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祖制中,包含有皇帝的培训方式,分两种——经筵和日讲。
经筵是短训班,分春秋两季各三个月,每旬逢二的日子开讲;场面比较隆重,由勋臣和大学士主持,六部九卿、翰林、祭酒担当主讲,科道官员等也来陪读;讲完了课,大伙还可享用一顿丰盛的宴席(吃不完要打包回家),所以叫“经筵”。
日讲是常课,随时举行,由大学士和讲读官主讲,君臣可以讨论,实际上成了小型碰头会。
获得了新生的崇祯,此时已端坐大文华殿内,正中的御用宝座之上,殿前另摆放有几套做工精美古朴的桌椅,那是给日讲官准备的。
这时,从大殿外走进一头发花白的老人,看着约有六、七十岁,精神矍铄。
“臣,徐光启,叩见吾皇陛下,万岁……”
崇祯听到“徐光启”这个名字,猛得想起这是历史上一位著名的科学家,再看到如此年纪的一位老人家,要给自己行跪拜大礼,哪还记得自己是个皇上,就欲抢上前来搀住老人,刚站起来被御案挡住了身子,这才醒悟过来。
“您请起,千万……,嗯,免礼。”崇祯有些语无伦次。
老人家也没再坚持,站起身来,“谢陛下隆恩!”
徐光启为崇祯帝日讲官,见皇帝病刚好,就坚持上课,更尊师重道,更起身来迎接自己,不由得为大明朝终得明君,内心安慰。
崇祯元年初,崇祯帝下旨恢复了徐光启翰林院侍读学士、詹事府少詹事、河南道监察御史等职务。到京后,又任命徐光启为日讲官、经筵讲官,让徐光启充当自己的老师。
崇祯只是因为不知道“日将”实为“日讲”,就是上课;也不知道皇帝接见大臣时,应据御书案而坐,除非先皇钦定之拖孤重臣。
崇祯见老人的目光望向自己,方明白自己刚才有些举措失当,忙坐好身形。
只是,老人家徐光启,站在御书案前,呆呆地看着他,又纳闷地看了看两旁的桌椅,再施一礼,似乎就要开说。
崇祯忽然感觉着很别扭,前世的教育,岂能坐着与老人家讲话;公共汽车上,可以装睡看不见,那是还有别人能让座的;现在,就自己一人这钉着,可就不太自在了。当他顺着徐光启的眼神看过去时,脸上腾地就如火烧般红了起来,桌椅早就备好了,就等着自己开口了。
崇祯下意识地抹了把脸,“嗯……”嘴张了张,一时间急得不知该怎样说才好。急得手指向徐光启,看了眼太监王承恩,才有些犹豫地说话出音:“赐……。”
太监王承恩早已准备着了,只是见皇帝刚才没有任何表示,这时不待皇帝的话说出来,已是高声唱道:“赐座。”
“谢座”徐光启心中纳闷,这座位都是准备好的,这都是有规矩的,怎今儿都站起身来迎了,却还不赐座了呢?
