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挤兑风潮,崇祯没有预料到,前世的他又不是金融专家;虽有部分大臣提醒劝诫,但崇祯为解决朝廷的财政,又有后世现实证明其成功之道,哪里能听得进去。
部分钱庄未能禁住挤兑风潮以至倒闭,尽管不排除一些竞争对手从中推波助澜,引起许多未能提取存银储户的恐慌,集体到官府诉讼请愿,弄得官府是应接不暇。虽有各地官府出面澄清,告诫大家不要受谣言所惑,朝廷会保障大家利益的,这股躁动才稍有缓和。
随后,上疏就如雪片般,在崇祯的案头积起了厚厚一摞,纷纷上奏要求撤消宝钞的再度的发行。
崇祯这时才意识到,钞票发行在后世只有少数银行才有权利,只是这条经验他却无法借鉴;只是现在让官府负责兑换,崇祯又实在不放心那些贪官污吏,这才有了以前的妥协举措。然而还是未能考虑周全,这一打击令崇祯有些措手不及;钱庄倒闭的后果,他是非常清楚的。
后世08年的金融危机,对全球的打击有多严重,危机所及,世界各国几乎无从幸免。崇祯有些不敢去想象,虽然这时的金融并不发达,但钱庄倒闭涉及到的众多人群,将会产生的政治与社会危机,仍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崇祯却来不及处理这个问题,他的大臣们更是无心处理此事,内阁辅臣的会推已经开始,这个烫手山芋由谁来接,还都没有定论呢!
皇极殿(太和殿)的大朝会,文武百官一片肃穆,已是初冬的季节,只是诸臣却没谁感到这股寒意,手心中紧张得微微有丝汗意。
“陛下,内阁辅臣会推名单,吏部商议已定,呈请陛下旨意定夺。”吏部尚书成基命双手捧出一份奏折。“”
成基命当吏部尚书时间不过半年左右,只因当时在清除阉党余孽时,原吏部尚书本与阉党纠缠不清,自是办事不力,被(原)崇祯斥责而请辞;而同情东林人的吏部侍郎成基命,早就被崇祯属意,同时也得到部分重臣的支持,就这样登上了六部之首的重职。
“陛下,刘鸿训已被停职,此次会推应不能将其列入其中。”礼部尚书温体仁奏道。
“爱卿提醒的是,朕也正要先说说这件事。”说到后面,崇祯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内阁辅臣刘鸿训有涉嫌谋逆的可能,众臣非常清楚皇帝对此的敏感程度,不由得支楞起耳朵倾听。
“督察院与锦衣卫的联合调查,已经有了初步结果,可以归结为刘爱卿的疏忽所致,毕竟他没有其它的谋逆行为相佐证。”崇祯说到这里,诸臣的紧张情绪不由得松驰了下来,但也有少数露出了不甘的神情。
“刘爱卿对朝廷的忠诚,朕还是相信的。但是,如此严重的疏忽,也同样是不可轻易原谅的,为整肃朝纲,朕决定:自明日起,停职三月,罚俸三月。但这三个月内,必须与京师震灾灾民同吃同住,体察民情,以显其悔过之心。至于内阁辅臣之职,到时朕会根据其表现再做决定。”崇祯不等诸臣出言反对,马上说出了对刘鸿训的处理意见。
“对刘鸿训实行三个月的劳动教育改造”,这个结果出乎了任何人的意料之外,处罚之轻真是难以预料。本来就是皇恩浩荡,刘鸿训也难逃降职,拿掉内阁辅臣的乌纱,现在看来,刘鸿训三个月后很有可能重回内阁。
然而“三个月的劳改”,如此新奇的处罚形式,却是让诸人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同那些泥腿子、贱民同吃住,还是一朝宰相,虽说是暂被停职的,真是有辱斯文。
劳改,与民众同甘苦,就处是体察民情,也用不着如此吧,这让诸臣实在是想不通。
震灾中,受灾最严重的都是京师周边的贫苦农民,或者是没人瞧得起的贱民、流民,读书人向来是耻于与之为伍的。古时,各阶层间的界线是非常分明的,其中的贱民、流民,是连贫农都不如的社会最底层。
