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军斥候见刘和单戟独骑杀出营门,先是一阵哗声。等看到敦朴旺紧跟着冲出来,又是一阵嘘声。也许他们不知道谁是刘和,也许他们太小瞧刘和的部队。就在他俩飞马冲来的时候,八个人全都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一百步。五十步。终于斥候里杀出两名手持短刀的战士,刘和能清晰地望见弯刀刃面上的血饮。感受到一阵劲风刮来,眼前电光闪过,利刀晃着夺目的寒芒。一名剽悍的黑山军士兵朝他猛冲过来。
“杀~”刘和大喝的同时挥动手心的长戟。两匹战马交错,没有技巧,月牙戟锋掠过利刀的杀气,支刃重重撞在对方的刀口上。以硬对硬,在他大吼的同时焕发出全身的气力。两件兵刃相撞发出剧烈的金属碰击声,震得耳膜刺痛。挥刀招架的那名黑山士兵被刘和巨大的冲力带下战马,他匍匐着想站起来,刘和的戟锋早已划出一道弧线,戟头扎进对方的心窝。
刘和从容地笑了。记得上次击杀杜长时,也是如此简单的一击就震伤对方。张飞教他的虎吼在实战中发挥出巨大的威力,而兵法里的蓄势待发,让刘和学会将兵法融入到武技。将虎吼与搏杀同一时间合二为一,刘和的武道终于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如今的心得令他在骑兵对战里收发自如。杀死这名敌兵后,刘和很快以相同的动作,相同的武技再次干掉一名不怕死的敌人。
敦朴旺力大无穷,但对于戟法的运用尚显稚嫩。他击伤前面扑来的骑兵,肩膀却被后面的骑兵砍了一刀。而刘和同样也不敢轻松,三名骑兵死死缠住他。这些人不是泛泛之辈,也难怪能够击杀韩浩麾下一流斥候,也难怪能够靠近我军营帐公然挑衅。
手里的长戟加速舞动,围攻刘和的三名斥候也丝毫不敢怠慢。没有人敢擅自离开袭击敦朴旺,那小伙子的身边只有一名可以战斗的敌兵。长戟荡开马刀的攻势,战马趁势冲出一小段距离。刘和回身纵马又一次高吼着冲向对方,三名黑山军斥候仿佛拼出血气,三人齐声喊叫着朝他冲来。
“杀~”嗓子里发出一声悠长的叫吼,刘和把力气发挥至极限。腰间堪堪避开一把锋利的马刀,头盔擦过又一个刀锋,他的长戟排山倒海与马刀相震。由于惯性,巨大的力量将对手耸下战马。戟头刺中对方背部,战马的奔驰拖着死者的身体冲出三丈远。
“哇”远处传出一声惨叫。敦朴旺方天戟击杀黑山军斥候,回身助刘和,局面形成二对二。两名黑山斥候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没有料想我军里还有如此勇武之人。在黑山军中他们的武艺也算一流。可是在刘和与敦朴旺面前有些力不从心。
“来啊!咱们单打独斗!”敦朴旺张开大口,擎着方天戟恶狠狠冲对方叫嚷。
两名黑山军斥候突然将马刀用力掷向刘和,就在他闪身格挡时,转身逃跑。“追!”大吼一声,刘和气愤地冲过去。月牙戟脱手,如同弓箭射向逃奔的黑山斥候。“啊~”一名敌人惨叫着坠下马来,最后那名敌兵狼狈逃脱。
刘和拾起月牙戟还想追赶,猛然听得脑后我军鸣金声。太史慈得知他和敦朴旺离营追杀黑山军斥候,十分着急。他一面率队追来,一面让人鸣金。
“杀得痛快!子义兄错过了一场屠杀。”对付几个一流黑山军,战斗还是很艰苦,哪有刘和说的那种轻描淡写的屠杀。
“主公请回营,你快把文若兄急坏啦。他听说你私自出营战斗,立刻要我前来保护。”太史慈一面仔细检查刘和的伤势,一面关切地说。他与刘和兄弟情深,最为担心,见刘和没受伤,才松口气。
刘和回到军营。荀彧那张极度担心的脸才终于露出一丝轻松。他长舒口气,问道:“郡守刚才在做什么?”
