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海挂断手机回到屋里，欧阳越马上问道：“谁打来的？”
“安吉小姐。”
“她说了什么？”欧阳越伸了个懒腰，靠在沙发上望着秦大海问道。
“就是你说的那件事。”秦大海笑道，“早上要吃什么？我这里有牛奶、鸡蛋、面包……”
“随便，能填饱肚子就行。”欧阳越对食物显然没什么挑剔，“安吉小姐主动提出的这个主题策划显然是为了在中国宣传你，但我有一点想不通，她为什么对你有这么大的信心？”
秦大海撇撇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她也在赌博吧。投资总是有风险的，不是吗？”
“中国球员闯荡欧洲联赛也有几十年了，但一直摆脱不了鸡肋的尴尬处境。”欧阳越抱着双臂，神情很无奈，“所谓鸡肋，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中国球员自身水平有限，很难在欧洲顶级联赛立足，而没有成功的球员做桥梁，欧洲人也很难打开中国足球市场，弃之可惜便是指这一点。如今布朗先生和安吉小姐如此看中你，不遗余力地培养你，在我看来的确有赌博的成分。”
秦大海不想考虑这些头痛的事，也不懂这里面的玄机，现在自己只要把球踢好，能赚到钱就行，其它的事都让安吉去处理吧。他随口敷衍了几句，洗漱好了便去厨房准备早餐。欧阳越跟着他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清水，喝了两口后，她走到秦大海身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知道安吉是什么人吗？”
“当然知道了。”秦大海笑呵呵地说道，“她是女人啊。”
欧阳越抿嘴轻笑，“不要开玩笑，老实说。”
“她是我的经纪人。”秦大海像个外国人似的耸了耸肩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就这么简单。”
“这么说，你对她一无所知了。”
“英国人对自己的隐私很注意，她不说，我怎么知道？”秦大海说道，“再说，我们之间有合同，是工作关系，有必要知道她的隐私吗？”
欧阳越笑笑，“她所在的这家经纪人公司在欧洲很有名气，据说英国三大媒体天空电视台、BBC和《每日镜报》都是它的股东，实力很强大。你能和这个公司签约，算是找到一座金矿了。”
“很多人都羡慕我，说我找到了一座金矿。”秦大海的脸上很是得意，“我现在就站在金矿上，金子就在我脚下，但我不知道怎么挖到金子。”他转头看看欧阳越，“你能告诉我，我怎样才能挖到金子吗？”
“靠你的脚。”欧阳越的目光望向他的腿，“只要你不停地进球，不停地取得胜利，拿到一个又一个冠军，你就能挖到整车整车的金子，而你的经纪人……”欧阳越的目光移到秦大海的脸上，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安吉小姐实力非凡，她肯定能让你的财富随着你的胜利而急剧增加，你可千万不要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有这样的实力？”秦大海将信将疑。过去肖雅也怀疑安吉小姐不是一个普通的经纪人助理，现在欧阳越也这样说。欧阳越是记者，她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这个主题策划不是拿嘴说说就能办成的，需要一系列的运作，程序很复杂，当时我对她说，这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办妥，但安吉小姐说，最多六个小时就行了，结果天亮的时候，北京告诉我，一切办妥了，叫我到伦敦去签约，然后立即开始工作。”欧阳越一脸的拜服之色，“你或许不了解这件事运作起来的复杂程度，但你可以想象一下它的难度有多大，尤其对我们办事效率不高的中国来说。安吉小姐远在米兰，她打了几个手机，发了几个传真，然后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由此可见她的实力，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经纪人。”
“她会不会是这家公司的CEO？”
秦大海忽然兴奋起来，我他妈的真是走运了，祖坟冒烟了，天上掉金蛤蟆正好砸在我脑袋上，爽啊，看样子我要发财了，这次真的要发财了。我要进球，拼命的进球，妈的，老子豁出去了，我那一套外国人不懂，即使出了什么事也查不出来，除非魔鬼老师和那帮同学要做正义使者，非要置我于死地，否则我是不会被揭发的，假如真有哪一天，他们首先要考虑中国足球的信誉，不会一棍子把我打死，总要给我个洗心革面的机会，那时我就宣布退役，退出赛场，老子不干了，反正钱也赚够了，下半辈子吃喝玩乐不愁了，哈哈，就这么办。
