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河虽然是个小县城,但城墙也有三丈来高,平常要从这么高的距离跳下去,不摔伤腿骨,也得摔伤脚骨,可杨宇卓在半空中摆了个漂亮的姿势,刷地抽出了佩刀,落地之后,立即窜起,手中长刀呼呼地舞了一个刀花,几个起落便到了张直的身边!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张直在前面用全套的五虎断门刀法,砍伤了几十个大盗,城上观战的上千商河军民,都大感钦佩,认为张直是条汉子,却没有怎么叫好,毕竟血流成河的情景让他们想不出这事有多么好来!
可杨宇卓从城墙上跳下去,一通显摆,却得了个满堂大采!这小老头儿了不起啊,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不但半点事没有,还刀光闪闪地“飞”到了那个少年人的身旁,简直就是仙神下凡嘛!
“好,好身手!”
“老英雄身手了得,以一当百,必会打得响马抱头鼠窜!”
有的人见他戴着钟馗面具,更加叫道:“原来是神仙下凡,钟馗大仙,专抓小鬼!”
在商河百姓的大采声中,杨宇卓还没站稳,旁边就射来三箭!原来,响马们见没法打败张直,便想放暗箭伤人,这三箭同时射来,却是一个方向,而杨宇卓往张直身旁一站,站的地方正好是那三箭射来的方向,光看样子,倒有些象是他特地跑过来挨射的!
杨宇卓光顾着讨好张直,没留意远处射来的暗箭,等他发现暗箭袭来时,羽箭离他已不过数尺!杨宇卓急忙挥刀磕飞两枝箭,可第三枝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他武艺虽好,窜来跳去的好似神仙,却并非是真的神仙,见站着实在躲不过去,无计可施之下,只好一个懒驴打滚,这才堪堪躲过最后那枝箭!
“……好啊!”不知哪个百姓的叫好声这时候才传来,恰似为杨宇卓的灰头土脸伴奏一样!
挥刀一格,将杨宇卓躲开的那枝暗箭打飞,张直见这个京城来的番子,一到自己面前就来个五体投地,满地打滚,心中忍耐不住,笑出声来,道:“这位老大爷,你这是何必,不过年不过节的,我可经不住你的大礼!”
杨宇卓老脸通红地站起身来,假装没听见张直的调侃,一把摘掉脸上的面具,露出破了相的通红老脸,堆起尴尬的笑容,道:“让小兄弟见笑了,老夫杨宇卓,云州五虎断门刀二十三代弟子,不知小兄弟师承是哪位师伯,咱们可是一派中人啊!”
他见张直把本门刀法使得出神入化,猜想必是某位师伯的关门弟子,最受钟爱的那种,可能是自己的小师弟,不可能是师侄辈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张直却摇头道:“我没去过云州,不是五虎断门刀的门下弟子,杨大爷你认错人了!”
杨宇卓大吃一惊,额头上的汗登时就流下来了,急道:“你不是开玩笑吧,你不是我本门弟子,那怎么会使我五虎断门刀法,尤其是最后五招,你怎么学会的?你你,你从哪里学来的?”相比较本门的失传秘技,面前的二百多个响马根本就啥也算不上,他顾不得强敌在前,急得跳脚,伸手拉住张直的袖子,追问个不停!
张直却不回答,挥了挥手,见甩不开杨宇卓,便即作罢,任由他拉着自己的袖子!
对面的响马可不会管杨宇卓的本门武功是怎么泄漏出去的!只听踏踏踏的马蹄声响,那头胭脂虎走了过来!
胡彩蝶在马上巧笑嫣然,丝毫看不出生气,事实上她心中的惊骇简直难以形容!她的手下响马,号称山东一霸,所向无敌,可今天来到小小的商河县城解救结义哥哥,却连城门都没进去,还被一个瘦小少年堵在门外砍伤了好几十个,其中更有几个头目!敌人的身手如此了得,她哪能不惊骇呢!
慢慢走到张直的跟前,她下了座骑,冲着张直拖了个万福,娇滴滴地道:“小女子胡彩蝶见过小相公!”
张直嘿嘿一笑道:“小相公也见过新娘子了!”他见胡彩蝶穿得华丽,象个新娘子,顺口便开了玩笑。
胡彩蝶抿嘴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儿,道:“哎呀,小相公真会开玩笑呢,人家还没出阁,哪会是什么新娘子?你看,人家还留着刘海儿呢!”说着,她抬手轻轻摸了摸额着上的发丝,动作轻柔,风情万种,看得城上城下的人一齐咽了口口水!
