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1701
0064章谋算（下）
“当然要用，而且要大用。当年倭寇肆虐江浙两广，残杀百姓，掠夺杀戮成性，不就是仗着老巢偏处海外么？还有在朝鲜的卑鄙劣行，让我大明将士牺牲良多，耗费国家巨额军费。如果不是朝鲜战事，那野猪皮未必能混得风生水起。这些血帐，用这种方法偿还，算是便宜他们呢！”这是炮兵将军何无惧的响亮回答。
“主公，郑某也赞成采用这种战法。我军如果发动正面战役，不说别的，就是三万大军的口粮，一天就需要十五吨到二十吨，这还不算其他蔬菜肉类的供应和柴炭这些燃料。倭国有驻军的大小藩国近三百个，如果一个个攻打下来，不说我军损失，不算行军时间，平均三天拿下一座藩城，就要花费三年，这三年中的军粮从少了算，也要将近两万吨。不说这些军粮的运费，就这个本钱就足够支持这次特种战，这钱花的太值了。”
郑石竜作为行营勤务处校尉，首先想到的就是作战成本。王飞虎笑了：
“不过差遣几百个人，把装有致病原的瓶瓶罐罐找些人多的地方洒水一样，当然海军要出动一些舰船运输配合，用不了这许多军费。”
“如果天花扩散，会不会传播到朝鲜，或者传播到本土，那就糟了。”
“倭国是一大片岛屿，四面临海，这次行动的主要投放点，我们防疫给水局打算只投布在本州岛，四国岛的倭人实力差，军队战斗力不怎样。而且距离本州岛不远，就算天花不影响他们，我随后进击的大军碾死四国岛的倭人，如同碾死一只臭虫。九州岛距离朝鲜和本土的距离比较近，因此我们不在那里投放，九州的倭国藩主正在内战，等天花传播之后，我军正面作战也胜券在握。即使万一倭国有人企图乘船逃向朝鲜、本土或者南洋，只要我方事先掌握天花泛滥的消息，适当的把这些消息以瘟疫传言形式散播到这些周边地区，鼓动这些地方严密巡查防守沿海，一旦发现倭人乘船出现，立刻烧船杀人，把瘟疫隔绝在大海，这样做法，保证倭人走投无路，而且周边不至于受到大范围传染。况且我防疫给水局已经准备了百万以上的疫苗，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扩大生产，保证在最快时间向疫区提供。”
“这样就没问题，海军保证抽调精锐战舰和快船，不仅可以运送投放致病原的人员装备，还能封锁倭人的一些主要海上外逃航线，如果需要及时运送疫苗，海军义不容辞。”
庄不鸣一边听，一边点头：
“好，就这样定了，不过我们的猎兵营和掷弹兵营这些预定的作战部队也要提前动员，预备军和其他二线部队也要动员，在向倭人投放天花致病原之前，所有在籍的兵员要进行一次全面动员，协助防疫给水局向所有我国的辖区居民以某种其他理由进行疫苗补充接种，保证大火不至于烧掉自家的房子，所有行动由防疫给水局指导，各路动员军力配合，王飞虎，你看你的部门需要多长时间可以完成我方全部疫苗接种？”
“我国现在的移民，基本在入境就接受了疫苗接种，一般只有国内新生儿可能没有及时接种天花，我局已经在各主要交通枢纽城镇派员检测，如果得到大约五千或六千经简单防疫培训的军士协助，在三个月内可以完全普查一遍。海外的海参崴和济州岛等地，居民相对集中，只要海军把我局的特派员送到，再派遣几百个人协助，大约个把月就能全部完成疫苗接种和复查。主公如果同意动用有线广播预先指令国民集中待命，普查和接种速度可能更快。”
“好，既然如此，我命令”庄不鸣身旁的行营中尉拿出纸笔记录正式命令。
“从预备军拨出二十个整编营，不需携带武器，交付防疫给水局指挥。行营有线广播暂交防疫给水局管理，一切以这次特种任务优先。海军派出专员进驻防疫给水局，并且准备接收防疫给水局派出的教员和特派员，海军拨出专用的战舰和快船随时候命。行营中尉司（军法官）和宪兵分别派出督察员，同时监督全部疫苗运输分发过程。命各地方行政负责配合。此令立刻生效。”签字后交付中尉。庄不鸣嘿嘿笑了笑，搓了搓手：
