣的!
你毒死个张勇怕什么!老子手头还有很多证据!跟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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