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1701
0076章试攻
片仓和白石站在主阵远远观望，他们距离前阵足有三四百米，这是个相当安全的距离，既可以远远看到前阵的大体情况，也不至于被流弹所伤。不过他们只能用肉眼观察，所以前阵的队形变化和城头的情况，只能模模糊糊的看个大概，还需要背着令旗的传令兵来回奔忙，把石川的行动计划陆续传回主阵。石川站在前阵，手搭凉棚细细查看，百余米外的仙台城头显得相当忙碌，旗帜挥舞，铜锣口哨声此起彼伏，倒是最近的小棱堡只有墙头隐隐有人头晃动，可以感觉到上面的人在墙头向这边观望。
经过了一阵呼喝，准备攻击小棱堡的铁炮队完成了列阵和设立橹盾，带队的武士和步兵头也已经就位。两个三十人的攻城队从铁炮队的阵型旁侧走向最前沿，抬着四个高大的长梯，为了便于攀爬，这些攻城步兵脱下了木屐，光着脚丫，在没有路的山坡蹦跳着上前。石川看看差不多，向身边的平士点点头，那平士一手挥舞巨大的折扇，另一手舞动军旗，口中长长怪叫一声。身旁的太鼓阵隆隆响起，鼓声震天动地，在山谷中回荡。石川身后的前阵伊达军齐声鼓噪，正对小棱堡的铁炮队在武士和步兵头的指挥下，半蹲在地，躲在橹盾后面，成排的发起齐射。小棱堡的石头水泥墙在弹雨射击下碎石崩飞，沙袋被打出筛子一样的洞眼，尘土飞扬，不过看得出，墙头的人影在第一轮射击的时候，已经躲到墙后，这阵齐射的效果并不怎样。对于这个情况，石川早已预料，他从不认为这种试探性射击会一举成功。指挥铁炮队的领队组士也显然料到这一点，在最初的几轮热身射击后，只有大约一半的铁炮兵还在继续不紧不慢的齐射，还有一半装弹待命。
早已做好冲锋准备的攻城队在令旗麾下集结，随着一声号角，两队伊达步卒抬着四座长梯跑步上前，爬过两个山梗，靠近了外面的那道铁丝网。伊达军这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对付步兵的铁丝网，既爬不过去，也跳不过去，好在一个领队的步兵头灵机一动，把长梯架在铁丝网上面，攻城队踩着梯子翻越了第一道铁丝网。不过他们的噩梦立刻就到了，正在为突破第一道防线兴奋的攻城队，跑在最前面的七八个步卒忽然连声惨叫，翻滚着跌倒在地，抱着光脚丫痛苦的号哭，紫黑色的血顺着脚底流到地上。这是小型扎马钉的效果，北海兵器处和参军处，曾经对倭人的日常生活和步兵装具做过调查，发现大部分普通的倭人和倭兵，鞋子种类很少，基本只有木屐草鞋和极少量的布鞋，能穿的起皮靴的都是很高级的武士，使用这种扎马钉对付大多数的倭人布鞋草鞋和木屐都有出色的效果。而且这次布设的扎马钉，其中一部分用蛇岛腹的毒液涂抹过，不过因为蛇毒有限，只有一小部分经过毒剂处理。蛇岛腹的毒性属于神经毒和血循毒的混合，蛇毒基本来自其消化腺的进化产物，对于毒蛇来说，蛇毒进入猎物体内可以便于毒蛇以后的消化，但对于伤者来说，血循毒中毒的伤口在几分钟内出现水泡、血泡，流血不止，同时神经毒造成头晕眼花，肌肉麻痹，严重的迅速在几小时内呼吸麻痹，心脏麻痹，轻者在此后发展为肾衰。中了这类蛇毒，如果在几小时内没有相应的抗毒血清，或者治疗蛇毒的药物处理，一旦蛇毒扩散，必死无疑。这些冲锋的攻城伊达军并不清楚这些，丢下脚部受伤的同伴，在领队步兵头的战刀威逼下继续冲锋。扎马钉撒布的范围主要在两道铁丝网之间，密度并不很大，因此大部分伊达军还是冲到了第二道铁丝网前，再次架起长梯企图翻越倒刺铁丝网。
在小棱堡的守军副尉，一直用潜望镜观察攻击的伊达军，这是最简单的土造潜望镜，没有镜头，不能望远，就是两个普通的镜子，装在两个拐子的纸筒，不过躲在墙后观察外面的动静够用了，几乎所有的北海夏军的官兵，都玩过这种简单的潜望镜，斥候们的更高级，还有双目的带镜头放大功能。下面的伊达攻城兵如何通过第一道铁丝网的拦阻，他在潜望镜中看得一清二楚，在这段时间，他立刻调整了手下的火力配置方向，二十把燧发枪已经按小队分成两组，装好所有备用的弹药，上好弩弓，躲在墙后等待射击命令。看到四个伊达军把梯子架上铁丝网上面，扶在两侧，五十多个攻城的伊达军猬集在长梯一头，陆续登梯，头一个几乎要跳下梯子，守军副尉一声怒喝，二十杆燧发枪对着十几米外的密集伊达军齐射，然后有备用枪的拿起装好弹药的备用燧发枪立刻继续自由射击，有弩弓的抓起上好弦的弩弓射出弩箭，副尉拿着两把短筒燧发手枪左右开弓，打完又从腰里拔出六发转轮手枪，躲在女墙的射击孔后连连开枪。城头的暴起射击，把城下正在过梯子的伊达攻城兵打得措手不及，这些攻城兵只有倭刀和带绳索的挠钩，准备爬墙后肉搏，不料还没接近墙头，被小棱堡的火枪突袭，一下子伤亡过半，梯子上全是死伤的伊达军。领队的步兵头也被打伤，他强忍疼痛，持刀挥舞，命令手下把死伤的同伴搭在铁丝网上，踩着死伤同伴的身体翻越铁丝网。