张直道:“你不是新娘子,干嘛穿成这样儿?”他故意左顾言它,不回答胡彩蝶的问话,不说自己的名字!
谁知,他胡说八道,胡彩蝶不但不生气,反而极是配合地道:“原来小相公不喜欢人家穿成这样,那人家就脱掉好了!”说着,竟真的开始脱衣服!
张直却道:“你脱了衣服,岂不是便宜了别人的眼睛,怕你的新郎倌会吃醋!”他把手里的长刀交与左手,开始放松右手的手指,他知道胡彩蝶一脱完衣服,恶战便会立即开始!
胡彩蝶脱掉宽大的外衣,露出了里面嫩黄色的武士服,衣襟上绣了一双展翅欲飞的蝴蝶,就算是武士服也是华丽异常!
“好吧,小相公非说我是新娘子,那就算我是好了!”胡彩蝶将外衣扔给手下,接过送过来的一把寒光闪闪的柳叶刀,道:“新郎倌吃醋又能如何,一刀砍了,再换一个不就成了!要不,就换小相公如何?”
张直长刀交还右手,道:“我可不想当你的压寨相公!你和商河县官的事与我无关,也不想和你动手,咱们回见吧!”说着,做势就要走,杨宇卓还拉着他的袖子,番子头已经想明白了,张直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小相公是嫌人家长得丑,所以不要我么?”胡彩蝶闪身挡在张直的跟前,砍了她几十个兄弟,要是就这么走了,那她以后还做不做人老大了!
杨宇卓见今天非得和胡彩蝶动手,心里一盘算,他是打不过这头胭脂虎的,别看胡彩蝶和叔头君同是绿林十二天王,但叔头君擅长的是轻功,要论其它本领,却是十二天王里的倒数第一!
而胡彩蝶虽是个女人,却在十二天王里武功排名第二,一手胡家刀法打遍山东和北直隶,从来没听说她失手过!杨宇卓武功和叔头君差不多,但和胡彩蝶却差得远了,要想替张直拦下这场打斗,心有余却力不足也!
他提醒张直道:“张直兄弟,这女人号称画皮天王,表里不一,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你可别被她诱惑了……”
话没说完,张直便大怒,他奶奶的,你是怕这女人不知我叫啥呀,深怕她以后不找我报复是不是,还把我的名字说了出来!
“哎哟,原来小相公是叫张直,这名字真好听!那咱们成亲以后,奴家是不是该改名叫张胡氏了呢?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喜欢女孩儿!”胡彩蝶娇声嗲气地说着话,横过手中柳叶刀,摆了古怪之极的起手式!
乖乖的,连奴家都叫出来了,还说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张直看着胡彩蝶的起手式,忽然脑海中闪过一幅图画,是那个大圆球上的图案,那名瘦小的少年与一个美丽女子在打架,而正是从这幅图案之后,图案中关于武功方面的东西开始少了起来,线条也越来越简单,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
张直曾仔细研究过这幅图案,最后确定图案上的女子用的武功是大名鼎鼎的胡家刀法!历史上使用过这套刀法的人很少,但只要会使,必是大大有名之人,明末清初有百胜刀王胡逸之,清朝又有辽东大侠胡一刀,更有雪山飞狐胡斐,个个都是威震天下的人物!
他费尽力气才找到胡家刀法的刀谱,不但学会了上面的刀法,还专门研究了破解之法,可研究透彻之后,竟发现这套武功和下幅图案没有什么联系,所以这个疑问一直存在心中,无法搞清!
他见胡彩蝶摆出胡家刀法的起手式,便道:“杨大爷,麻烦你离得远点儿!”
胡彩蝶也道:“是啊,还请这位老先生离我家相公远点,他娘子是奴家我,不是你!我们夫妻要亲热,你没事站旁边做什么,想听窗根儿么,这里却没有窗户!”
杨宇卓心中大骂:“他娘地,这头老虎可真够风骚的,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他自知帮不上忙,只好放开张直的袖子,倒退开去。
张直哼了声,手中长刀也摆了个古怪的起手式,和胡彩蝶的一模一样!
