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周明回道：“大人稍后，我这就让人把账目拿来。得贵儿，快去把这两天生蛇买卖的账目拿来。”得贵答应一声，转身走出后堂，往柜台上找底细。
趁着这个空挡，得草大致看了一下整个后堂。后堂除了一张靠墙大炕外临窗还摆着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两旁各摆着一张太师椅，左右太师椅两旁又都摆着一座花台，花台上放着两个阔口浅底盂，里面却没有插花。
正对门口的墙上正中贴着一张寿星蟠桃图，两旁两个联子分别是“福如东海常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图画和帘子竟是新挂上去的。寿星蟠桃图右边是一幅竹制的帘画，画的是先师孔子行教图，旁边用瘦体题着“德伟天地道贯古今，删述六经泽被后世”。
得草和周明就是坐在炕上，张三和周半倒却是在一旁站着。东北人有坐炕的习惯，炕又宽又大，晚上在底下烧热，脚朝里，头朝外，一人一个被筒睡着舒坦。白天把被子卷起放到炕头柜子上，给正中间摆上一张矮几，炕就能当凳子使，又暖和又大。
这蛇胆铺的后堂自然没有被子床头柜之类，炕全是生意人考虑地方习惯而建的一个东西。周明见得草在打量屋内摆设，开口说道：“大人，这屋子的摆设跟周家在东北其他的蛇胆铺摆设基本一样，俗气了些，叫大人见笑了。”
得草笑着说道：“周老板，你这要叫俗气，我那里岂不是连俗气都算不上了，哈哈。周老板，我看屋中这幅中堂倒是蛮新的，刚换的？”
周明不胜唏嘘的说道：“不瞒大人说，这地儿原先挂着的乃是财神聚宝图，两旁的联子是‘财源广进时时进，日进斗金足赤金’。自从小人胞弟干出那等天地不容的事情以来，小人每日都在想钱除了给我周家带来灾祸以外还带来了什么？说出来惭愧，前几日小人突然心血来潮，就叫人将所有财神聚宝图换成了寿星蟠桃图。”
正说话间，得贵儿捧着一本账本进来，递给周明。周明手指点了一下舌头，沾起少许唾沫一页页翻看起来。“哗啦啦”眼见着账本翻完了，可上面只有买进生蛇的记录却丝毫没有卖出生蛇的记录。
周明尴尬说道：“大人，这段时间铺里没有卖出生蛇。”
得草点点头，说道：“如此，有劳周老板了，我们再到别处看看去，告辞！”
周明把得草三人送出门外，临别时候说道：“大人，等小的把事儿办完了就专程去看您。”
得草也不推辞，答应后往对面的王蛇祥走去。王蛇祥，专做生蛇买卖，店铺不大，进门就可以望见店铺后面的庭院。庭院中除了中间一条五十分左右的小道外，摆满了大小的笼子，有的空着，有的关着蛇，一股股浓浓的生蛇味儿不断传来，得草狠狠吸了两口，顿时觉得十分舒坦。
王蛇祥的掌柜不在，账目这个东西算是商业秘密，得草好说歹说店伙计死活不让看。得草没急周半倒倒是急了，“刷”声抽出刀来，架到伙计脖子上，骂道：“龟孙子，我家大人看你账本是你福气，再敢啰嗦大爷砍了你的*。”说着一把夺过账本递给得草。
得草微微摇了摇头接过账本查看起来，也是没有。说不得，还得到滚骡子街那两家走一趟了。滚骡子街那两家都是小本买卖，这几天都没有做生意。跑了半天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得草不禁有点失败感。
张三见到得草皱着眉头不说话，说道：“大人，总督府那几条蛇会不会是放蛇之人自己捕的？”
得草点着头，心里头却另有计较，除了周家蛇胆铺，其余三家蛇铺的账本得草全部看过，说不得还得回一趟周家蛇胆铺，若再查不出什么来，就只能按张三的假设来定了。
“张三、半倒，跟我再回一趟周家蛇胆铺”得草说道。
张三、周半倒立刻应道：“是，大人！”
