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画店里,顾砚菲看到有几幅画里竟然用到了大小尉迟处理阴影的晕染手法。这在自己那个时代已经失传的密技居然在一个寻常店铺见到。还有啥说的,买!
蜀锦,本以为是皇家贡品,在布店里居然也可买到。啥都不说了,买!
还有那些夺目的琉璃,奇巧的玩意,精美的首饰,就算她前世生在豪富之家,眼界极高,也被这些美轮美奂的新鲜文物晃得眼花缭乱。买!买!买!
血拼本是女人的天堂,却是男人的地狱!就在顾砚英快要崩溃时,他们终于在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临江楼”的雅座坐定。这间雅座是顾家长期包的,位置极好,开窗就可与远处的江水遥遥相望,凭江临风,惬意非常。但顾砚菲此时却没有如此闲情雅致,她的注意力早被楼下嘈杂的人群吸引。
楼下街道上已经围了一群人,人群中间一位华服公子正鞭笞着一个少年。那华服公子拿着马鞭,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之类的话,离得远,顾砚菲也没有听真切。被那华服公子鞭笞的少年正被几个家丁模样的大汉摁在地上,看不清模样。旁边围观的人指指点点面有不忍之色,但并未有人阻止。
顾砚菲看得奇怪,顾砚英却一眼认出了那打人的华服公子,“那不是李刺史家的小三吗?这龟儿子可不是啥好东西!”
顾砚英转身对旁边伺候的店小二说:“下去打听打听,看看怎么回事?”
这个雅间是顾家的长期包间,店小二对顾家的几位公子都熟得很,于是笑着凑上前去。“十二爷,不用打听了,这事的因由小的全知道,已经闹了好几天了。”
“前几日,李刺史府上就说逃走了个家奴,满大街的找人,这会子刚刚在街上找到了,李三公子说要当街打个半死再送到蜀王的采石场。十二爷您也知道,那采石场上做工的都是一些十恶不赦的罪犯,到了那也就是个死。”
顾砚英皱皱眉问道:“李三虽不是啥好东西,但李府待下人还算宽厚,怎么会有家奴逃逸呢?要知道被抓住可是重罪。”
那店小二知道顾砚英出手一向大方,便也不隐瞒什么,鞠躬谄笑道:“十二爷,您算是问对人了,这要是别人可能还不知道呢,偏偏小的的亲戚在李刺史府上做工才略晓得一二……”
顾砚英嫌他罗嗦,扔出一粒碎银,挥挥手不耐烦的说:“挑重点说,爷没空和你在这儿逗咳嗽!”
通常赏一串铜钱就已经不错了,那小二看到银子早已乐开了花,知道顾砚英秉性豪爽,便也不客气的收下银子,面带神秘的说:“李刺史府上待下人很是宽厚,可偏偏这位李三公子却有断袖之癖,所以李府但凡能看得过眼的小厮和这位李三公子都是有些不清不楚的……”
顾砚英听到这里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大户人家包养男宠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再说李三这个毛病他也早有耳闻,若在平时也就一笑了事,可现在自己旁边还坐着个还没出阁的娇滴滴的妹子,店小二说的话如此露骨,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那店小二看到顾砚英不住的皱眉,以为这位顾十二爷看不惯李三公子为人,口下说得更起劲了:“那个逃奴也有些来头,听说是铁勒族浑部的,叫浑进。浑部叛乱平息后,参与叛乱的将领被全数斩首,这些将领的家人被部落首领卖身为奴。听说有上千之众。这位李三公子看上那个浑进,想方设法的买了来。却没想到那个浑进年纪虽小,性子却烈得很,几次三番都没得手,后来还被人家伺机逃了出来。李三公子已经在这益州城里找了好几天了,也不知这个逃奴为什么不好好找个隐蔽的地方待着,偏偏在大街上被抓住了。看来这回是必死无疑了。可怜啊可怜……”
在轩辕国,奴婢买卖是正常现象,主人很大程度可以决定奴婢的生死,而且逃奴是要受到严厉惩罚的,被抓后就算是当场打死也不会有任何不妥。所以顾砚英也并未在意,只是挥了挥手,让店小二出去了。
顾砚菲听着店小二的介绍,心底波涛汹涌,脑中闪电般浮现一条信息:浑缄原名浑进,铁勒族浑部人,中唐著名将领。
顾砚菲本来以为她所知道的那些著名历史人物都会由于历史轨迹的改变,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但眼前的事情分明又告诉她,有些人有些事可能还会存在。顾砚菲不是个喜欢惹麻烦的人,而且也不能肯定现在正在挨打的那个逃奴浑进就是她所知道的那个浑缄,更不知道浑部怎么会发生叛乱,为什么浑进会到蜀地,但顾砚菲却非常想救这个逃奴,没有任何功利心,只是觉得这个人是和自己那些微薄的历史知识略有瓜葛的人。
顾砚菲问旁边的顾砚英,“十二哥,咱们有没有可能救下那个逃奴?”
顾砚英皱了皱眉,“十五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还是少管为好……”
“十二哥,算我求你了,想想办法吧!”
看着顾砚菲满眼哀求地神情,顾砚英的坚持立马就败下阵来,只得说:“好吧好吧!这个李三应该还卖咱们顾家几分面子,待会儿请上来好好和他说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这种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一无是处,实在懒得打交道。”
说完就将那店小二招来,“拿着我的名刺到楼下将李三公子请上来,就说我请他上楼来喝一杯。”
半刻钟不到,那个楼下的华服公子便上楼来了,一进雅间便抱拳笑道:“不知十二哥在此,恕罪恕罪!”
顾砚菲刚刚离得远,并未看清此人样貌,此时近看,觉得此人相貌还算相貌清秀,只是面色略有些苍白,言谈间谦和儒雅,全无楼下看到的嚣张暴戾之气,心下暗暗称奇。
顾砚英也全无刚刚的鄙夷勉强之色,爽朗的笑道:“相请不如偶遇,我也是刚刚坐下就看到李三郎了,所以特意请过来一起聚聚,如有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这李三公子是益州刺史李重盛的小儿子,名叫李执。李刺史虽然为官尚属中正,但家中老母对小儿素来娇惯,也养成了李三公子不学无术的纨绔脾性,是益州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李执虽然在益州横行霸道,但却不是愚昧之辈,心下也希望亲近象蜀王萧家,顾家这样的世家子弟,但这些世家子弟虽然待人谦和,心下又怎会看得起一个从三品官不学无术的小儿子,所以表面虽然客客气气,但心下却不以为然。李执虽有亲近之心,却不得其门而入。今天顾府的十二公子顾砚英居然主动邀他喝酒,心下多少有些受宠若惊,语气便越发谦卑。看到旁边的顾砚菲,便说道:“十二哥太客气了。这位小兄弟从未见过,不知是……”
“这是我的族弟,排行十五,你叫他十五郎便是。他平常很少出门,所以你不认识。”
李执初见顾砚菲时并没有什么感觉,觉得只是一个又黑又瘦不起眼的小书生,经顾砚英介绍,仔细一看,只觉得这十五郎虽然黑瘦,但气蕴内敛,眉目之间儒雅非凡,他本是好男色之人,对这些世家子弟虽不敢有非分之想,但看着顾砚菲不禁也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