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出征
四月初八上午，天空万里无云，一阵西北风吹来，天地间徒增了一股寒意。
易水河两岸外人山人海，北侧是前来送行，依依不舍的百姓，南侧是英姿飒爽，慷慨悲壮的燕国战士。三百辆战车，一万名骑兵，三万名步兵排列成十余个方阵，静静的等待着出征的命令。
这是五天来在下都城所能集结的最大规模的一支军队，他们今天就要南下，一路上还会有其他地方的军队陆续加入，等到抵达燕赵边境的时候，这支队伍将会扩充到十二万人，其中后勤补给部队超过三万。
在临时搭建的祭坛上，燕王喜代表燕国军民祭拜天地，为大军壮行。
作为大燕国太子，王亮责无旁贷的参加了这次盛大的祭祀活动。站在高高的祭坛上，王亮在感叹战争的可怕的同时，也深深被这个时代人们的残暴所震撼了。在祭坛中央，是一个摆放牺牲的高台，上面罗列着瓜果点心，牛、羊、马头等祭品。而在祭坛的边缘，则一字排开捆绑着四十九个年轻力壮的奴隶。
自从祭祀仪式开始的那一刻起，每过三五分钟，刀斧手就会砍下一个奴隶的脑袋。当血淋淋的人头滚下事先挖好的祭祀坑的时候，易水河两岸将近十万人就会齐声欢呼。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兴奋莫名的神色，他们并不认为杀死这些可怜的奴隶是一种罪过，而是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吉兆。
整个仪式持续了大约三个小时，当最后一个奴隶的人头被砍掉的那一刻，也是负责祭祀仪式的奉常骑勐所选择的吉时的到来的那一刻，新任左将军秦平也刚好从燕王喜手中接过领兵的印信。
秦平对燕王行跪拜礼，然后走到祭坛边缘，对前方的军队抬起右手：“出发！”
隆隆的战鼓声中，数万大军齐声大喝：“喏！喏！喏！”声震天地，久久回荡。
回到太子府，王亮躺在软踏上，一边享受着曹氏双娇的按摩，一边在心中盘算。
军队是南下了，燕赵两国短暂的联盟也算是缔结了，可是这八万燕国军队能起什么作用呢？新郑被围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二十五万秦军陈兵新郑城下，破城就在旦夕之间。可是新郑距离下都城大约一千里，以这个时代的道路状况和步兵的行军速度，没有二十天根本无法到达。
可是二十天后，新郑还存在吗，韩王还存在吗，韩国还存在吗？
因此，救援韩国的关键不在燕国，而在赵国。赵国都城邯郸距离新郑不足三百里，边境线更是距离新郑一百多里。赵国虽然经历了长平之战，至今还没有恢复元气，可是作为一个军事强国，依然带甲三十多万。且赵国自从胡服骑射之后，已经摒弃了不实用的战车，改以骑兵为主，战斗力得到大大增加。如果赵国军队先于燕国军队开往新郑，虽不能立解新郑之围，但是却可以缓解新郑的压力，为燕军争取一定的时间。
王亮分析，赵国有心救韩，但是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秦国过于强大，赵国不敢单独挑战嬴政的权威。第二个原因是魏国。魏国因为过于靠近秦国，已经被秦国的强势所夺，事实上已经成了秦国的附属国。秦国在劫掠韩国的时候，同时命令魏王增兵魏赵边界，给赵国施压，不让赵国介入韩秦两国的战争。
现在燕赵联盟，燕军南下，虽不说可以吓退秦国，但是却足可以震慑魏国。
因此，阻止嬴政统一六国，阻止自己作为太子丹被砍下头颅来送给秦王的关键是争取魏国，即便是不能让魏国加入燕赵联盟，也要让魏国保持中立。只有这样，燕赵两国才能集中精力打击秦国的扩张势头。
另外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赵国出兵的速度。
赵国早就做好了战争准备，因此军队集结速度没问题，关键是他们什么时候出兵。如果按照事先的约定，等燕国八万军队抵达邯郸城郊的时候，赵国才集结十五万大军和燕军一起南下的话，时间上可能来不及。
想到这里，王亮命令赵申晋见：“赵壮士，本太子在下都城已经不需要你们保护，因此赵壮士立刻启程，回邯郸去见昌平君吧。”
“太子殿下，昌平君命我等随侍殿下左右，无昌平君召唤，赵申不敢回归。”赵申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下都。
“赵壮士，依你看来，燕赵大军南下，可解新郑之围否？”
