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地面上的某个大厅里，市政厅首席长官凯恩感到非常迷惑。
此时在大厅的中间有一块三彩水晶石，正在向上方投射出一片立体的影像。这个立体影像显示的正是外面那场围击的情形，上面十三架飞翼战机和恶棍号飞船的图形虽然缩小了许多倍，但是依然栩栩如生。
这种“传影水晶”是一种非常稀少昂贵的宝物，可以看作是“传音水晶”的高级版。它们能够将远方的图像和声音以幻象的形式展现出来。如果需要的话，传影水晶还可以将那些影像记录下来，留待以后进行“重播”。
现在凯恩正通过传影水晶指挥着天上的围击战，而传影水晶的录制功能也已经按照惯例打开。幻象分为“心灵幻象”和“感官幻象”两种，前者直接作用于人类的心灵，而后者则是真正制造出光线和声音来刺激感官。传影水晶所制造出来的幻象就是一种感官幻象，所以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可以看到那个战斗场面。
十三架飞翼战机的两次攻击都以落空告终，而那架恶棍号飞船却还在那里摇摇晃晃地胡飞乱飞。
这不但让凯恩感到疑惑，他旁边那些懂行的人也为此而极为不解。
两次躲过十三架飞翼战机的齐射，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说这是恶棍号里面那个人碰巧走了狗屎运，那这种狗屎运也实在好得太过分了点——大概和往地上胡乱扔下两粒钢珠，而它们碰巧叠在一起差不多。
可如果说对方是一个高手控船师，那为什么动作显得那么迟钝生疏，而且还好像连一点战术素养都没有？
十几架战机对付对方一架飞船，火网交织覆盖性射击就是一种极为有效的攻击方式。但是这种攻击方式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光飞弹有一个发射间隔的限制，容易给对方造成喘息的机会。
看到恶棍号似乎有利用这种喘息机会逃跑的倾向，凯恩严厉地下达了转换攻击方式的命令：“分为三段射击，以连续火力将飞船击落。”
被沈林打过一巴掌的哈伯特左脸青肿，站在旁边暴跳狂吼：“都给我卖力地轰，把里面那两个家伙都给我轰杀！轰杀！轰杀！”
旁边的大多数人都穿着罗马联邦的军官制服，见到这位世界顶级造船大师表现得就像个小孩一样，几乎每个军官都感到心中厌烦，但脸上却没有什么表现。这位天才造船师的小心眼就跟他的出色技艺一样出名，在这个时候得罪了他根本就不划算。
所有人都自动过滤了哈伯特的吼叫，凯恩的命令准确无误地送到了那十三架飞翼的机师耳中。
它们立刻自动分成三组，轮番上阵向恶棍号发动攻击。
飞翼的光飞弹有发射间隔限制，那就只有多架飞翼分次攻击才能够造成连续火力的效果。原本这种战法是用来对付批量敌人的，现在用来对付一架飞船，如果还不能将它击落那就实在是太丢人现眼的。
然而事实却再一次证明了那架恶棍号拥有多么顽强的生命力。
每一个危难时刻，沈林的脑中都能够产生那种奇妙的直觉。这种直觉让他能够提前预感到敌人的光飞弹会射出哪些线路，从而能够在这些线路的缝隙之间找到安全的区域。虽然这种预感能力被制约在零点几秒的范围之内，但是在瞬息万变的天空战场中，这零点几秒的时间就足以决定生死。
一波又一波的光飞弹，组合成一片立体的死亡区域。而恶棍号在这些飞弹的攻击下，也显露出了浮萍飘摇般的凶险。
左摇摆、右摇摆、向上扑腾扑腾、向下坠落坠落、再左摆、再右摆……各种难看到极点的飞行动作，被恶棍号连续不断地做出，让这架破烂小飞船变成了一个笨拙搞怪的空中舞蹈者。
无数光飞弹不停地从身边飞过，没有一颗能够击中恶棍号的哪怕一点边角！
在恶棍号的甲板上，沈林的心情已经变得极为畅快。
“你们打不中我！打不中，打不中，打不中……”沈林一边笨拙地操纵着恶棍号躲避飞弹，一边不停地叫嚷着。
他毕竟是一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所以情绪一旦被挑起来就不由自主地暴露出内心某种表现欲。刚才那十三架飞翼出现时对他所造成的紧张感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的沈林甚至不觉得自己是在逃命，而是在伊拉克利翁的居民面前尽情演出！
从刚才到现在，恶棍号的动作都只能用“呆头鸟学飞”来形容——生硬、笨拙、毫无半点流畅的美感。如果说这是表演的话，那它可以说更像是一个天空中的小丑而不是一个天空中的舞者！
如果是在平时，任何人看到一个人将飞船开成这样子，恐怕都会笑掉大牙。然而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人敢认为恶棍号或者它的控船师是小丑。所有看到它那种躲避技巧的人，心中都已经被一种叫做“震惊”的感觉所填充。