三人返回秀才桥旁的周家蛇胆铺，当值伙计还是原来那个得贵儿，周明已经出门办事儿去了。得草跟得贵说明来意，本想着得贵定然会将账本拿出让自己观看，可谁成想得贵儿居然死死护住账本，说：“掌柜的不在，小的不敢拿账本给外人看。”
说到掌柜，得草顿起疑惑，按理说周家蛇胆铺偌大一间店铺，怎么半天没有见到掌柜呢？周明是老板，得贵儿是伙计，还有其他几个没当值的伙计，独独缺了掌柜。
得草给周半倒使个眼色，要他不着急，然后开口问道：“得贵儿，我问你，你家掌柜那里去了？”
得贵儿眼神中显出一丝慌乱，但转瞬即逝，回道：“回大人，掌柜的今儿早上就没来，估计是家里有啥事儿吧。”
得草脸上显出了一丝笑意，当初得草在周先床下闻到那股香味儿时就曾露出过同样的笑容。得草说道：“如此，我问你，你家掌柜家住何处？”
“小人不知。”得贵儿回答的很干脆。
得草面色一冷，喝道：“张三、半倒将得贵儿带回总督府，将账目拿上，此人有鬼。”张三、周虎“唰、唰”抽出刀来，一人抓住一只胳膊往得贵儿身后一剪，得贵顿时疼得弯下腰来，手中的账本也“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被得草捡起。
齐齐哈尔乃是整个黑龙江行省的核心，该地存在着总督，知府两层官员，一般刑事案件自然是由知府办的，得草和手下几个差兵也直接属于齐齐哈尔知府管理。为了这起涉及洋人的案子，得草和几个手下才搬到总督府办案。
回到住处，得草顾不得吃饭，就在灯下翻看起周家蛇胆铺的账目来。先前几页尽是“购进博和哩屯蛇胆百枚、售出蛇胆**枚之类”待到翻完，并未发现有么可疑之处。得草不死心，又按照日期翻了一遍，依旧是毫无破绽。
难道是估计错了？得草疑惑的想。不过从得贵儿的表现看来，其中一定有鬼，定是在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出了问题。得草合上账本刚要放下，账本的侧面就那么一晃，得草顿时有了发现。从账本的侧面看，在装订的那半分厚的地方明显有一丝空隙，显然是其中的一页被人撕去了。
得草翻到被撕去那页的后一页，日期赫然就是蛇案发生前一天。这个得贵儿果然有鬼！得草将账本随身藏好，自去吃饭。
第二日，得草带着张三、周半倒和其他几个手下往周家蛇胆铺搜查，刚出总督府大门，就见周明正满面急色的在门前走来走去，身后还跟着几个满抱大小礼盒的随从。
周明见到得草出来，快步走上前，说道：“杨捕头，杨大人，你可得帮帮我啊，你要不帮我我可就死定了。”
得草一愣，不知道周明说的是哪门子的话，赶紧问道：“周老板有话好说，到底何事让周老板如此焦急。”
周明这才原原本本把事儿说了一遍：昨日周明办完事儿回到周家蛇胆铺，见到店门紧闭，待打开店门进去时发现四个伙计有三个躺在血泊中，一个失踪，掌柜的人头放在柜台上，旁边歪歪扭扭的写着“少管闲事，否则必死”八个字，只将老实的周明吓得三魂离体，七魄出窍，还是身后随从机灵，提醒周明前去报案，周明这才慌张的往府衙跑去。
到达府衙门口时却被府衙的门卫挡下，说天儿晚了，明日再来。纠缠一会儿行不通后，周明这才想到得草，奈何天色已晚，周明只好在客栈中将就了一夜，天刚亮就一边指使下人前去府衙报案，一边带着礼物来找得草帮忙。
得草听后，神色一急，吼道：“不好，张三，半倒快带人去看得贵儿。”
一行人火火的跑到关着得贵的房间，推开门就见得贵面色乌黑的躺在地上，旁边不远处一条米许长带着红黑相间圆环的火炼正丝丝的吐着信子。众人赶紧止步，张三、半倒更是立刻护在得草身前。得草使劲儿排开俩人，迈步上前，火炼倒像是看到什么天敌似的，畏缩着想要逃开，得草一个跨步，手臂一沉，火炼便被抓在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