“虎步营前来了几个猎物。我一时手痒难耐就带上敦朴旺出外打猎。”
“打猎?”荀彧面色顿时变得凝重,“哪有身为三军统帅,随便出营追杀敌人的道理。”当着在场众人的面,他发怒地指责刘和。
众人都面无表情地望着刘和,营帐气氛立时紧张。
“主公就算有什么过错,文若兄也不用发这么大的火气。”常林在中间扮演和事老。他这一笑令帐内的气氛变得缓和。
“刘和兄弟,不是文若责备你。你身为郡守,贵为皇叔。各方势力难免有杀手刺客伺机谋害你。虽说你勇武过人,但是暗箭难防。你独自出外杀敌,可曾想过黄雀在后?”荀彧紧紧握住刘和的手,苦口婆心地劝戒他。
“多谢文若兄教诲,以后我会长记性。”冲他微微一笑,刘和既感动又后悔。文若字字句句都是关心我,他说出我从未警惕的事情。各方杀手倘若真趁我独自外出,暴起发难。即便我天下无敌,也防不胜防。更何况普天之下武艺强过我的大有人在。想到此,感觉后背生出凉气,不寒而栗。
“哈哈哈哈”戏志才却在一旁大笑。
“你笑什么?”随着刘和的问话,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这个言语有些怪异的谋士。
“我想到破敌良策,主公何不将计就计。”戏志才脑瓜子的确灵光,从刘和的一个错误里找到点灵感。
“主公带上几位亲信,大摇大摆去孙当营外。我敢肯定孙当会带兵追杀主公。然后正好中调虎离山之计。”他当众说出计策,大家又是神情各异。
“孙当会中计么?”刘和第一个问他。
戏志才回答道:“孙当性格暴躁,一定会中计。”他的话得到另外管亥的肯定。他们在黑山军呆过,对于各位头领的脾气大致也摸得清。
“不成,太危险!”荀彧摇头反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需要的就是主公足够的勇气!”
“你这是令郡守陷入绝地。万一不慎,郡守有个闪失,河内就全完啦!”荀彧坚决反对。
刘和从容地笑道:“如果孙当不出来,咱们就打击黑山军的气焰;倘若孙当真出来,我们就割下黑山军的脑袋。”
荀彧想了想然后说道:“主公真要去,那就一个人去。”他也是个足智多谋的人,适才因为担心刘和的安危没有坦然答应,等他仔细谋划后也不再固执己见。
刘和哈哈大笑道:“那就一个人去,让敌人瞧瞧我的厉害!”
根据斥候的侦察,刘和很快找到黑山军的营地。孙当部是黑山军里最早抵达怀县的军队。根据张燕步步为营的指示,他们驻扎在距离刘和军营帐西北二十里,怀县五十里的位置。刘和伏在土丘后,偷偷观察着远处黑山军营地的一举一动。远远听见营帐喧嚣的闹声。营外没有巡视的骑兵斥候,这为他靠近敌营提供了便利。刘和又抬头仰望天空,日当正午,恰是黑山军午饭的时间。戏志才就是选择这个时间,敌人白天防御最松懈的时机。由于大家忙着吃饭,斥候也暂时消失。
刘和选好前进的路线,神出鬼没般来到距离黑山军营地一里的位置。很快营地角楼的哨兵发现了单戟匹马的刘和,他们立刻吹响示警的号角。刘和轻蔑地笑笑:老子一个人犯得着你们如此大惊小怪?他壮胆朝前行进半里。
防御营门的黑山军推出笨重的弩机,防御栅栏的士兵一律端起手弩,众多士兵丢下手里的饭菜围在栅栏边看热闹。听说汉军有人前来踹营,孙当急忙出帐,跑到营门前。
弩机的射程应该不到三百米远吧。刘和又大胆挺进一百步,在三百多米外的距离立定。望见黑山军慌乱的表情和动作,刘和顿时觉得好笑:这帮山贼居然没见过世面。
“我乃现任河内郡守,天子御赐皇叔刘和!”运足中气,刘和高声把嗓音送到黑山军的营帐,望见的是一片充满惊愕的眼神。黑山军将士始料不及汉军河内的最高统帅会只身矗立在他们的营门外。
“我乃现任河内郡守,天子御赐皇叔刘和!”生怕敌人听不见,刘和又大声重复一遍,语气充满蔑视和嘲弄。听到对面营内发出的哗然声,他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刘和在勇敢地向敌人挑衅。戏志才告诉他黑山军多数将领其实很好面子,像孙当这人既急躁又自负,而且很爱面子。“啊!刘和竟然敢挑衅我!”孙当怒吼起来。这恐怕是他出道以来遇见的第一位敢于单身挑衅的敌军统帅。
“将军,这是敌人的诡计。”
“张大头领吩咐过,全军不可轻举妄动。”手下急忙劝阻。
张燕攻打怀县前勒令全军不可轻进。他显然吸收了杜长败亡的教训,也忌惮刘和连战连胜的气势。
孙当自我解嘲道:“我怎么会中敌人的雕虫小技。派两名勇士偷偷从侧门出营,左右夹击刘和。”说到最后几个字,语音细小,仿佛他置身语境中,悄悄逮捕刘和。
黑山军的左右两个侧门悄然打开,一左一右出来两名骑兵。从刘和跃出土丘,骑马靠近敌军营地的时候,他就不断提高警惕。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余光严密监视。临行前荀彧再三叮嘱他万千小心,随时观察敌军的动静,形势不妙立刻撤回。
当两名骑兵兜个大圈绕过来时,刘和早已察觉到动静。一个,两个,他在心底默默数着。当他确信敌人只派出两名骑兵时,脸上浮起一丝旁若无人的冷笑:就凭你俩妄想捉住我刘和?
