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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回首往事(五)

一年后的一天,刚刚升为镇守的吕琪昌在营中接待了一位陌生人,他自称姓卢,是一位商人。今日来齐州城送货,顺便替人捎来一封书信。

“信已带到,在下告辞啦。”这姓卢的商人递上书信就要离开。

“等等,你从哪来?何人让你捎来的书信?”吕琪昌喊住了他。

“在下乃鲁州人,何人的书信,您一看便知。”

吕琪昌忙打开信笺。

你若不是个畜牲,就请在本月初十到淄州城的老屋里见面,那个地方你应该不会忘记,你在此已经留下了孽种。蓝夫人。

玉颖的娘?!为甚么骂我是畜牲?留下了孽种?难道……

“让你捎信的人现在在鲁州吗?”吕琪昌问姓卢的商人。

“应该是吧,我是从那接的信,但我并不认识这捎信的人,她是让别人转交给我的。”

吕琪昌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连姓卢的是何时离开的他都不曾察觉。

玉颖娘俩为何这般地恨我?竟然骂我是畜牲!是你们抛弃了我,不愿意到吕家做小,而今忽然捎信来骂我,可知我这一年来找你们找得好苦啊!也许,也许是因为……会吗?这可真是个棘手的问题,若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办呢?

晚上,吕琪昌在恍惚之中回到吕府,却见厅堂里坐着个赵备御。吕琪昌刚刚升为镇守,这几日上门道喜的客人不断,他颇多烦恼,但又不便发作。

“有甚事?白天不在营中处理,这夜晚竟跑到了府里。”不发作不代表他说话客气,尤其是今个刚刚被玉颖的娘骂的那么淋漓。

“嘿嘿,今个白天我当值走不开,只好晚上到府中打扰啦。大人高升,小的不来表达恭喜之情,会心下不安的。”他话讲得倒坦白。

“表达不表达是一个样的,你不来我还会给你记下个黑账不成?我今个累啦,你回吧。”

“好的,小的这就告辞,不打扰大人休息啦。”赵备御一躬身,告辞啦。

吕夫人从内室转了出来,道:“人家给你道喜来着,你那脸就不能放开了些?真是个怪人。”她说着话就去收拾赵备御带来的礼品。

一个精致的盒子钩起了吕夫人的兴趣,她把它放到八仙桌上,轻轻打开盒盖,要看里面究竟装的甚么宝贝。

“咦!好精巧的玉佛啊!这雕工真是细腻啊!”吕夫人啧啧称赞,并把那玉佛拿在了手中欣赏。

本来对此不关心的吕琪昌随着夫人的感叹声转过了头,灯影下,那玉佛精巧的身子竟似半透明般地晶莹剔透。

吕琪昌忽地立起了身,直扑到桌旁,劈手从夫人的手中夺下了玉佛。他连窜的动作吓着了夫人,她惊异地看着他,半天才嗫喏道:“咋啦?这是咋啦?”

吕琪昌不回答她,仔细端详手中的玉佛,待确定以后,他道:“雕工是不错,但赵备御怎能随便把这圣物送与人呢!他就不怕遭天谴?我明日带回去交还于他吧。”

吕夫人尽管非常喜爱这个玉佛,但吕镇守一句遭天谴把她吓住了,她也是个信佛的人,心道:这种圣物是不能随意送人的,祂可不是马儿狗儿这般的物事,这赵备御真是不懂规矩。

第二日,吕琪昌在营中召见了赵备御。

“这玉佛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他问赵备御。

“这……”赵备御不明所以,大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为何会如此问?

“你实话实说,不要编排。”吕琪昌提醒他。

赵备御本就是个实在人,听吕镇守如此说,就一五一十地把得到玉佛的经过讲了一遍。那玉佛的盒子是他后做的,为的是能当成礼品相送。

吕琪昌又仔细地问了他老宅在镇中的位置后,说道:“嗯,好,你回吧,这玉佛很好,我喜欢。”吕琪昌听他讲完后对他道。

大人说他喜欢!嘿嘿,赵备御边往外走边在心中憧憬着未来。

高二竟躲在望坡镇,等我得空了一定过去教训他几句,看他还从我这带走了甚么东西。吕琪昌在心中嘀咕。今个若不是赵备御给我献上这个玉佛,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弄丢啦。可恨那!害我翻找了那么长时间。

玉佛失而复得,让吕琪昌想起玉颖来心里有了几许安慰,也许他们的关系就此该来个转折啦。可是,可是那孽种是甚么意思?吕琪昌刚刚轻松几分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初十转眼就到啦,吕琪昌提前两天独自一人向淄州进发。他必须去,不只是蓝夫人用上了畜牲这等严厉的字眼,牵挂玉颖是主要的。她失踪了一年多,今个终于有了消息,他岂肯放过这个机会?再说,吕义忠已经松口啦,这次他自己亲自劝说玉颖,也许她就会同意跟自己走,那不是皆大欢喜吗?当然,夫人那面还要费点周折,不过,只要玉颖同意,夫人迟早也得让步。

吕琪昌没有回家,他在客店里呆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他就打马来到了那座他与玉颖有过几日甜蜜生活的老屋处。这个小院落更加破败啦,也许是无人居住的原因。

吕琪昌把马系到门口的一颗槐树上,轻轻一推,院门吱杻一声打开啦。

院里寂静无声,吕琪昌正要弯腰进屋,蓝夫人突然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吕琪昌,她脸上带着怒容,道:“还好,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牲。”

吕琪昌被她骂得很尴尬,道:“婶子,为何这般骂我?”

“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啦,你进来。”蓝夫人转身回到了小屋里。

吕琪昌随她进到屋内,来到玉颖曾经住过的西屋。

吕琪昌还没看明白屋内的状况,蓝夫人已经将床上放着的一个包裹抱起来塞进到他的怀里,道:“带走吧,这是你的孽种,嫌碍事你可以丢到河里,也可以扔去喂野狗。”她说着,已经低头收拾起光板床上的一件小褥子,小褥子一拾起来,这个屋内立刻暗淡无光,家徒四壁,没了一丝丝生气。这里原是已经无人居住好久啦,蓝夫人也是临时呆在这的。

许是受到了震动,吕琪昌怀中的包裹里忽然发出了婴儿的啼哭声,吕琪昌心脏一抖,脑袋里懵懵直响,差点把手中的包裹抛到地上。

“婶子,这……”

“这甚么这?!听不明白我说的话吗?这是你的孽种!”她说完就向外走。

“等等,婶子,玉颖呢?我要见玉颖。”

“呸!不要再喊的那么腻歪啦,我家的玉颖不会再见你,亏我前些年那么看重你,我纯是瞎了眼睛。你把我们家玉颖的一生都给毁掉啦,她现在恨不能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那才叫解恨呢!”蓝夫人说完,看了一眼在吕琪昌怀中啼哭的婴儿,把手中的褥子也塞到吕琪昌的怀中,毅然决然地扭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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