如果恶棍号的飞行动作能够更好看一点的话，或许他们还不会惊讶到这种地步。毕竟这个世界上隐藏的高人数不胜数，其中有一两个变态能够练出这样“神级”的躲避技术也不算是太奇怪的事情。
偏偏那个人表现出来的飞行技艺糟糕透顶，但是躲避的效果却又好得让人敬佩。如此巨大的反差，让人就像看到一只呆头鸟咬死了一大群狮子那样怪异。
“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指挥大厅中的凯恩喃喃自语道。
“远程射击难以见效，请求贴近式攻击。”一个声音在大厅里响起，显然是天空中那十三个翼师之一在向凯恩请令。由于有传影水晶这样的通讯手段，所以战场指挥官对翼师的指挥程度可以达到非常精细的地步。
“保持距离不变，使用模式攻击。”凯恩命令道。
那位翼师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回应道：“是。”
接下来，天空中的围击竟是变成了某种特殊的“演习”：十三架处于攻击状态的飞翼战机，将平时训练所使用的攻击模式一个个地使了出来：梅花式齐射、三六九点式重叠射击、单线分叉式交击、随机移步射击、环形交织齐射……
这些攻击模式，一开始只是为了训练翼师之间的相互配合而设计出来的。但是后来人们发现，以模式化的方式进行攻击也具有一定的实战意义。近百年来，飞翼之间的战争艺术急速发展，小队飞翼射击模式经过一个去芜存菁的淘汰过程，留下来的都是具有强大杀伤力又容易上手的套路，特别适用于那些新手翼师的使用。
对恶棍号进行围击的十三架飞翼中有八架高级战机和五架精英战机，原本是不屑于使用模式化攻击的，不过既然地面上的指挥官有明确命令，那他们当然也乐意于在这方面露上一手。
虽然十三架飞翼的型号各自不同，但是经过多年的磨合，他们之间早已经有了相当的默契。于是在伊拉克利翁的天空中，一朵朵具有几何美态的飞弹阵列就从诸多战机的发射口飞出，一次次地向恶棍号扑去。
恶棍号依然摇摇晃晃，就像随时都可能会自己从空中掉落下去一般。
然而它每一个看上去极度笨拙的动作，却都能够巧妙地将自己调整到飞弹雨中的缝隙，避过一次又一次地火力攻击。
那十三架飞翼战机已经将教科书上的每一种配合攻击模式都使用了十次以上，就连一些教科书上没有的攻击模式也被拿出来使用。恶棍号如同在暴风中飘摇不定的黑色羽毛，虽历尽千般凶险，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在翼师和控船师的个人训练中，发射飞弹和规避飞弹是两项极为重要的基础项目。沈林凭借今天操控恶棍号的出色表现，至少在规避飞弹这一项上已经足以担得上“大师”的称号。
伊拉克利翁的街头上，无数人张大了嘴巴抬头看着天空中那架飞船笨拙粗糙但同时又极为华丽的躲避表演。其中在一条狭小的街道上，有两个来自雅典的魔法学徒从黑酒馆走出来，然后安德鲁碰了碰阿尔的肩膀说：“你看那艘船的样子，好像有些眼熟！”
“嗯，那几个人可真是走到哪里都麻烦不断啊……”旁边的中年人感叹道，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从腰间拿起一个金属小酒壶，就像在看戏一样浅浅地喝了一口，又问安德鲁要不要来一个。
安德鲁想起上次王昭君好像就是被这艘船带入了通往史前遗迹的漩涡深渊，现在再次看到它就忍不住担心偶像的安全。看到阿尔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他有些不满地抱怨说：“你怎么光在这里看热闹，也不帮忙想想办法啊？”
阿尔依然脸带笑容地说：“我一个废柴魔法学徒，有什么好办法可想的？再说你看看那艘船的控船师，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担心的呢？”
“说的也是。”安德鲁嘀咕道，阿尔的话让他稍稍感觉安心了一些。
在伊拉克利翁市政厅的指挥大厅里，黄金造船师哈伯特气吼吼地咆哮着：“让他们全力发动近身贴射攻击！要不就用魔力导弹，现在可不是爱惜钱的时候！”
根本与钱的问题无关，用魔力导弹也不一定就能奏效……凯恩并没有采纳哈伯特的建议，而是更进了一步：“飞翼战机向外围散开，随时准备对敌方飞船进行拦截。现在动用市政厅紧急调令，请‘寡妇之面纱号’即刻出动，魔法师塔方面也请安德里斯大师做好准备！”
原本非常肃穆的指挥大厅，因为凯恩口中说出“寡妇之面纱”这个词而产生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其中许多人甚至开始激动地搓着双手，仿佛要为一次即将到来的巅峰之战而感到兴奋莫名。
在伊拉克利翁大魔法师塔上方，一道黑色虚影直刺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