尽管刘和的目光依旧望着正前方黑山军的营地,但他的余光始终注视着从两侧缓缓过来的敌骑。一百步,八十步。刘和突然冷笑一声,喝道:“藏头藏尾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们两个尽管放马过来!”语音充满挑衅与戏谑,全然不把两人放在眼里。
两名偷袭的黑山军勇士似乎怒极,拍马朝他冲杀过来。刘和咆哮一声,纵马攻向右路的骑兵。“喝~”虎吼加上挥戟同时发力,浑身气力犹如山洪爆发势不可挡。戟锋在强烈碰击下,将对手兵刃震为两截。刘和的月牙长戟果然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历经多次离合,依然伴随着他的武道成长,在他手中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右翼敌兵的头颅被刘和轻松摘下,目光闪出杀气,刘和又掉头纵马攻向左路。他的战马无论爆发还是耐力都是一匹难得的宝马,戟头在两马相错时荡开对手的兵器,月牙支刃顷刻间将对手的脑袋旋落。
左右移动间立杀黑山军中两位一流好手,这股胆气和武勇令在场观看的黑山军将士无不肃然。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刘和又回到距离营地三百步的位置。这回又往前挪动数十步,更加显示出他对敌人的轻视。一切凭实力说话,搏斗中全凭武力彰显威风。
威风让敌人的气焰逐渐减弱。“都说刘和武勇过人,果然名不虚传。”发自肺腑对敌人的褒扬,预感到士气下降,孙当也开始恼怒。
“我们出去活捉他!”底下有人愤愤不平。
“一群人围攻一个难道你们不觉得很丢脸?再上去八个勇士,一定要活捉刘和!”孙当感觉颜面无光,如果今天的事情传到另外的头领那里,今后还不成为大家喝酒聊天的话题。
营门杀出八名战士,看身手个个都是强悍之徒。形势不妙,是否该撤回?刘和凝神注视着快速弛来的八名敌兵,望着他们杀气腾腾的样子,忽然激发他的血气。
刘和,刚回三国的时候,你不是对自己的武艺非常自信么?你那时扫荡饮马川后不是信誓旦旦要找赵云单挑,要击败马超,还要打倒许诸。如果连八个小喽罗都退却,你拿什么勇气去挑战三国的一流高手。要想武道更上层楼,先拿八个人做陪练吧。
刘和坚定了决心,眼神不再犹豫,手心攥紧月牙戟。战马在他鞭策下,慢慢来到刚才战死的敌兵身前。他把这场搏斗当作与三国一流高手的对决,这一刻抛开杂念,专心致志应付面前的敌人。
八骑迅如烟,转瞬就在眼前。刘和忽然用戟尖挑起地上的利刀,像离弦的弓箭甩向冲来的敌人。利刀顿时打乱敌人的冲锋,刀刃刺中其中一名倒霉者。“杀~”刘和咆哮一声。胯下战马急如闪电,手里长戟猛如狂风,戟刃迅雷般插进一名敌兵的喉咙,强大的力量把死尸耸下马背。八名骑兵顿时减去四分之一,六名勇士全力以赴死死缠住刘和。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黑山军。即便在这种打斗下,他们也能层次分明地对付强敌。两人死死缠斗刘和,两人专门主动攻击,另外两人选择避开刘和的视线,寻觅机会随时偷袭刘和。六个人分工明确,让刘和丝毫不敢松懈。假如适才攻击未果,同时应对八人会是多么恐怖的结果。心念一动,刘和的防守立刻出现破绽,后背差点中招。背心一凉,冷汗一冒。忽然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陷入敌兵的困阵中。
“将军,刘和似乎被我军包围。众多兄弟何不一拥齐上活捉了他!”有人识出刘和的处境,不失时机地提议。
“笑话!既然包围了刘和,六名勇士就可以干掉他。我们一齐杀出去,岂不让别人笑话!”孙当很自负。戏志才说得没错,面对一个自负的人,刘和有更多理由逃出敌手。也正是这种知己知彼,戏志才才会想到让他冒险。
远处的土丘后面偷偷探出一双自信的目光。戏志才,整个军中自信的人不少,但没有谁比他更自信。他的自信里还流露出一股士人的孤傲,对贼寇的轻蔑与不屑。他还是为刘和暗暗捏了把汗,毕竟这是他的主公,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一个选择。其实他也不敢相信刘和会面对八位勇士,还能不屈不扰地顽强搏杀。主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一位莽夫还是一名勇士?