“这次行动是行营防疫给水局和海军、预备军担纲，如果事成，老规矩，不动产要分一半给公家，另一半拍卖计价，算成现金返还这些功臣。往常浮财全归将士们，不过这次情形特殊，倭人死掉了，留下总有些财物，不过没动刀剑枪炮，这些钱财都算是防疫给水局、海军、预备军的收入，实在也不合适。大家看怎么算好啊？”
亲兄弟明算账，这是庄不鸣属下的老习惯。郑石竜一向精于谋算战利品，众人的眼睛看着他。
“主公说的是，我刚才也在想，看来这天花不是能灭掉全部倭人，总还有剩余的，或许还有一半的人口，那么倭军也可能有实力强一些的留下来，到时候我战斗主力猎兵营和掷弹兵营，甚至炮兵营都会参战，这里面还有他们的战功。我看不如这样，倭国一向分为近三百个藩国，这些藩国也有疆界，这次把本州岛的倭人藩国，按照大小财富秘密拍卖。等我大军击败倭军残余，全部占领这些地区，然后根据战功优先计算，打仗多的藩国算是陆军各部的战利品，打仗少的就各分一半，不打仗就占领的，算是防疫给水局和海军、预备军的功劳。这次估计奴工暂时不好买卖了，所以能发财的机会主要集中在倭人的各处藩城，其他地方不如就算作拍卖得标的红利，如果有倭人不服反抗，就让得标的人自己雇佣我们的雇佣军处理，这也算是另一笔收入。大家看怎样？”
众人一番热烈争论，达成一致协议，基本按照郑石竜的提议。把获利分成几部分，一部分是财富相对集中的藩城，另一部分是拍卖各处藩地的得利，以往能卖钱的倭奴，这次只能等天花泛滥之后，看实际情况，需要无害化处理，如果能够得利，到时候少不了将士们的一份。根据惯例，经商议的全部条款列出后，众将官分别签字，在庄不鸣最后一个签字后，合同生效，皆大欢喜。下面就是按照合同执行防疫给水局的全部计划。
不得不说，北海境内建立的有限广播网大大提高了民众的动员效率，乡官和各家长从广播得知有巡查医疗队普查全部人口，因此早早按照通知在指定的集合点等候。此时距离春暖花开还有四个多月，是北海最冷的时间，防疫给水局和配属的数千预备军，顶风冒雪，分成数百个小分队，按照规定地区进行普查。好在北海夏国的移民点都有明确的登记，处于偏僻山区的并不多，因此提前两个月，基本完成了普查和疫苗补充接种。海参崴和济州岛的普查和补充接种完成更早，毕竟这两个地方的人口更集中一些，更容易通知和管制。济州岛和海参崴建立了多个登岸隔离检疫区，所有从本土、南洋登陆的新到移民，直接送进这些隔离检疫区接受秘密接种，经过大约二十天的观察后，再批准进入北海辖区，这段时间还能够集中学习北海夏国的法律和规矩。
冬季相对风暴较少，张顺昌密令调集了九艘舰船和搭载的登陆小船，沿本州岛开始制订航线和登陆点，进行了投放布设演练，把一些伪装作海船失事飘没的货物，像布匹、衣物、木桶之类秘密送到选定的海岸投放点，不过这些只是用来演练，并没有真正的致病原。不过演练中仍然十分认真，全部参加行动的水兵都被要求禁口，而且在行动中像真的一样运送密封的瓶瓶罐罐和布匹箱笼。
行营哨探处校尉赵三本更忙，他要指挥散布在倭国四处的数百名密探和可靠线人，在寒冷的冬季接头通信，这次不仅仅是电台之间的联系，还要见面领取一些特殊物品，而且在起作用前不允许泄露，因此他的难处比起张顺昌的海军在冬季的寒风中更麻烦。
防疫给水局的材料供应确实早就预备停当，因此相对还顺利一些，只是毕竟这个部门的人员很少，只在完成天花疫苗接种普查之后，才抽出人手开始训练海军和行营哨探处的行动人员。不过这些行动人员之前没有闲着，一些必要的医学和生物学基础知识，还有相应的操作，还是需要他们练习一段时间。
行动开始时间预定在九月和十月之间，首先由预备妥当的行营哨探处密谍先动手，根据电台通知，在前后三天内，选择十几处人口集中的藩城，尤其以京都、大阪、江户为重点，投放预备的致病原。看海面气象情况，海军参与行动舰船从济州岛、海参崴、函馆三处出航，分三批，沿南北两条海岸北上南下，计划用一个月时间，在预定的二百多处投布点释放致病原。其中哨探处的行动时间取决于海军舰船抵达预定投放点的时刻，最好这些行动同时开始，这样的天花传播和发作速度能够最快。
