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1701
0098章琉球之夏（初）
四月里的琉球海域清晨凉风细细，携裹着浓浓白雾在海面上翻滚涌动，轻浪拍岸的微弱喧嚣从雾色深处隐隐传出，加上间或从极远处传来深邃的舰船雾笛，显得这片轻涛浮波的避风锚地似乎有些神仙风味。石中翎，祖籍湖北罗田，父辈在武昌经营一个家传老字号商铺，避明末闯军战乱而举家东迁江南，屡经辗转，到石中翎及冠时，家境已然不复从前，后来加入本土沿海走私粮食的小商家群体，合股经营从朝鲜向江南倒卖稻米的买卖。又遇上北海粮食供应紧缺，粮价多年持续在高水平，因此随移民船和商船多次往返于北海港口和本土，做了三年的粮食生意，算是较为熟悉航线的年轻老海商。在本土家人先后辞世后，石中翎决心定居北海，本人虽不习诗书典籍，不过性喜杂学，在北海工读学校插班读书，居然用两年时间修完三年的全部课业（其实这也不算奇迹，工读学校其实初期学习以识字扫盲为主），被当时认为是高材生，推荐进入正在招募文化教官的北海军校，并且在军校中以教官身份钻研修习。当庄不鸣决定组建预备军，用以替代此时的北海主要战斗力猎兵营和掷弹兵营，石中翎以其在军校出色的文化教学和卓越的组织能力，先后进入班排军官短训班，稍后的连级军官特训班，成为预备军序列中陆战队的第一批连长候选人，并且带领自己的连队第一批完成预备军规定的成军达标，在去年结束前成为第一个宣布成军的连队。作为北海预备军第一个正式连长，石中翎率领他的陆战兵乘船来到北海镇江租界，在租界的操场完成了授旗命名仪式，然后随舰队开赴琉球海域待机。
与习惯用“某字营”作为番号的猎兵营和掷弹兵营不同（某字通常为营长官姓名字号中的一个字），石中翎的陆战兵连队被正式授予北海夏军预备军第一营第一连。因北海预备军组建方案中，团级单位下的连队编制通常不超过九个，而团级单位是北海参军处能够设想的目前最大编制，因此在团一级对下属连队统一编号，以团、营、连三级编号，作为此连队的呼叫代码，石中翎的陆战兵连正规呼叫号码就是111分队，就是第一团第一营第一连。不过因为在一个团里面，因此第一团的称呼被省略，被官兵习惯称为十一连，其后形成惯例，因此在北海预备军成为国家军队主力后，往往出现某团四十三连之类的称呼，其实指的是某团第四营的第三连，而不是某团居然有四十三个连的庞大编制。猎兵营和掷弹兵营的长官来自推举选拔两个方面，小队长一级都是本小队自行推选，然后经战斗技能考核就正式任命，更高级的旗队长也是类似，只有营级长官由庄不鸣亲自点名任命。这种营编制形成战斗力较快，但是各级军官素质较差，基本就是军事技能较强，换句话说最能打的做老大。尽管目前这些营的官兵对庄不鸣的丰厚军饷和特供十分感激，衷心耿耿的站岗放哨，远征外东北，讨伐叛乱土著，征伐倭人，随庄不鸣做护卫，并帮助建立了镇江租界，戎马辛劳，功勋显著，并且从战斗中总结火器战术，最后在营内部形成，然后在军校加以推广。不过这种私兵形制的军队组织方式，第一次遇到了另一种新型军队组织形式的挑战，新的民族国家正在尝试全民义务兵役制的雏形，而军校教育批量生产的职业军官团正是全民义务兵役制度的必须核心。