主动攻击的士兵力量强盛,伺机偷袭的敌人最为可怕,缠斗的骑兵十分狡猾。洞悉六名黑山骑兵的实力后,刘和再不像先前紧张。想到武侠小说有一招借力打力,刘和灵机一动。突然咆哮一声,打乱敌人的注意力。趁着强攻敌兵的马刀劈来,他灵巧地转动身体,让对方巨大的冲力尽数倒向伺机偷袭的敌人。这一记躲闪事出突然,就在敌兵惊诧时,月牙戟一道弧线掠过,支刃刺穿那强攻敌兵的胸膛。身后那名敌人忙着躲避强大的冲力,不料刘和拔出腰刀顺势劈向面门。
但他来不及再躲,腰部受到刀锋的撞击,甲衣割破,皮肉顺着一道伤痕绽开。刘和纵马就跑,趁敌人追击反身一记回马戟又刺倒一人,另外三人的围攻顿时现出一片空隙。刘和再接再励击翻一名敌兵,对方气势瞬间跌至低谷。
“喝~”脑后风响,刘和被一位拼命的敌兵掐住脖子,两人摔下马来,形势万分危急,他不顾身上伤痛,奋力踢中对手的小腹。从另一名骑兵的马下钻过,又被倒地的士兵抱住小腿。马刀如电光劈向刘和的后颈,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刘和双手死死抓住刀柄。当时刀锋距离他的脖子只有一公分。也许人在临死前为了活命的挣扎往往能创造奇迹,刘和抓住刀柄连人带刀拖下战马。小腿还是被那垂死挣扎的敌兵牢牢抱住,令他动弹不得。刘和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一屁股坐在对方脸上,硬生生用屁股猛力砸击对方的面门。渐渐地小腿可以动弹,当最后一名敌兵冲上前时,刘和一个踉跄滚到他身后,拾起月牙戟狠狠地刺向他的背心。
感觉浑身乏力,刘和勉强上马,再看看地上死亡的敌兵。那张脸部被坐得扭曲变形,眼珠迸裂,面目狰狞。很庆幸自始自终营地再没有人出来援助,刘和一面大口喘气,一面恢复体力。
“哈哈哈哈!黑山军都是缩头乌龟!”刘和仰面朝天一阵狂妄地奸笑。
“刘和必胜!黑山必败!”月牙戟将地上死尸的头颅一一割下,一面挑在戟尖上扬威,一面纵声欢呼。戏志才说过,将敌人的怒气挑逗至极限,我军离胜利就不远了。
“啊`!耻辱~!”孙当看不下去,就是那些围观的黑山军士兵无不咬牙切齿。敌军主帅公然在营前叫骂挑衅,还击杀己方多名勇士,这种嘲弄令士气严重下降,也让那些热血澎湃的战士无不愤怒。
“杀死刘和,赏金万两!”孙当挥舞五指,怒火冲冠。
“轰隆~”营门洞开,黑山军骑兵潮水般涌出营地。数千战马杀气腾腾朝刘和扑来。
一番功夫总算没白费。英雄也不是再逞强的时候。望着排山倒海的敌骑,刘和掉转马头拼命逃跑。敌军中计啦!戏志才的脸上挂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