九月的江户仍然有盛夏残留的热气，不过到了夜晚，气温就显得相当凉爽。李十三郎已经返回江户大半年，从金戈铁马的战场回到了有着倭人妻子的温暖家庭。按照行营哨探处的计划，防疫给水局的特派员在江户的寺院，秘密给上香的密谍家属们使用了疫苗，当然这些密谍都接到了上级的通知，所有行动必须遵守特派员的指点，李十三郎的妻子也在上臂有了接种的痕迹，经过了轻微的发烧和不适，如今早已恢复正常，这些细节，李十三严禁妻子提问，其实他的倭人妻子并没在意，只不过在胳膊上划破了一个小口子，然后两天不舒服而已，倒是这两天看到平时难得在家照顾自己的丈夫体贴有加，心里觉得不如以后就此卧病，好享受丈夫的温存体贴。和李十三一样的还有其他上百名渗透到大阪、京都等地的密谍，他们每天都在晚上秘密收听短波收音机的消息，等待那个规定的密语出现，因为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秘藏了大小不一的密封盒子，直到那个密语出现，然后取出这些特殊货物，向指定的地方撒布，然后就要找理由在最快时间撤离。
九月初九，这些等待了许久的密谍们，终于听到了预定的密语，从耳机中，传来循环不断的“长河落日圆”曲子和清晰的伴读，这些密谍迅速干完了手里的存货，立刻扔下所有家当，以最快的速度撤向预定的撤离点，那里早有接应的船只和车马。
十二天后，江户的浅草出现第一个感染的病人，高烧之后，身上出现大片的丘疹，几天之内，江户其他地方和京都、大阪等人口密集地区陆续出现大批同样症状的病人，而且陆续从其他地方传来类似的消息，类似病症已经在上百个藩城和乡村出现。仅仅二十天，在这些疫区就出现成千具病死的尸体，在神社和寺庙的供奉和拜求丝毫无用，疾病地区的扩大越来越快，这些天人们压在心头的对瘟疫的恐惧迅速造成崩溃，大批以往聚集在城镇的倭人向乡下转移，天花随着这些迁移的人群迅速扩散。
行营哨探处仍然在几个密站保留了一些人手，每天把观察到的情况向总部电告。在十月初，江户的每天死亡人数就达到数百人，其后每天抬出城的死尸有增无减，随着大批贫民被江户幕府的武士和军队赶出城区，每天从城里抬出的尸体仍旧很多，以至于除了抬送尸体的人，没了前些天还能看到的送葬队伍。到十月底，曾经拥挤数十万人口的江户，几乎成了一座鬼城，连巡逻的幕府武士都已经消失，曾经繁华热闹的城下町寥寥无几，腐尸的臭气弥漫在四处，此时江户已经连清理病死尸体的人力都没有了。病死的尸体被草草埋葬在城外，成为野狗们的食物。
不过根据观察，幕府的统治仍然存在，这些武士残忍的杀死了附近大片地区的倭人，把周围的房屋全部彻底的烧掉，建立了一个隔离区，因此仍旧维持了一小片地盘，这里一旦有人发现任何可疑的症状，立刻会被赶出幕府。幕府内部储存的食物和清水井，使得这里暂时比较平静。
事实上，除了幕府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倭国大名采取了类似的杀死可疑病人，建立隔离区的方法。倭国其实很久以前，大约本土唐代之前，曾经发生过类似的瘟疫，当时死掉了不少人，甚至因此使得佛教的输入受到打击。其后很久没有再出现这么大的瘟疫，这次的大范围瘟疫，没有真正有效的治疗手段，迫使一些藩主下狠心大批处死可疑的感染区，在自己周边建立了隔离区，有些生效，隔离区里面暂时没有出现感染，有的没用，躲在里面的人大批死掉。其实天花并不能杀死所有人，一些感染者经过十几天或者个把月的痛苦挣扎，逐渐会自然痊愈，除了身上留下的疤痕，他们再也不会受到感染。
到了年末，天花的第一波感染风潮随着迁移的人群向更远的乡村扩散，在经历天花的城镇中，该死的差不多死光了，剩下的基本都是自行痊愈的免疫者，当然躲在隔离区的人们仍然不敢出来。倭国的统治结构已经在几个月的瘟疫中处于崩溃边沿，这头摇摇欲坠的骆驼就差最后一根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