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墨送客出门没一会,栖凤宫里就紧接着又进来了另一位客人,不过却是兰语领进来的。
云舒看向跟在兰语后面年逾花甲的容老夫人,微微皱起了眉宇,容家的人还真是不知进退,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的,结果还是无视她的旨意擅闯了暮鸾宫。还好有兰语在,她倒也聪明,懒得周旋,直接将人领来了栖凤宫里。
容家的老夫人是继室,出身小户人家,到底是出身的差距,比起其他世家贵夫人的“贤淑明理”,容老夫人的身上带着的更多的是“小家子气”。
“皇后娘娘呀,宁王他家虽然是皇亲国戚,但我们容家也是太妃的娘家呀,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宁王府也太看不起人了,这不是瞧不起我们容家吗,我们容家小门小户的也就算了,可我们家太妃也是能受委屈的吗,她肚子里的龙种又怎么可以让人这么欺负呀。”云舒才刚开口赐了座,还没待再开口,容家老夫人就迫不及待的说了一堆,话里行间,没见多委屈,倒是满满的自得,毕竟容家很多年没有出过位居高位的妃嫔了。
云舒在心里微微叹息,也许出身也真的会影响一个人,这位容老夫人比起刚刚的李老夫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说话处事,都次了一等。
“老夫人,别动气,本宫一定会为容家的小公子坐主的,李家的小姐与另公子的婚事是天作之合,本宫还想再下道赐婚的旨意也沾点喜气呢。”云舒的话淡淡的。
容老夫人一下子之间没听明白,奇怪道:“赐婚?李家的小姐不是已经……”
没待话完,云舒立即打断道:“老夫人怎么也信那些谣言,李家的小姐不是一直深居闺中吗,刚刚李家的夫人还来晋见本宫说要确定婚期,最好早一点就可以玉成好事呢。”
容老夫人听之一愣,看着云舒言之凿凿的样子,还真当外面的事只是空穴来风,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眼光不时的想看向身后的一位中年女子。
容老夫人按身份是可以带两位婢女进宫的,而她身后站着的两人中,一位是婢女模样,另一位却是位风韵犹存的中年仆妇,但眉宇间却没一点下人的谦卑。
兰语淡淡撇了一眼,向云舒暗语道,那是容老爷子的庶室,因为妾室一般进不了宫,只好装作仆妇跟着容老夫人进宫,想来容老爷子对他的“贤妻”也不是那么放心,遣了这位如夫人跟来。
这位如夫人倒是个伶俐人,想要上前提醒,却又欲言又止,想来也是顾及到这里是栖凤宫。容家原本也只打算进暮鸾宫去探探风声的,却没想中间横着一个兰语,连太妃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领到了栖凤宫。
云舒仿佛没看见这一切,自顾自的又说道:“本宫会让皇上亲自拟旨,赐婚的旨意过不久就会到达容家,三天后的容家就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了,容李两大世族之间的盛事,本宫先在这里提前祝贺了。”说完又有意无意的撇了眼那位比较“伶俐”的如夫人,目光冷冷。
容老夫人这一次是真的不明所以了,甚至不顾身份的转头看向了身后,后面的女子立即低眉凝目,却也微微点了一下头。
云舒又轻言细语的交代了几句后,容老夫人的晋见也算结束了。
目送着容老夫人一行人慢慢远去,兰语转头看向云舒道:“我刚得知这一切时还忧心了许久,你的做法倒真是理智,快刀斩乱麻,果然最简单的方法有时反而最好,这下子头疼的人要换人了,为什么总有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挑出一点事呢?”
云舒看向她,淡淡开口道:“能安分一个月,已经算不错了,出一点事也好,借着这个由头敲山震虎,也让他们的野心收收,现在虽然乱不起,但一味的平静有时反而不是好征兆。”
兰语想了想也领会了过来,忽然笑道:“为什么把婚期定在三天后呢,明天不是更好。”
云舒的微微笑道:“三天是个好限期,人总是这样,逼得太紧的话也许会孤注一掷,但若有个三天的转圜,就肯定会“深思熟虑”,朝上的那些老狐狸哪个不是心有七窍的,想的太多的时候反而会怀疑、会妥协,最好再布置的似是而非,更会让他们不敢亲举妄动,随了我们的意,但又不能把时间托的太久,那样前因后果会被想的太清楚,所以三天是最好的。”
说完后,云舒想到了些什么又笑道:“就像上次的赏花宴,考虑个三天他们就稀里糊涂妥协了,却又没细想到事情所有可能,让我们取了巧,而这次,有个三天的转圜,这桩婚礼才会有顺利举行的可能。”
兰语听了会,但笑不语,在一旁看着云舒将几个孩子叫了过来,吩咐布置笔墨的宫人退下后,就由小泽佑亲自执笔、云舒口述,开始写起了圣旨,几个孩子包括小泽佑都挺新奇的,也三言两语的就字句的遣词讨论了起来,云舒倒没有阻止,但笑看着,偶尔也会采纳他们的意见。
许久后兰语有些奇怪道:“怎么不见春墨?”
