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得草正思考间,见到有人进来,勃尔茨哈立时跪倒在地呼道:“拜见总督大人。”这位矮矮胖胖胸口官服画着一只仙鹤的半百之人就是黑龙江总督大人了,得草不敢怠慢,立刻跪倒在地说道:“见过总督大人。”
总督笑着让得草和勃尔茨哈不用多礼,分位坐下后,总督问得草:“杨得草,你知道我把你叫来所为何事吗?”
得草回道:“方才勃尔茨哈大人已经跟小人讲了。”
总督点点头,吩咐道:“既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尽快办好。有什么难处直接告诉勃尔茨哈,让他通知我,我知道后定会解决,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另外鸿章来信说你现在是他的学生,鸿章跟我虽然相差十多岁,但意气相投,乃是挚友,曾文正公的文书已经到我这里,不久就会送到鸿章手中,所以我打算把你留在齐齐哈尔,你可愿意?”
李鸿章乃是曾国藩的得意门生,跟大清其余七督十二抚或多或少都有交情,这黑龙江总督自己说跟李鸿章是挚友,其实未必。但是无论如何,黑龙江总督认为李鸿章这个人很重要,认为跟李鸿章有关系的杨得草也很重要就足够了。另外,能把林则徐林大人作为榜样的人自然不是坏人。
的草自然不敢忽悠总督大人,只能在愿意与不愿意之间选择一个。权衡再三,得草同意留下,依旧是捕快,但官衔变为武络佐骑尉,乃是一个从七品武官。
总督和儒林郎勃尔茨哈自去忙公事,得草被下人领到自己办公的地方,在库房领了腰牌服装,换好后见了见自己手下的十几个差兵,当晚就在总督府里面睡下。
次日一大早,得草跟一干差兵在大桌上吃早饭,早饭乃是海大的馒头腌制的大青萝卜,一大盆滚的稀烂的小米粥,还算不错。
饭后得草带了俩差兵引路,往公使夫人受惊的花园察看。花园不大不小约一亩左右,中间曲曲折折布着一条石板小道,小道两旁种植着些花草树木,此时已是初秋,花草树木的颜色不似盛夏时那样葱翠。但经过花匠的修理,整个园子仍显得赏心悦目。
小道中间垂直伸出一条分支,延伸约十几米后没入一片密密的杨柳背后,得草穿过杨柳,入眼的是一个六角小亭,碧瓦琉璃、朱红柱子显得精致玲珑,步入小亭内部,四周有水磨大理石板呈正六边形布置着,唯独少了入口处这块,石板乃是供人坐下休息用的。
亭子下面乃是一个小湖,四周的杨柳就是因为有水的滋润才显得生机勃勃。水质清澈,想是通过渠道连通了活水。里面游动着几尾大红鲤鱼,大红鲤鱼看到人来,纷纷聚集到亭边,间或跃出水面,想是经常有人在此给它们喂食。
当日公使夫人受惊之地就是此处。得草仔细查看了四周,小亭设计的巧妙无比,几乎有小半是悬在水面上,小亭四周用青砖砌起约半米高,加上大理石板厚约十分,石板外缘还有栅栏,栅栏和石板的连接处还有大约十分的密封木板。从地面到最高密封处大约有七十分左右。
由于当日卫兵们将蛇打死后随便扔了(估计是被吃了),得草没见到蛇的尸体,但从他们的口录里面可以看出,当日惊吓公使夫人和女儿的乃是火炼蛇,这种蛇身长八九十分,仅仅比四周密封高度高出十分左右。
得草看了看四周的大理石板,然后蹲到小亭入口处细细察看石板小道两旁的草丛。捕蛇屯老人常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蛇过留痕”,蛇爬行的痕迹很弱,非经验老到的捕蛇人看不出来。
由于通向小亭的石板小道跟湖岸呈一个大约四十多度的角,所以小道两旁距湖岸的距离不同。左边离湖水近,右边离湖水远,所以得草略微察看了一下左边,将注意力放在了右边草丛。
草丛垂直小道往前大约两米就是种植着丛丛月季和密密垂柳的林子。得草估摸了一下,若有人躲在那边,旁人在小亭是决计不会发现的。两米长的草丛中只有靠近小道的这半米左右有蛇爬动的痕迹,其余地方没有,就好似蛇是从天而降一般。
得草让身后的两个差兵站着不动,自己趟过草丛往林子里钻去。就在一颗斜斜的杨柳旁,一丛月季被压的朝四周分开,中间杂草全部贴在地上,明显有人踩过。
得草跳进去蹲下,问小亭中的俩人:“能否看到我?”