石中翎的陆战兵连在昨天傍晚前就抵达了目标海域，通过护航的武装运输商船队旗舰携带的电台，向上级指挥部做了相应汇报。因夜晚雾大天黑，登陆作战行动被向后推迟，没想到第二天早晨仍然持续大雾，石中翎仍然只能继续等待，大雾会造成登陆业务失误几率大幅度提高，北海连一级分队无力装备无线电通讯设备，仅有几部有线电话，在登陆行动中，这种有线电话用处不大，因此登陆作战只能按照计划操作，在大雾天气，只能推迟行动。登陆行动使用的航渡运输器材以皮筏子和舢板为主，最好的也就是平底沙船，使用帆桨动力，速度慢，载重量小，除单兵武器外，能够携行的重量级武器只有6.5毫米水冷式机枪和50毫米轻迫击炮。北海预备军连队的装备水平，也正式建立在这种运动基础上，为了方便登陆，减轻战斗开始的后勤压力，连驮马都没有配备，所有武器弹药和补给品全部由人力背负。每个战斗兵护具仅保留头盔和胸甲，携带一升容积的单兵水壶两个，个人食具加五天份额的干制炒面、烤饼干、脱水蔬菜和油炸干面（类似方便面的工艺，但是为大包装，没有专配的调料），个人单兵武器弹药，一套卧具（含春秋季节睡袋，毛毯，防虫罩），一些随身药品和杂物，所有加起来单兵负重超过了三十公斤。使用机枪和迫击炮的官兵，因自身负重已经较大，其他步兵无法提供帮助携行弹药，因此特别加强了一个二十人辎重兵小队，专门负责为机炮排背负弹药补给和配件。
6.5毫米水冷式机枪的枪身重15公斤（不计冷却水），枪架重25公斤，还要携带战斗时消耗的冷却水，为了保证枪管寿命，冷却水是经处理的干净淡水，不能随便用其他来历不明的水，否则机枪损坏很快，而且很难清洗。6.5毫米水冷式机枪使用连续的金属弹链或弹匣，战斗中一个人就能操作，但是携行至少必须两个人，不然四十多公斤的自重，加冷却水的重量，一个大力士可能短距离搬动，但绝不可能扛着长途行军。50毫米轻迫击炮的全重比6.5毫米水冷式机枪还轻一些，但它的战斗射速达到了每分钟二十发，而一颗50毫米迫击炮重弹就两公斤，一个人什么都不带也背不了几颗行军。因此除石中翎的陆战兵连标准编制外，不得不特别增加专门的辎重兵，辎重兵不直接参战，仅携带自卫用转轮手枪和短刀，而且随战斗兵把弹药物资送到战场后，就脱离战斗一线，以免万一遇袭受到损失，不过可以打扫战场，看押俘虏。辎重兵小队不列入常规编制，统一有专门的辎重营管理，不过一般在平时训练和战时出征时，经常性配属战兵分队，互相之间大多比较熟悉，只是平时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而已。
随着时间推移，太阳升到半空，此时大约到了上午十点，雾气渐渐消散，远处的海岛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滩头某处搁浅的海船倾斜的侧影也依稀可辨。停泊在距海岸较远锚地的这支北海武装商船队，渐渐从雾色中的宁静进入登陆行动前的喧闹，一些小型船只从大船甲板放进海面，水手们挥舞船桨驱动这些小船在船队各大船之间奔波，随后在船队临岸的一侧渐渐聚集。随着旗舰舷侧连续三声炮响，一股股白色硝烟从舷侧炮舱开口喷薄而出，不过并没有实弹射出，这是登陆开始的信号。随即大群小船载运着石中翎两个排的陆战兵和其他首批登陆的武装水手向海滩预定登陆区域发起冲击。这是一次比较偶然的机会，两个月前，一支小型欧洲海盗船队在琉球北部的这个群岛遭遇突发风暴，很不幸，这支三艘不足百吨小海盗船的编队全部遇难，三艘海盗船全部在沿岸沉没或搁浅，有近两百名大难不死的欧洲海盗在这片群岛落足，然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抢劫杀戮，岛上原住民无力抗拒，只能隐藏起来，然后陆续派遣小船偷偷外出求援，其中的一些求援人员被途径的北海武装商船队救起，随即这些情报被转发到行营参军处和镇江租界庄不鸣驻地。这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因此正在镇江的石中翎的陆战兵连被派遣到这个北海武装商船队，并且负责这次清剿欧洲海盗的地面战斗。作为这次战斗行动的护航和登陆火力支援，三艘驻防在济州岛海域的标准型墨鱼级炮艇也到了这里。
