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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民视与民听

天启实学院的建立,还是拖到到崇祯二年仲春时节,尽管崇祯早就开始为其在资金、人员、制度等等方面做着筹备,仍然不是朝夕可成的。

崇祯对大明朝的整个官僚体系越来越不满意,在天启实学院的筹建过程中展现无遗,有他这个皇帝的一力督促,事情仍是办得拖拖沓沓,真是急不得恨不能。

不过在这段筹备期间,全力收集科技工艺各方面的书籍,,崇祯又协助有真才实学的工部官员及部分匠师分科目编写教材,而教材的编写为未来理论总结、人才培养,形成一整套中华科技体系奠定的坚实的基础。

尽管南方的奢安之乱未平,北方的辽东建奴猖獗,国内的农民起义频仍,需要同时应对三场规模不同的战争,大明朝的躯体再是庞大与强壮,也禁不住群狼的围攻;更何况内部的官僚腐败,贫富两极分化,社会矛盾不断积聚,都在不断地腐蚀着大明的躯干。

崇祯皇帝以一己之力,竭尽心力地阻止着,大明朝这个巨人走向覆灭的深渊,只是要想扭转乾坤,将是何等的艰难。

三院、六部、六科的改组早就开始,明朝中央一级在内阁会推前已形成基本格局,各地方政府的相应改组也在进行,但由于各种因素,有些权责方面一直分配不清,尤其是商部方面。

地方收税过程中,极尽所能之摊派,崇祯不用去调查,只看农民被逼着起义即明白了,因此对商部收税进行垂直管理,税额多少不再作为官员政绩的主要考核标准,“政局稳定、百姓乐业”才是地方政府考成的根本。

收税,对各级政府都是一件最头疼的事情,然而也是各级官吏贪污、随意摊派的主要来源。崇祯这番对税收的垂直管理,切断了许多官吏的财路,尽管不能与中央对抗,但制造点矛盾、困难还是很轻松的,大明本就捉襟见肘的财政更趋困窘。然而内阁辅臣会推在即,争权夺利、党争弹劾不断,再加崇祯推行“财产公示制”,大明的中央政府乱作一团,也就顾不了地方上的那些事情了。

也只有少数府县,官员还较为清廉者,这一条块分割的改革才较为顺利地进行下去,将收税这一烫手山芋推了出去。

然而财政越是困难,大明朝需要用钱的地方就越多,哪个方面都要补漏,好在盐粮期市让偷漏税部分浮出了水面,沿海四大市舶司的关税开始源源不绝,及时弥补了这方面的部分亏空。

但是盐粮期市中的竞标制,虽有了税收的依据,却没能平抑盐粮价格,反而借着各种灾荒的题材,价格不断攀升;大明朝的商贾们,以最快的速度研究透彻最新的期货制,并将其在实践中运用得淋漓尽致。这种炒作行为,尽管崇祯严令商部打压,盐粮这些基准物价仍是涨了不少,带动多数商品的市场价格普涨,一时令百姓怨声载道。

然而竞标制有利于税赋的征收,让崇祯与许多朝廷官员爱恨交织,欲罢不能;在税赋保障与百姓利益间,崇祯不得不妥协,有选择地保留。

令工部组织得力官员,巡视沿海几省的盐业,宣示朝廷最新政策,令民间私盐浮出水面进入盐市;同时改良蒸煮海盐工艺,研发崇祯提示的晒盐工艺,组织制盐专业互助组,以制衡实力雄厚的盐商对市场的掌控。

再令海外贸易商贾,不得空船载银而归,返程必须满载粮食、木材等,否则提高关税征收,农部将以商贾的平均收购价征收。粮食主要运至辽东与天津卫,在满足辽东军粮储备的情况下,在天津卫建立最大规模粮仓,以应对北方的灾荒。在一年后,天津卫粮仓建设成规模,海外稻米也开始大规模的屯积,这才开始对北方粮市产生影响,有力打压了粮价的疯涨。

黄宗羲很不情愿地,走在再次进京的路上。

熟读经典与史书的黄宗羲,对大明朝的政治腐败的透彻认识,看起来与其弱冠年龄有些不大相称。尽管他早就怀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心,然而去军中就职却不是他心中所想。这样虽有皇帝的关照,承袭父荫,但却耽误了科举入仕,对未来走仕途以实现胸中抱负,实是莫大的阻碍。

这次入京,黄宗羲本就有些不情愿,更何况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却不能与家人团聚,只能孤独一人行走途中,更让他对崇祯有着满腹的怨言。

只是今天,正是除夕的夜晚,别人正合家团圆之时,黄宗羲却是不顾旅途劳累,仍是灯下苦读。这倒不是黄宗羲有多么的勤奋,而是一篇文章吸引了他。

确实,它就是崇祯写的《民富论》!