胡彩蝶一见他的姿势,当即便是一愣,随即怒上眉梢,喝道:“小畜生,谁让你学我样子的!”她一向以自家刀法为荣,见到张直学她的样子,当然会大怒,她可没想过张直会这套刀法,只以为他是照葫芦画瓢呢!
“咦,不装娇扮嗲了?小相公转眼成小畜生了!”张直笑道。
胡彩蝶喝道:“找死!”手中柳叶刀一摆,划了个圆圈,从古怪之极的方向砍来!
张直见她出手,立时也挥刀砍出,所使招术和胡彩蝶一模一样,只是他的长刀却是后发先至,胡彩蝶的柳叶刀尚在途中,他的刀已经到了胡彩蝶的颈部半尺之处!
胡彩蝶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闪身跳开,喝道:“你怎么会我胡家刀法,你是从哪里偷学来的?”
张直笑道:“天下武功那么多,你怎知这就是胡家刀法?”
胡彩蝶想想也对,可能刚才那招和自家刀法相似,所以自己认错了!她冷哼一声,猱身进击,又攻了上来,手中柳叶刀呼呼生风,这次却是三招连使!
张直不退反进,手中长刀同样也是这三招,却招招后发先至,登时把胡彩蝶打了个手忙脚乱!她再次跳出圈子,喝道:“这明明就是我胡家刀法,你还敢不承认!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偷学来的?”
张直哈的一声,道:“胡编乱造,这哪里是胡家刀法,不信你再试试!”
胡彩蝶眼睛狠狠盯着张直,盯了好半晌,这才又复过来,这次她却不再一招一招的使,而是数招连发,忽东忽西,存心叫张直摸不清她的刀路!
可惜,张直不但会使胡家刀法,而且还会破解,他的力气不行,不能持久作战,所以不再学着胡彩蝶出刀,而使出破解的刀法,刀刀快,招招险,刀花闪闪中,硬是把胡彩蝶逼得连连后退!
不过十几招之后,胡彩蝶就要晕倒了,她万万想不到名震天下的胡家刀法,在这瘦小少年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有些招术她竟在只使一半时,对方便已破掉了,看得出来少年手下留情,只是破招,却并不将刀砍实,要不然她早就是刀下亡魂了!
胡彩蝶刷刷地挥刀乱砍一通,叫道:“我让你欺负我,我让你欺负我!”这回她使的就不是胡家刀法了,什么刀法也不是,就是纯粹的乱砍!
张直见她心浮气燥,跳出圈子,以刀柱地,借机休息,道:“算了,你我又没有深仇大恨,我也没杀你的手下,你我就此罢斗,各走各路,如何?”
胡彩蝶此时心乱如麻,再也没法保持美女的娇嗲形象,她恶狠狠地道:“你为什么会我家的刀法,还会破解,你是谁?”
“我是张直啊!”
“我问的是你到底是谁!”胡彩蝶怒道。
“我真的是张直啊!”张直回手一指杨宇卓,道:“不信你问他!”杨宇卓忙连连点头。
胡彩蝶气得浑身哆嗦,想要再上前开打,却又着实害怕,对方知道她的武功路数,数次手下留情,她早知不是对手了,只好又道:“你从哪里学到的这套刀法?”
“这回不说我偷学的啦!”张直笑道:“因为这套刀法是我自创的啊,我还要问你是从哪里偷学来的呢!”
胡彩蝶只感嘴唇疼痛,用手一擦,见手上沾血,原来极度的又怕又怒之间,竟然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她知今天是讨不了好去了,再不说话,回身上马,喝道:“走!”响马们跟着她撤离县城,不多时便跑得不见了踪迹!
见张直得胜,城上的军民齐声欢呼,没想到一场大灾,竟被一个瘦弱少年化解了!军民无不大叫大嚷,更有甚者还跪在城头,向上天祷告,喃喃自语!
杨宇卓见威名赫赫的画皮天王竟被张直给打败了,又惊又喜,跑上前去又拉住了张直的袖子,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忽地想起张直想考武举不成,他便道:“小兄弟你要有心报效朝廷,这事老哥哥我能帮得上忙,凭你的本事,在金衣卫里做个千户丝毫不难!”
见张直表情有些怪异,他忙又道:“你是再为闵树那老糊涂生气吧,他一个小小县官懂得什么,你要做官,自是上京去做,窝在这小地方岂不可惜!那闵树对你无礼,来来来,跟我进城,咱们去揍他一顿,替你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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