透过缝隙得草可以清晰的看见手下的两个差兵正在朝得草发出声音的这边看,但看两人游移不定的目光,定是没有看出得草藏在什么地方。果然,俩人喊道:“大人,看不到你。”
得草又捡起一块小土块,手臂抡圆了往外一扔,透过隙缝看到土块刚好落到距石板小路半米处。
作案地点和过程已经非常清楚,剩下的就该是调查作案者了,由于这次的目标是俄国公使的夫人和女儿,这个作案动机就显得非常重要,是寻找凶手的重要线索,但正是不清楚作案动机,所以不好锁定作案嫌疑人。这就是所谓的双脱环案件,这大概也是总督把杨得草叫来的真正原因。
说不得,要找到公使夫人和女儿询问一下了。受到惊吓后,公使夫人和女儿被总督派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着,很少出门。
得草跟负责保护公使夫人的武略骑尉言明情况,骑尉验过得草腰牌,放得草一个人进去,两个差兵则原地等候。
公使夫人和女儿住的地方很西洋化,客厅中间摆放着一套深红真皮硬靠沙发,中间是一张圆边阴刻百合花纯琉璃茶几,单人沙发和双人沙发拐角处放着一个细长曲腿三脚木台,上面摆放着一个插满鲜花的乳白色双耳细颈瓷瓶。正对双人沙发,穿过茶几两米远处是一个精致的壁炉,壁炉两旁浮刻着两个长着翅膀的小娃娃。进门右手边放着靠墙放着一个木制雕花红漆衣帽架,左手边靠着墙角邪放着一座人一般高的西洋钟,正滴滴答答的响着。
得草进来时公使夫人和女儿正从楼上下来,两人穿着同样样式的裙子,上身紧束,下面若一个罩子,唯一的不同就是公使夫人的裙摆是逐级延展的,而公使女儿的裙摆则是百褶式的。
公使夫人满头金发盘起,眼睛碧色,颧骨稍稍有点高,但脸上其他部位长的跟高高的颧骨很搭配,看起来有一种整体的美,公使女儿显得年轻的多,模样也还要漂亮些。但两个人脸上明显带着倦色,想是睡眠不好的原因。
得草脱去帽子,右手放到胸口,上身微微一弯,用标准的西方礼仪向公使夫人和女儿问好。远在异乡的两个女子顿时感到一丝暖意,沉闷许久的心情也而有了一点起色。
三人坐定后,公使女儿亲自去冲了一壶咖啡,将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渡着金边的彩画瓷质咖啡杯翻起,每人倒了一杯香浓的咖啡。接着公使小姐又端出一个圆盘,里面放着白糖、牛奶、木脂、盐等调料。
得草知道怎样喝咖啡,但没有喝过,李氏虽然留洋回来,但还是喜欢喝茶,咖啡这种东西自然是没有。得草端起盛放牛奶的杯子,倒出少许到自己杯中,然后挑了一点点白糖,搅拌几下后忍着怪味儿饮了一口。
整个过程三人都没有说话,知道得草喝过一口咖啡后,公使女儿才操着怪异的声调说:“你是捕头?你们大清懂得礼仪和咖啡的人很少,我叫琳娜,很高兴认识你!”说着伸出一只玉手。
得草硬了硬头皮,站起身轻轻抓住琳娜的手,快速吻了一下手背,放开后说道:“想不到琳娜小姐能讲一口流利的大清话,当真是了不起。我乃是总督派来调查前些日子那起蛇案的捕头,武络佐骑尉杨得草,很高兴认识琳娜小姐。”
琳娜歪着头念道:“武络佐骑尉杨得草,哇,你的名字跟我们国家人的名字一样长。我记得你们大清人的名字最多就是四个字,你的名字还真奇怪。”
得草哭笑不得,赶紧解释说道:“琳娜小姐,我的名字叫得草,就俩字,杨是我的姓氏,就跟你的姓氏瓦西列维奇一样,至于武络佐骑尉乃是官职的名称,是一个从七品的官衔。”
琳娜这才恍然大悟,摇着头说道:“你们大清的官员太多了,我记不清除,不过你的官位和名字我会努力记下的,因为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这么多话的中国人,而且你长得很好看,哇,简直是太帅了,尤其是你戴上帽子的时候,我相信女子们看到你肯定会尖叫的。”
得草顿时流下一缕虚汗,老师李氏说的不错,这外国人的思维方式果然和中国人不一样。不能和她纠缠,还是办正事儿要紧。
得草干咳一声,直接切入正题,问道:“琳娜小姐,尊贵的公使夫人,你们在齐齐哈尔或者说黑龙江有没有什么仇人?”
公使夫人有点茫然的看着得草,琳娜赶忙用俄语重复了一遍得草的问话,然后对的草说:“得草,我妈妈不懂大清话,不过我会把你说的话讲给他听,你尽管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