历朝历代的皇帝,还从未有人将自己的执政理念写成文章颁布天下的。要说,皇帝颁旨惠民的,那是多了去了;即使是颁布“罪己诏”汉武帝,也曾开天下风气之先(历史上的崇祯,是第二个颁布罪己诏的皇帝);但如崇祯般,写文章理政的皇帝,却是头一个。

《民富论》,崇祯尽管印刷了不少,但也仅够在京的官员分发的。如此重要的文章,显示未来朝局走势的文章,将有可能影响天下每一个人的文章,文人士子乃到普通百姓,又有哪个能不关心的呢?

一时间,京城纸贵,秀才抄写,各种版本的印刷品,传播天下各省州府。黄宗羲在旅途中,也是偶然间得知,花高价才购得一本。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人之天下也!好,好文章。”黄宗羲越看越激动,不由得拍案而起。文章写得半文半白,以黄宗羲一目十行之能,只几眼就看得个大概,但文章内涵却使得他再细读数遍。

文章写得很普通,词藻一点儿都不华丽,反而是文人们有些不屑一顾的白话文,却是出自皇帝之手,这让黄宗羲初看时,很有点别扭的感觉。黄宗羲捧着这份印刷稍显粗糙的书册,再看看令他有些震撼的词句,不由得长叹道:“当今圣上确是不同凡响啊!唯有这白话,方可令百姓知晓;也唯有这白话,真真地显出圣上才是真正理解了那些圣贤经典。我辈难及啊!”

“圣上,能够重视这‘民视、民听’,是天下百姓之福!若真能为天下百姓之福祉,尽一己棉薄之力,自己这点委屈又有何不能呢?”黄宗羲想到,崇祯皇帝与己年龄相差不多,而自己这气魄心胸怎就能弱了呢。

“此次进京,或许还有面圣的机会,何不上疏一封,以抒胸中之意。”黄宗羲暗自想到。

此时的崇祯,正是酒色欢娱,与皇后妃嫔们赏歌观舞。

皇帝难得能够有时间娱乐一回,早就一切安排妥当,皇后与妃嫔们为讨皇上的欢心,也为新年讨个好彩头儿,哪能不极尽逢迎。

崇祯也确实是有些累了,政事处理得就够心累的了;而自过小年二十三起,就是不停地祭祀与各种仪式习俗,对功臣勋亲的赏赐,时不时地还要赐个宴什么的,这皇家的规矩就尤其显得繁杂些,真是不堪其扰。

如此盛大热闹的“春节联欢晚会”,崇祯有心与众宫女太监们同乐,只是这个大殿实在放不下许多,仅是妃嫔、选侍等所有受过宠幸的,就已经挤占了殿内大部分地方;殿外虽然宽敞,但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哪个人能在外面冻上一整晚呢。

乾清宫大殿,灯火通明,声歌器乐不停,更有皇帝亲点的天桥卖艺把式穿插其间,不时引得惊诧与哄笑不断,更有西苑女会中才艺绝佳者的表演,把个皇宫威严之气冲淡了许多,在这新春佳节之时,更多些温馨亲切之回家的感觉。

也正是这团圆的时节,崇祯皇帝才难得与他的妃嫔们完全团聚,虽有平时用膳时的聚餐,但那毕竟只是几个地位的妃子,许多受过宠幸的宫女就无这个待遇了。

看着殿内各具特色、争奇斗艳的婀娜女子,轻脆悦耳的欢声笑语,崇祯已不知今夕是何年,世事变幻之奇诡,魂魄恍惚中更不知身在何处,已经弄不清大殿中央还在演着什么节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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