太监王承恩也是有些糊涂,但见皇帝红晕上脸,似乎神质不很清醒,看来龙体仍是未愈,不由有些担心。
“陛下,今日讲经史之前,臣有一事启奏。”徐光启站起躬身施礼。
“嗯,爱卿何事?”崇祯点了点头,学着影视小说般说话。
“臣闻袁崇焕上《三乞给假疏》,因家事所累,虽已奉旨,但至今未能进京。然原督抚王之臣贪赃冒赎,克扣军饷,已被罢去,辽东关外各镇现正处群龙无首境地,军心涣散不堪;锦州、大凌等重镇相继弃守,辽东危在旦夕。”礼部侍郎徐光启,心忧国事,心急如焚。
“陛下,今辽东军情堪忧,望陛下能再派人催请,诏谕袁崇焕加快行程,火速进京,督师辽东。”
崇祯听说“袁崇焕不在辽东”,可把他吓了一跳,望了望旁边案几上堆了几大摞的折子,真不知袁崇焕的折子在哪儿,现在他又走到哪儿了。
辽东军事,就指着袁崇焕了,有他给扛上几年,自己也才能过几天舒心皇上的日子,才有时间处理国内问题。
宁远大捷,功而不奖,反受阉党陷害,一怒之下,上疏乞休归乡,回祖籍广东东莞。崇祯元年三月罢辽东督抚王之臣;四月,任命袁崇焕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袁崇焕连疏请辞,需在家丁忧,直到崇祯再次传旨,这才迫于形势接旨起程进京。
“皇上”太监王承恩,双手捧上一本奏折。
崇祯不由得对太监的察言观色,真是佩服啊!当年,就因为自己不会巴结领导,多少次加薪晋职的机会,没有自己。
崇祯翻了下折子,以他不识句读的古文水平,也没看出什么来,只扫到了“拮据”一词。
不管折子上是怎么写的,反正袁崇焕必须去辽东,这是不能犹豫的。
“朕……,朕准了。”崇祯太不习惯说“朕”了,也有点拿不准这时的皇帝都怎么说。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臣蒙陛下器重,命为筹修《熹宗实录》副总裁,授“太子宾客”衔。然臣昔遭阉党智铤构陷“误国欺君”,以“招练无功”罪名,获“冠带闲住(保留官衔,但不能任职)”。臣忠心耿耿,披肝沥胆,苍天可鉴,望陛下为臣明冤!”徐光启说话间,避过桌案,撩袍跪倒,双后过顶,上呈疏折。
“快快请起”崇祯急得站了起来,一时拿不准,该不该过去把老人家扶起来。太监王承恩听得圣谕,先一步上前,接过奏折;看出皇帝对徐光启的关切之情,也就收起司礼监大太监的架子,代皇上搀扶起徐光启坐回座位。
崇祯第一时间知道眼前老人,就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科学家,早就景仰之情滔滔不绝了。虽然对于徐光启的学术成就,并没什么了解,但也知道这样的人物都是国宝级的,有一个是一个。
崇祯对于历史上早有定论的阉党,早就不认为其能做出什么好事来,再有这受害者还是自己听说过的著名历史人物,哪还用着去看什么折子啊,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崇祯的心中,也是有些烦燥,第一天关心点国家大事,就都是关于平反复职的,这经济、军事建设怎就没人关心呢?
崇祯的这种烦燥,就是他对明朝这一时期的政治形势了解有限。阉党历时多年的*,刚被终结;魏忠贤、客氏及其党羽的清除,现在仍是不干不净;只是昏迷前的崇祯因顾忌朝庭的稳定,才没有大规模清洗。
魏忠贤集团虽垮台,但阉党智铤对他的诬陷,并没有随之平反昭雪;徐光启有必要再次澄清事实真相,清除智铤诬告的影响,恢复自己的名誉。所以,他上了《再沥血诚辨明冤诬疏》,折中申诉自己当年在通州、昌平练兵的主张。指出智铤诬告是受魏忠贤指使,是恶意的造谣中伤。
历史上,哪次的政治运动过后,申冤、平反、复职,不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有个了结。没有政治上的平反,这些人在工作生活中,就难以施展其抱负,难以获得大家的承认。
得到了崇祯皇帝的肯定,马上着人调查,一经查实,必得平反。
徐光启心头的千回百转,哪又能得马上平复。新皇登基以来,霹雳手段,扫除阉党,今日准奏倪元璐所请,为东林人平反昭雪,那么自己多年的冤屈,想必也能得到洗雪。
徐光启看到冤屈昭雪有期可待,崇祯帝虽是着人查办,但观对已之信重,平反应无异变。而且自己之学识,终得帝王青睐,老骥伏枥雄心得展;种种变革举措,皆振奋人心,大明中兴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