“我想，安吉小姐或许是这家公司的大股东之一，要么就是她的家族是大股东，否则她不可能拥有这么大的实力。”欧阳越拍了拍秦大海的肩膀，羡慕地说道，“你很有运气，一不小心找到了座金矿，但我要告诉你，金矿里的淘金者数不胜数，真正能发财的却少之又少。要想发财，不但要有一身真本事，还要有运气，我看你不缺运气，缺得是真本事，中国有很多到海外淘金的球员，很多人也不缺运气，但最后都因为本事不够，能力不够，实力不够，终究没有挖到金子，进宝山却空手而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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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餐的时候，秦大海提议先去医院看看肖雅，他一直惦记着，放心不下。欧阳越也有些担心，一口答应了，“我们先去医院，然后我送你去训练场，之后我就直接回伦敦了。”
“你工作了一夜，开车回伦敦行吗？”
“记者就是劳碌命，习惯了。”欧阳越一口气喝完牛奶，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我最长的工作记录是三天三夜。现在我很年轻，身体好，正是做事的时候，所以要勤奋一点，这样才有丰厚回报，等到年纪大了，想做都做不了了。”接着她就去收拾笔记本，嘴里还催促秦大海，“快一点，回头再收拾，抓紧时间。”
秦大海三两口吃完东西，到卧室穿上外套，拿起运动包就出来了，这时欧阳越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快点，快点。”
“不要催了，来了，来了。”秦大海一边穿鞋一边笑道，“你们记者走路都是用跑的吗？”
“当然，对记者来说，现场就是战场，延误几秒可能就错过了最重要的场面。”欧阳越打开门走了出去，“有时候，我宁愿自己是个女超人，这样可以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你天天都这么忙？”秦大海关上门，追在她后面问道，“没有休假吗？”
“嗯……也不是，偶尔也有闲下来的时候，至于休假，那就很难很难了。”欧阳越回头看看他，继续说道，“有种说法，职业球员都很忙，基本上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为比赛而忙碌，但你知道吗，比职业球员更忙的人就是记者了，记者除了睡觉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跑新闻，这一行饭太难吃了。”
“所有的记者都是这样吗？”秦大海不相信。
“哪一行都有滥竽充数混饭吃的人，记者这一行也不例外。”欧阳越不屑地说道，“有些人无耻到了极致，丧失了最基本的道德，最起码的良心，我真不知道，念了十几年的书，难道都念到脚肚子里去了？礼义廉耻都不要了？”说到后来欧阳越有些激动了，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好象曾经受过什么刺激。
“这算什么，你还记得十几年前毒奶粉的事吗？那么多的大企业为了钱，竟然在牛奶里掺三聚氰胺、掺尿素，害得国家丢脸，民族抹黑，百姓的死活在他们眼里算个屁啊，他们只知道钱，为了钱可以出卖国家，出卖民族，可以残杀百姓。古人说百姓如草芥蝼蚁，我看我们这些百姓连草芥蝼蚁都不如，就是他们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秦大海越说越有气，破口大骂。
“怎么？你也是那件事的受害者？”欧阳越看到秦大海睚眦欲裂，好奇地问道。
“当然了，我小时候喝的就是三鹿奶粉。我爸爸妈妈吓死了，带着我们姐弟两人做B超，排了一个星期的队。”秦大海恨恨地骂道，“道德、良心、诚信对有些人来说，根本就是狗屁，只有钱才是他们的爹妈。”说到这里秦大海突然想到了自己，心里顿时一惊，立即把嘴巴闭上了。我这不是自己骂自己嘛，倒，看样子人真的不能做坏事，如今我竟然连愤青都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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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里的几个护士看到秦大海和欧阳越又来了，微笑点头，没有阻止他们。昨夜的病患是院长亲自诊治的，可见来头非同一般，不过关系归关系，规定归规定，他们不同意两人到急诊室里打扰病人。
这时一名男护士走了出来，看到欧阳越亲热地打招呼。欧阳越马上认了出来，昨夜给自己耐心做解释的护士就是他。这人很不错，告诉两人，肖雅一夜睡得都很安稳，高烧也退了，今天上午可以转普通病房了，请两人不要担心。
欧阳越提出到里面看一看，“这是她男朋友。”她指着秦大海说道，“他在布莱顿队踢球，刚刚来这里，结果女朋友就病倒了，请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那名男护士仔细打量了一下秦大海，忽然问道：“你是中国坦克？”