前阵的铁炮队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一连串的齐射压制了小棱堡上面的燧发枪狙击，城头根本不能露出一点身体，两个躲避慢一些的守军被流弹打伤手臂，惨叫着跌倒，被副尉拖着脚拉回哨楼躲起来，这种铅弹的穿透力并不强，不过一旦命中，即使不直接击中骨头，有时也会把骨头打断或震裂。副尉经过北海夏军专业训练，有那么一点战场救治的知识，迅速趁着城下伊达军攀爬接近的时间，把两个受伤的手下匆匆包扎一下，把陷入皮肉的铅弹用制造弹丸的铁夹子夹了出来。一边包扎，一边下令手下从外围墙头退回略微靠哨楼的沙包阵地和侧翼，这里可以避开城下远处的枪弹射击。冲到城下的伊达军距离墙头仅有几米，二十多个守军，除了分守两个突出小平台的六个人，其余全部撤离了正面，一部分在沙包阵地随时准备射击登城的伊达军，另一部分转移到两侧的射击孔，继续从侧翼对城下靠近的伊达军射击。
此时冲到小棱堡下面的伊达军只有二十多个，其他的要么在冲锋中脚部被扎马钉刺伤失去行动力，要么在通过第二道铁丝网的时候被城头火枪狙杀伤亡。这些幸存者总算抬着两个长梯冲到了城下，远处山坡下的前阵铁炮队不得不停止了射击掩护，如果继续射击就会误伤准备登城的冲锋兵。两座长梯架在小棱堡南面正面的墙头，两侧的突出菱形平台虽然低一些，不过距离上面的墙头还有近两人高，领队的步兵头希望尽快登城肉搏，否则一旦城头守军的火枪再次装调好弹药，自己剩下的手下就全完了。两座长梯一搭上墙头，步兵头就咬着战刀，迅速带头向墙头攀爬，当他爬到梯子一半的时候，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两侧的两个突出棱台，各有两三个持枪的守军，蹲在两侧的平台靠墙隐蔽处，虎视眈眈的盯着近在咫尺的两个长梯，就听“砰砰”两声枪响，领队冲锋的步兵头被两侧的枪击近距离击中，口里衔着的战刀跌落在城下，抓握长梯的手掌松下来，嘴里冒着血沫，极不甘心的看了城头一眼，带着一声惨叫跌落城下。随后连着十几个攻城兵在登城中被侧翼突出棱台的交叉火力打死打伤，由于领队步兵头战死，这些冲锋的攻城兵没有统一的指挥，加上没有料到这种交叉火力的厉害，绝大多数攻城兵只是抬头看着自己的登城正面，在紧张中根本想不到会有这种阴损的侧翼威胁，短短几分钟内，莫名其妙的被两个侧翼突出棱台的隐蔽火枪一个个打兔子一样被打死打伤，当幸存的伊达攻城兵意识到事情不妙的时候，从正面的墙头后叮叮当当丢出三四个点燃的火油罐，落在长梯下的地面摔碎，砰地一声，火焰沿着两个长梯下面的斜坡熊熊烧起，连着几个趴在长梯的伊达军也烧了起来，这些心惊胆落的攻城兵没了指挥官，又死伤惨重，用来登城的长梯眼看着被大火吞没，发一声喊，扭头向山下逃回，在狼奔鼠窜中，通过两道铁丝网之间时，慌不择路，没有看脚下，又有好几个攻城兵被扎马刺炸伤脚部，一面惨叫，一面从山坡滚了下来，身上又被扎了好几个血窟窿。这次冲锋的攻城兵，出发时六十一人，领队战死城下，步卒仅有六人受伤幸存，有十几人被淬毒的扎马钉刺伤，不久毒发身亡，还有些不能行走的伤兵在山坡上躲在山沟呼救，不过战场的两方面都没有闲心顾及他们。
石川在前阵，从头至尾看了全部攻城的过程，眉头不禁紧紧皱起来。他虽然以前没有这种大规模攻城的经验，不过从小听父祖辈的教诲，对于战斗并不陌生，眼前的这种防御工事，在他的记忆中从没听过，但是作为武士的直觉，他感受到了这种类型棱堡的可怕威力。即使刚才攻城兵不去攻击主墙，改为主攻一侧的菱形突出平台，仍然会被高处的正面射击孔和另一侧的平台从侧翼射击，其下场同样是惨败。这种带有突出平台的棱堡，让攻击方每次投入的兵力限制在一个很低的水平，即使人再多，由于可以利用的攻击线很短，攻击正面被突出的菱形突出部分割，而突出部的狭小，使得每次只能投入不多的兵力，后面人再多也只能干看，插不上手，而且一旦城头反击，白白增加伤亡。仙台城必须拿下，而且不能拖得太久，他开战时的乐观心情变得相当忧郁。石川年逾不惑。但以前确实缺乏实际的战场体验，这次挫折让他感觉心头充斥着无力感，曾经夸下的海口和实际的失败，让他非常痛苦和困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