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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骗入西园(上)

“骠骑将军邀请我?”三天后得到骠骑将军府的盛情邀请,刘和与荀彧互相交换眼色。精心策划的伪包装终于收到效用,引起董重的关注。现在是直钩钓鱼,愿者上钩。

“是的。”使者给刘和一个肯定的答复,然后躬身行礼道:“还有荀先生。”

荀彧胸襟开阔,毫不介意由主角降为配角,轻松地笑道:“我也沾沾刘和兄的光。”

此次董重单独邀请刘和与荀彧,虽然不敢惊动整个洛阳城的人,但礼节还算正规。他俩欣然应约。酒宴安顿在董府一间偏厅,主人那边只有董重、华歆以及将军府的主簿,客人就是刘和与荀彧,负责招待服侍的从人全是董重的心腹。

酒过三旬,董重忽然问道:“听说刘先生是刘室宗亲之后?”他早从斥候口中打探到许多关于刘和的情报。

“祖上是河间献王。”刘和叹息道,“哎,家道破落,比不得其他刘氏宗亲之后。我看再过几代,怕是连庶人都不如啦。”

董重听出这话的意思,身为宗室之后的刘和没有任何优越感,他想重振家邦必然躲不开仕途之路。那就是有拉拢的机会,于是他笑道:“先生大才,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本将军求贤若渴,好结交名士。”话到中途,突然打住,目光移向刘和,其实在等待他的请求。

荀彧端起酒杯不苟言笑地送到嘴边,微微点头,暗示刘和沉着冷静,不急于主动出击。直钩钓鱼要的正是一份耐心。

“鄙人年幼,一面勤学,一面交友。如今宦官把持权柄,正直之士有志难伸,鄙人暂时做只闲云野鹤。关注天下局势,寻找良机报效国家。董将军认为好么?”刘和首先表明心迹,与那蹇硕、张让等人不愿沆瀣一气,打消董重的顾虑;然后表示自己有出仕从政之心,使董重有机可寻;最后一句将招纳贤才的主动权还给董重,那是要他亲自邀请。

董重举杯招呼大家饮酒,华歆会意,立即说道:“当今天子圣明,岂容小人专擅国政。先生怕是道听途说,错失良机。骠骑将军礼贤下士,先生可曾有意投效将军?”此言既表明骠骑将军府对宦官的态度抹零两可,又力劝刘和进将军府。

董重接口道:“本将军十分赏识先生的才能,愿意聘先生入府为幕僚。”华歆抛砖引玉,他才好见缝插针。

刘和缓缓举杯,故作迟疑。荀彧趁热打铁地笑道:“将军一番美意,刘和兄还犹豫什么?”这是演唱双簧,扮黑脸的还是刘和。

“将军礼遇有加,有孟尝君遗风。请恕在下是个直人。”就在董重眉头一皱的时候,刘和躬身离席,行礼拜道:“在下不才,愿为将军驱驰!”

董重眉头舒展,满脸喜悦,急忙起身扶刘和。刘和跪拜不起,出人意料地说道:“请将军亮出诚意!”这些都是路上荀彧筹谋的计划,目的把刘和伪装成一个爱慕财物的贪婪之徒,让董重坚信刘和是铁定心做官。

董重倒退半步,脸色忽明忽暗,显是对刘和突如其来的请求大吃一惊。“先生要我怎样表明诚意?金银珠宝,官爵田宅,先生要什么尽管直言!”

“刘和兄别再为难董将军啦!进了骠骑将军府,荣华富贵还用得着担心么?”别看荀彧口头上完全像个和事老,但他悄悄作出一个只有刘和才明白的手势:先别答应,立刻走人。

“只怕将军不肯,在下先回去考虑考虑,等想出所求之物再答复将军!”

望着刘和与荀彧匆匆辞别的背影,董重冷哼道:“刘和的狂妄丝毫不逊于祢衡。他才多大资历,竟敢公然向我讨价还价。”

“祢衡那点才气哪里及得上刘和。此人心志远大,才气纵横。是凡有才华的人都会有些轻狂。将军目前急用人才,别跟这种人较劲。”华歆急忙劝告。他和袁绍暗中订下同盟,现在努力为刘和美言。

“难道子鱼就没有才华?”董重调侃一句,怒气消了大半,“本将军现在好奇刘和到底需要我拿什么做诚意。”他对华歆非常信任,全然想不到这人已经被何进收买。

“文若兄搞得我一头雾水,真他娘不明白我可以进入将军府,为什么还要画蛇添足?”两人同榻,刘和与荀彧已经无话不谈。

“这叫欲擒故纵。如果没有子鱼兄的情报,我也不敢如此冒险。董重很特别,这样做反倒会让他对你产生浓厚的兴趣。”

“下一步怎么做?我该向董重要求得到什么?文若兄想必成竹在胸。”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一个有关男女之间的问题。”

“关于我的?”刘和一双疑惑的眼睛转过来。

荀彧点点头。

“关于我和女人之间的?”