对于动用陆战兵，庄不鸣比较谨慎，只有在这种计划中歼灭性的岛屿作战，这种新部队才允许投入。庄不鸣不想让倭国、朝鲜和本土的伪清知道北海军队的作战实力和战斗方式，这些欧洲海盗被庄不鸣盯上的时候，已经注定了彻底覆灭的命运。石中翎的陆战兵连在整个预备军中成军最早，每个步兵班除作为战斗核心的两挺6.5毫米水冷式机枪，还有两支6.5毫米半自动步枪，六支战斗霰弹枪，每人一支10毫米转轮手枪，个别人自带个人爱好的刀具和其他武器，不过携行总重量受到限制，因此在猎兵营比较流行的狼牙棒，在新编的预备军很难看到。登陆的大多数舢板和皮筏子比较小，因此多半一个两人机枪组和配合的战兵，一起算一个战斗组，使用一条舢板，一个班就需要两条舢板，石中翎的陆战兵连先头登陆的两个步兵排，十几条舢板在波浪中起落沉浮，总算没有遭遇落水伤亡，费了近三个小时才在登陆海滩完成集结。如果在现代战场，这个记录意味着登陆行动的彻底失误，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数百公里外的战斗轰炸机和巡航导弹来回几次。但在北海夏军，这已经是训练有素的最好水准。这两个完成登陆集结的步兵排，分两侧扩展登陆场警戒区域，其他还在陆续登陆的武装水手还在往返于登陆场和船队，一面在登陆场建立临时营地，运载物资器材，在合适的区段建设栈桥和临时小码头，以便较大的船只能够尽可能靠近登陆场卸货，一面向登陆岛屿沿岸环状航行，警戒沿海。随着登陆场的安全基本保证，石中翎的连部带着机炮排和辎重小队陆续登陆，在刚刚成型的小营地建立起迫击炮阵地和机枪巢，用沙包构筑，以交通壕沟通，用来接替两个警戒一天的登陆步兵排休息。一个连部调配精锐组成的斥候小队在午后待命，负责在天黑前扩展临时营地的外围警戒区域。
岛屿登陆作战，意味着失败者死无葬身之地，同时，双方在实力上更容易互相体验。岛上的海盗有近两百人，但仅有几条抢来的近海捕鱼用小船，每条船最多载人不超过二十个，而且能够运载的粮食饮水很少。遇难岛屿及附近也没有可用的大树和木材，海盗们连造船和修船材料也凑不齐。当岛上的海盗们在大雾之后发现远处海面的北海武装商船队，立刻悄悄集结，但随即发现对手船体巨大，距离又远，船侧炮舱已经开口，几十个黑洞洞的炮口朝向海岸，仅仅海面上来回穿梭的小型交通船和运输船，其实力就远非这些落难海盗能比。这些欧洲海盗从望远镜中看到对手的人种肤色和衣物装束，以及最显眼的光头发型，立刻认识到遇见了新兴的北海武装船队。这支武装商船队曾南下菲律宾群岛和荷属南洋群岛，在航行中与各种大小海盗交战数以百次，以船坚炮猛，从无败绩，凡与交战，必定大肆追杀，在东方海域声名鹊起，被视为继郑芝龙控制东方海域时代后，又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海上势力，在海盗之中声明赫赫。正因如此，岛上的欧洲海盗们摄于北海武力威名，不敢贸然突袭，只盼着这些北海船队是临时锚泊，希望隐藏一段时间，避免正面冲突。这是欧洲海盗最习惯的处理方式，避免与强者正面冲突，尽可能以较小代价抢掠战斗力较低的商船，尽可能避免与拥有强大护航的武装船队正面交锋。可是这次北海船队的目标就是躲藏在这片岛屿的欧洲海盗，已经有足够的本地土著作为向导详细指出了目前海盗们的驻地和人数，当然对于海盗们的装备，本地土著实在无法描述，因为他们没有这种概念，自然也无从认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