秦大海愣了一下，他怎么认识我？“是的，我是中国坦克。”
那名男护士惊喜不已，握住秦大海的手说了一大通话。秦大海听不懂，只好摆出一张笑脸耐心地听着。欧阳越在一旁翻越，“他说自己是布莱顿的球迷，他在布莱顿俱乐部的网站上曾经看过介绍你的报道，还看过你两场比赛，说你踢得非常好，他非常高兴见到你。”
秦大海顿时感觉有面子，腰杆马上挺了起来，心里美滋滋的。大清早就听到赞扬，高兴啊，有崇拜者就是好，“你问问他，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到里面看一下肖雅。”
那名男护士满口答应了，他打开门，请秦大海和欧阳越悄悄进去，“你们看一下就出来，不要惊扰了病人。”秦大海连声感谢，匆匆走到病床边上。
一夜过来，肖雅清瘦了不少，人很憔悴，嘴唇上的皮肤很干燥，裂了很多口子。秦大海心痛不已，轻轻握住肖雅的手，默默地看着她。秦大海这个不经意的动作惊醒了肖雅，她慢慢睁开眼睛，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接着黛眉轻皱，嘶哑着声音埋怨道：“你一直在这里吗？为什么不回去？我没事的。”
“没有，我刚刚来。”秦大海急忙解释，“昨晚我等你睡着后就走了，你还好吗？”
肖雅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谢谢你。”接着又转头望向欧阳越，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我马上回伦敦，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就能来看你。假如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我马上赶过来。”欧阳越冲着肖雅笑笑，叫她不要太客气了。
肖雅感激地不知说什么好，眼圈又红了。秦大海急忙说道：“我不会说英文，只有请她帮忙了。大家都是中国人，在这里就是亲兄弟，亲姊妹，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不要过意不去，没事的。”
“肖雅，要不要告诉你的家人？”欧阳越问道，“你的病不算严重，现在基本上也稳定了，你如果长时间不打电话回去，他们可能会担心。”
肖雅神情微变，呆呆地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小手轻轻地抓住秦大海的手指，低声说道：“没有翻译，你一个人能应付吗？”
“在球场上可以，下了球场就不行了。”秦大海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个学生做得不好，惭愧惭愧。”
“你不要担心，最近我会帮助他。”欧阳越把自己要做专题节目的事说了一下，“我随队做深入采访，顺便可以做他的翻译。”
肖雅面显惊喜之色。
“他们公司出钱，我总要出点力，否则受之有愧。”欧阳越笑道，“你快点好起来，我只有十天时间。十天后，你就要重新开始工作了。”
肖雅微笑点头，“你们去忙吧，我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我。”
欧阳越安慰了几句，先出去了。秦大海见肖雅没有松手的意思，站在床边没有动。肖雅嘴唇微动，欲言又止。秦大海俯身凑到她脸边，想知道她说什么。
“早上睁眼就能看到你，我很开心。”
秦大海笑笑，“晚上我总是想着你，迷迷糊糊的睡不安，早知道这样，晚上我该留在这里。”停了一下他又说道，“下午训练结束，我就来看你，如果你有力气，就给我上英语课。不会说英国话太可怕了，这次幸好有欧阳帮忙，但下次我们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不会有下次，我不会再生病了。”
“听我的话，不要拼命，你就不会生病。”秦大海笑道，“医院里的早餐好不好吃？要不要我出去给你买？”
“不要了，你去训练吧。”肖雅甜甜一笑，“晚上早点来。”
秦大海从包里拿出手机放到她手上，“我把你手机带来了，有事就打电话给我。对了，笔记本和眼镜要带来吗？如果你需要，晚上我一起带来。”
“带来给我吧，我很需要。”
“好，那我走了，好好养病，打点滴的时候不要哭哦。”秦大海一边说笑着一边松开了手，但肖雅没有松开的意思，依旧紧紧抓看他的手指。秦大海心神微颤，感受到了肖雅的恐惧和孤独，一时不知怎么办好。
“我训练完了就来陪你，这条路我认识，不会迷路了。”秦大海勉强笑道。
肖雅慢慢松开手，两眼一直看着他，眼神孤苦哀怜，泪水更是悄然涌出。秦大海心都痛了。
“肖雅……”秦大海举起拳头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坚强一些，战斗……”
肖雅忽然轻轻一笑，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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