荀彧又点点头:“你和董府小姐之间的事情。如果没有子义兄的情报,我也不敢胡猜乱想。”他作出一个得意的微笑,让刘和的恐慌与惊疑逐渐加剧。

我的天,五哥居然出卖我?刘和难以置信地望着一脸鬼笑的荀彧。他尚且被二荀玩弄于股掌,更别说重义气的太史慈。只要荀彧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为幌子诱骗太史慈,一定能套出许多秘密。

刘和无奈地苦笑道:“文若兄真他娘的神鬼莫测。有什么匪夷所思的妙计统统拿出来吧!”

“公达将英雄救美的好事送给你,那我也送你一件美差。下次见到骠骑将军,就要求他答应把妹妹董小姐许配给你。”荀彧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文若兄什么时候也瞧我不顺眼了?上次公达那招英雄救美差点没把我整死,这次你是铁了心送我见阎王?”就算再吃九个豹子胆,刘和也不敢,除非荀彧先给他一个充足的理由。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新郎官。董重肯不肯把妹妹嫁给你还是个未知数。你这么说,府上自然有人帮你。你当前的任务是混进西园,不是抱得美人归。”

刘和长叹一声,袁绍他们把我当成彻头彻尾的棋子。为了行刺蹇硕,他们毫不顾及我的感受。我从没喜欢过董秀,上次英雄救美全是迫于无奈。山洞里那一夜销魂,不过为了骗得董秀的信任。“娶她”是山洞里哄骗少女的鬼话,却在他们精心策划下,我还有点弄假成真。

“我可不想自欺欺人。感情有时候勉强不来!”不爱一个人,还要厚颜无耻向她求婚,这对男女双方都是一种锥心的欺骗。倘若婚事歪打正着,对善良的董秀,对自己都是一种长痛的打击。

“惟有如此你方有机会混入西园,否则多疑的董重不会轻易安排你进入西园。”荀彧解释原因,这是摸清对方性格后的一种心理战术。在刘和看来,比上阵杀敌还要残酷与冒险。

“文若兄当真算无遗策?假如失算,那我恐怕触怒董重。别说进西园,就是洛阳都没得混!”刘和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荀彧。无论他多么自信,刘和都要不断催他警惕。说到底,刘和才是这场冒险任务的主角,任何半点闪失足以令他万劫不复。

“从认识你到现在,我荀彧失算过?”荀彧稍带愤怒,他紧张地观察四周没有异动,说道:“不光是我一个人在筹划。所有反对宦官的智士们都在替你出谋划策。杀蹇硕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天下。”

天下的智谋能士都在为自己出谋划策杀蹇硕。飘进耳朵里的确让刘和震撼。这种震撼来自内心深处,它是刘和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象的事情。原来袁绍集中了一大批谋士为他设计暗杀蹇硕。难怪他的每一步行动往往可以化险为夷。因为每一个计划都是他们智慧的结晶,也许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都是智士们殚精竭虑的成果,他们会考虑种种风险,他们会集思广益。此刻,刘和感觉自己并非想象中的棋子。即使自己是棋子,也是一颗奇特的棋子,一颗凝聚智士仁人心血的棋子。

望着刘和惊诧的眼神,荀彧收敛一切的笑容,以最严肃的表情对他说道:“本来这些秘密我是不能对你讲。但是这些天的相处,我已经把你视作好友。以后你就要离我而去,混入西园禁军。再不会像今晚这样教导你,没有我在身边,一切要靠自己!”荀彧语重心长,轻轻拍了拍刘和的肩头。

刘和陷入沉默。一直以来都以为荀彧只是利用我,但从没想过临别前他会对我说出这般感人的话。没有任何煽情的言语,只在最末那句‘一切要靠自己’的忠告,便让刘和非常感动。

“还记得那只‘激三千以崛起,向九万而迅征’的大鹏吗?兄弟,哪怕身陷龙潭虎穴,都要始终相信自己!”荀彧转过脸背对百感交集的刘和。

刘和感受到肩负的任务越来越重。沉甸甸,是一种扑朔迷离的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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