也正因此,普通文人都会认为这是一种污辱,甭说是当朝大臣了,一朝宰相了。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如果现在的某领导犯了错误,被判罚与工地的民工同吃同住;恐怕他会觉着,那还不如坐牢来得舒服一些。
这种奇特的处罚,被多数人认为是种污辱的处罚,令那些一心要弹劾刘鸿训的人,虽是未能达到满意的结果,却也是出了心中那口恶气。
崇祯虽然对明末历史不太熟悉,但也知道明末政局的动荡,短短十多年更换了五十多位内阁成员,兵部尚书几乎没有善终的。尽管崇祯为了避免历史的再现,刻意地减轻处罚,保持内阁的稳定性,但也要让大家对此能有深刻印象。
停职在家的刘鸿训,在接到这份旨意后,既有感皇恩浩荡,感谢皇帝对其的信任,同时却并不理解崇祯在这中间的深意,多少有一些怨气。
辅臣会推正式开始,备选名单公开宣布,接受朝中诸臣的质询。
崇祯虽然已经在极力地了解诸臣经历,但他毕竟不是在这个时代土生土长出来的,许多的社会环境与细节都非常不了解,更对朝中诸臣的执政理念不清不楚。
崇祯决定:会推将连续进行三天,第一天接受朝臣质询,第二天发表各自的执政理念,第三天再次接受质询,交最终决定人选。
每个候选人,须对自己的执政理念进行演讲并接受质询。但这个决定有些突然,大臣们对此都有些准备不足,一时不知从何讲起,崇祯也知道这有些是在强求了,也就给了这些候选辅臣一天的准备时间。
年轻的崇祯皇帝,总有些新奇举措,总是打破传统惯例,大臣们对此多少也有些习惯了。而且在接受质询之前,皇帝还给在场诸臣每人发了一本小册子《民富论》,说这是最近登基一年多来的深刻体会。
“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是诸臣拿到《民富论》后的第一感觉,说是给内阁辅臣发表各自执政理念的机会,但又在此关键时刻,皇帝拿出这么一本小册子,岂不是有些将此强加于人的感觉。
会推辅臣的质询就这样开始了,除刘鸿训外的原内阁三辅臣,与另外九位候选大臣,一起站在大殿的中央;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在皇极殿的内外密密麻麻地站了一大片。
朝臣们对于这种质询的形式,刚开始还是非常不习惯的,多是互相恭维,或是提些不干痛痒的肤浅问题,场面一时间颇有些冷清。崇祯的脸面上,有些挂不住,恨不得亲自下场问询这些候选人们。
好在时间不长,有大臣出班质疑某人的候选资格问题,认为其德才不足以胜任内阁辅臣之职。有了这么一个开头,局面为之一转,质疑与反驳,坚决支持与互相攻讦,党争的氛围跃然于上。
崇祯对于这番景象,虽是感到烦燥这种无谓的争吵,但这种人事间的争执,如果不能正确处理,对于未来的朝局将会非常不利。崇祯不得不耐着性子听着,从这些纷繁复杂的辩争中,更深刻地认识到了臣僚间派系,许多的朝野秘辛。
礼部左侍郎周延儒,看看大殿内越趋激烈的争吵,大臣们辩论得脸红耳赤,而身边的礼部尚书温体仁却四平八稳垂首养神,不由得有些急躁起来。
两人前几天就订立了攻守同盟,要同进共退,不能让东林人在朝中一党独大,否则未来将没有他们这些无门无派人的立足之地。
周延儒忍不住悄悄地拽了拽温体仁的衣袖,示意其该站出来说话了,既然成竹在胸,必能弹劾掉东林领袖钱谦益,就不要再等了。
温体仁微微点头,他也知道时候差不多了,已看出皇帝有些露出不耐烦的情绪,火候应该烧得差不多了。
“陛下,臣有本奏。七年前,典试浙江取钱千秋,被查出有舞弊行为,副主考官等数人收受贿赂。当时,钱谦益钱大人身为主考,钱大人怕是难辞其咎,有受贿嫌疑。此等贪腐行为,岂能位列朝廷内阁辅臣之重职。”温体仁在大殿中央,手指钱谦益,慷慨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