“她去送李家的老夫人了,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耽搁了,到现在也没回。”云舒的语句里依旧淡淡的,却也有了点担心。
兰语听后原想再等等,但细想了下却道:“我还是先回韫兰那里吧,这几天比较事多,暮鸾宫那也是要多加留意的。”
云舒答应了,兰语才要动身,却见春墨快步走了进来,难得的一脸喜悦道:“红羽将军进京了。”
云舒的目光立即亮了一下,虽然表情依旧淡淡的,但嘴角的笑意却已微微流露了。
兰语却是半惊半喜,有点担忧道:“红羽将军不是姓墨吗,那位与宁王世子有婚约的墨小姐据说还是他的胞妹。”
云舒与春墨却是但笑不语,最后还是春墨有心,笑着说道:“有机会你也认识一下这位红羽将军,见了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兰语见如此,也就放了心,起步往暮鸾宫走了回去,心底里对这位传奇人物的兴趣倒是有增无减
红羽将军姓墨,名飞渊,“红羽”的由来却是一段血腥的往事。当年犹如天人降世的周大将军意外战死沙场,边关告急,纪氏皇朝一时风雨飘摇。
当时军中年仅十五岁的墨小将军力挽狂澜,带着周大将军拼死保住的一万主力,血战八万蒙军,抵死守住了玉门关,而墨小将军也因此一战成名,却还是身负重伤,血染战袍羽巾,一万士兵只活下三千,那段时候真的是漫天的血,千里的白骨,而年仅十五岁的没小将军也有了一个最悲壮的称号——“血羽将军”。
外族震撼,蒙族到底是退兵了,带着不足三万的勇士回到了草原,就像是一个轮回,这样的故事一次又一次的在玉门关外发生着,生灵涂炭。
墨小将军回朝受封时,天启帝以“血”字不祥,改赐了他为“红羽将军”,又赐以“终身军令”。这是纪氏皇朝每个军人的极品爵,除非死亡,战场就是永远的归宿,那代表者永远的将军魂,只要他愿意,没有任何人可以将他从沙场遣回或架空,而墨小将军的“终身军令”却也是墨家的第十六令。
与周大将军的横空出世不同,墨飞渊出身于将门世家,墨家的祖先是追随着武德帝开创纪氏皇朝的最大功臣,墨家也一直以来以血肉之躯世代驻守在边疆。
墨家是皇朝的臂膀也是皇朝的痛,相比较与其他的贵族世家的枝繁叶茂,墨家却是的永远的人丁单薄,将军难免阵前亡,而马革裹尸像一个诅咒一样世代笼罩着墨家。
墨家也是所有世族中最特殊的,纪氏皇族永远的信任,军权在握,即使形单影只却也没有任何人敢欺负,而百姓们不管对贵族有多少怨恨不满,但提起墨氏一族却是从心底里的尊敬。
墨家出过很多盛名的将军,却又有更多的孤儿寡母,墨家的孩子也都很争气,即使没有出众的才华,却也不会出现逆子不肖。
墨家的男孩很优秀,但女儿却更加传奇,甚至有过女扮男装上战场的,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形势所迫,再加上来自帝位上的支持默认,以至于没有人敢追究,而在民间的很多流传里,墨家女儿的英姿更是增添了传奇的色彩。
在墨家的历史里最传奇的不会是某位将军,而是一个女人。墨家的女儿永远像谜一样,因为墨家从不与其他世家联姻,也不会进宫为妃,而唯一一个嫁进皇宫女人,后世尊称为——孝贤皇后,她是墨家最大的荣耀。
这一代的墨家,子嗣却更加单薄,墨飞渊只有一位孪生的姐姐墨飞雪,就是与宁王世子有婚约的那位,还有两位堂兄弟,但资质却都中等,换作生在别人家也会是难得的英才俊杰,但在墨家还不够,墨家的这一代,其实是红羽将军在中流砥柱。
而墨小姐与宁王府的婚事也是个异数,当初墨夫人临产时难产,天启帝连派了几位太医前去,却依旧不见回音,最后也不知是天启帝身边哪位近臣给出的主意,为正难产的孩子与皇家指婚,让孩子沾点皇气,正好在那时的前一天宁王妃刚产下了宁王的长子,却也是天启帝的长孙,墨家的孩子就被指给了这个孩子。
墨小姐的身体不好,一直深居闺中,婚事就一年年的拖了下来,但如今她也已经二十一岁了,婚事也该有个交代了,却没想出了又一件这样的事,这大概就是这场为之烦心的动乱里,唯一的可取之处了。
红羽将军就要进京了,那么,就没有任何人敢在这时这里再掀风波了。
而栖凤宫里的云舒看着几个孩子就自己的所学,对着那张圣旨还在反复的争论,却也不由得想起了这桩事与红羽将军,淡淡的微笑了起来,而春墨早就喜不自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