“小人不知！”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关于新郑的战况雪片般送到太子府，赵申也对战况有了大致了解。所有情报都显示，新郑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快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新郑必将被秦军占领。赵申是一个军人，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他又对燕赵联盟给予了厚望，因此只能说不知道。
“如果我大燕军队走到一半，新郑已破，燕赵联盟还有什么用处？”王亮说道：“因此本太子希望赵壮士即刻起程，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邯郸，禀告昌平君和赵王。只有赵军先行一步抵达新郑，牵制一部分秦军，减轻新郑的压力，才能让新郑支撑到燕国大军抵达之时。否则的话，韩王被杀，我等悔之晚矣！”
赵申听罢，立刻勃然变色：“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赵申即刻启程，两日内必会抵达邯郸。”
赵申心急火燎的走了，身边的聂隐娘却“噗嗤”发出一声不屑一顾的笑声：“太子殿下，你想的太天真了。”
“哦，隐娘何出此言？”王亮坐直了身子，看着聂隐娘曼妙的身材微笑。
“你以为赵王真的希望燕赵联军和秦国军队开战吗？”聂隐娘反问。
“这是自然，否则的话赵王怎么可能派遣昌平君前来游说我们？”王亮觉得聂隐娘的问题有些奇怪，可是究竟奇怪在什么地方，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那么，你认为燕国军队没有到达邯郸之前，赵国军队真的可以率先对秦国发动攻击吗？”聂隐娘再次发问。
“这是唯一的方法，要解新郑之围，赵国军队必须先于燕国军队抵达新郑。”王亮觉得很纳闷，聂隐娘向来不参与燕赵两国的政治讨论，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所以我说，太子殿下天真了。”聂隐娘款款坐在王亮对面，一双美目盯着王亮说道：“赵王促成燕赵联盟，救新郑是假，给秦王传递一个信息是真。秦国在攻打韩国之前，曾经先后和韩国，赵国，魏国，燕国和齐国有同盟之约。秦国用韩国逼迫魏国，再用魏国逼迫赵国，用赵国逼迫燕国，从而迫使齐国保持中立。现在秦国突然撕毁盟约，意图灭掉韩国，其他诸国想救韩国，但是又迫于秦国的强大，故而借口以有盟约为由，都想法设法置身度外。”
聂隐娘所说的，也是王亮所知道的历史。秦国之所以能够灭掉六国，就是采取这种拉拢一片，打击一个的策略。最后六国一一被灭掉，只剩下中立的齐国，齐王才如梦方醒，可是已经悔之晚矣。
“可是赵国已经看穿了秦国的狼子野心，因此才采取行动，积极抗拒秦国。”
聂隐娘再次摇摇头：“公子殿下大缪。其实不仅是赵国，包括燕国在内的其余五国也都知道秦国的计划。五国之所以置身度外，其实都在渴望自己不会成为秦国下一个攻伐的目标。魏王已经向秦王称臣，自认为不可能是下一个目标。燕王觉而自己地处北边，也可以置身度外。楚国地大物博，认为秦国在没有灭掉其他五国之前，无法尽占楚地。而齐国认为自己保持中立，就可以高枕无忧。唯独赵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因此才极力拉拢燕国。只要燕赵联盟，秦军就不敢对赵国轻易发动战争。赵王的真实意图是以燕赵联盟为依托，逼迫秦国把矛头首先对准楚国或者是魏国。而楚国和魏国都是大国，带甲百万，秦国很可能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即便是秦国侥幸灭掉楚魏，至少也需要十年之功。到时候秦国连续十多年征战必将疲乏不堪，国力衰微，而赵国却经过十多年的休养生息得到壮大，届时赵王振臂一呼，联合齐国和燕国，很可能一举击溃秦国。”
好精明的小丫头，竟然有如此敏锐的政治嗅觉，聂隐娘令王亮赞叹不已。
王亮一相情愿，认为燕军南下至少可以帮帮韩国，却没有想到，八万燕军竟然成了赵国的挡箭牌。“也就是说，即便是我大燕军队抵达韩赵边境，赵国也不会参与营救新郑的军事行动了？”
聂隐娘还是摇头：“错，他们会派兵。但是在燕国军队没有越过邯郸之前，赵国大军是绝对不会提前南下的。”
王亮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你是说，赵国怀有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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