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知道吗？我的姐夫，他真的，真的是这世上最儒雅、最智慧、最有担当的男子，也只有他，才能配得上我那美丽善良的姐姐。”连天边的归鸦也都寂然无声之后，小青突然幽幽的开口了。
“嗯，我相信。”林东明攥紧了小青的手，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青蛇，刚刚有了五百年道行，就跟着姐姐下山来啦。其实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下山。”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下山，是历劫来了，那是我们妖族修炼必经的一劫，叫做人劫。哥哥，你今天对忘忧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对的，我也想过告诉她来着，可是一来她平常冷淡得很，二来我也没你那样的口才，把话说得那么清楚，所以才没告诉她。”
“好哥哥，你知道吗？我们蛇族修炼，一共有两条路：一条是以原身修炼，先修炼成蛟，然后化龙；另外一条呢，就是姐姐选的那条，先修炼成妖，而后成仙。”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我那姐姐，心里是极为骄傲的。她不愿苦苦修炼之后，还去天界当一条杂牌龙，她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修炼，当一个骑着龙的仙子！”
“我那时候，虽然什么也不懂，可我却知道，姐姐要做的事情，小青当然得跟着了，所以我当然和姐姐一样，选了第二条修炼之道。”
“后来，我们就到了西湖，在西湖的边上，姐姐看到了姐夫。好哥哥，那部破电视剧里，说姐姐和姐夫是什么前世宿缘，那都是屁话。那个时候，倘若你也在场的话，就会发现，我的姐夫虽然只是一个凡人，但是他站在断桥边的时候，仿佛那天上的云彩，地上的柳荫，西湖的水光，都是为了他而存在一般！姐姐和他，只互相看了一眼，就那啥，嗯，用现在的话说，就来电啦！”
“好哥哥，你不知道，我那姐夫虽然只是一个凡人，但他可厉害啦！对了，哥哥，你知道电视里面法海那个钵盂不？”小青的声音，突然带了几丝兴奋，林东明倾过脸看时，发现她的脸上，竟带了几分笑意。
我这个妹妹，怎么活了一千多年，还有点小孩儿脾气，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怪道她叫我哥哥我感觉这么心安理得，呵呵。林东明心里想着，不过为了自己胳膊上的嫩肉不受苦起见，他脸上可不敢露出一点来。
“知道呀，他那钵盂不是挺厉害的吗？我看法海那老头子没什么本事，他全靠那家伙撑着！”林东明答道。
“嘻嘻，哥哥，他那个钵盂，比电视里演的，还要厉害得多呢！据说那是西方某位佛祖开悟时留下的佛宝，可厉害啦！不过哥哥，你知道不，我可是拿那个钵盂吃过狗肉呢！”小青突然嘻嘻笑道。
“真的吗？哇，那你可太厉害了！”林东明由衷赞叹道。
“是呀是呀，那都是我姐夫的能耐！”小青笑着对林东明说起了那段往事。
原来，许仙和白娘子那个时候，人间的修士还很多，许仙作为凡人，娶了妖怪为妻，脸上自然有些妖气沾染，于是便总有些和尚道士看出端倪，要替许仙降妖捉怪，最常见的方法，便是给许仙一些符篆法宝之类的东西，让他挂在帐子里或是门后。
可许仙身为医生，在认识白娘子不久，就搭出她和小青的脉搏并非常人，而白娘子也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在成亲之前就告诉了许仙自己和小青的身份。但许仙爱极了白娘子，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成一回事，仍然与白娘子成了亲。
成亲之后，小青和白娘子成了许仙的家人，许仙自然是要尽力维护的，因此那些和尚道士送来的符篆法宝，都让许仙想办法给毁掉了。可那天一个青年和尚拦住许仙后，就交给他了那个钵盂，让他回去后，盛满清水，端给妖怪喝就行了。
那个钵盂，其实就是法海的那件，不过交给许仙钵盂的青年和尚，却并非法海，而是法海的衣钵弟子。
“那钵盂好生厉害，姐夫拿进来的时候，是用一个布袋装着的，隔着布袋，我都能感觉到那钵盂上的佛力。等那钵盂拿出来时，就连姐姐，也得微微运功，才能抵挡得住它的威压，我可是早就跑回房中去了。”
“不过姐夫说不碍事，让我和姐姐都回到房里，他自己摆弄那个钵盂去了。”
“我姐夫厉害得很，虽说他是个凡人，可是替我和姐姐解决过无数次妖魔仙佛，我和姐姐呀，早就知道了他的本事。因此我俩很放心的回到房里，将房门紧紧关住，任由姐夫在外边施为。”
“结果，没过多大一会儿，我就感觉到那钵盂在拚命的散发气势，隔着房门，都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可又过了一会儿，那钵盂的气势突然散了个一干二净，倒象是被人打了个稀巴烂一般。好哥哥，你说，那钵盂是怎么了？”小青突然停下话头，笑着问林东明道。
“什么？喔，也许它真的被你姐夫给打碎了呗！”正听得入神的林东明愣了一下说道。
“呵呵，什么呀，不用脑子的懒哥哥！那钵盂的本体乃是紫金，就算是孙大圣的棒子，也最多把它敲凹一块，敲碎那是不可能的。”小青笑着碰了碰拍了林东明一下。
“我也是走出房门后才知道，原来，姐夫不知去哪里找了一条黑狗来杀了，却用那钵盂当成了煮肉的锅子！我走出房门的时候，那锅狗肉正炖得咕咕作响呢！嘻嘻嘻嘻！”小青笑道。
“真的吗？哈哈哈，你姐夫可真厉害，这么容易就把这佛门重宝给解决了！”林东明也哈哈大笑起来。这个许仙可真牛，黑狗乃是佛门最忌讳的东西之一，狗血喷头，狗肉入体，就是罗汉金刚也得掂量掂量，别说这小小器物了。
“嘻嘻嘻，是呀，我姐夫他可真会想，竟然拿这钵盂，当成了煮狗肉的锅子！不过你别说，姐夫炖的那一锅狗肉呀，可真香！我到现在都还记着呢！”想起当时的情形，小青也是笑得合拢嘴。
“呵呵，好妹妹，什么时候要是有人再拿钵盂来让我收你的时候，我也给你炖一锅狗肉，保证和你姐夫炖的，一样的香！”林东明也笑道。
“嗯哪，我就知道，哥哥跟姐夫一样，都是最有担当的男子汉，才不会因为小青是条小青蛇而不喜欢小青呢！”端坐得久了，小青将鞋子脱掉，盘腿坐在了长椅上，头轻轻的靠在林东明的肩上说道。
“小坏蛋，想拍哥哥马屁呢？唉，不过想想你姐夫也真厉害，他可是一千年前的人，竟然也能想得这么开！”林东明想想，也不禁赞叹道。
“那当然了，我的姐夫，是这世上最儒雅、最智慧、最有担当的男子汉！”小青又一次强调道。
“嗯，我相信。那后来呢？那钵盂怎么又回到了法海手里？”林东明问道。
原来一直以为白蛇传的故事，绝对是虚拟的，现在看来，这白蛇传的故事，竟然是真的。看样子，当初白蛇和法海之间的斗法，给杭州老百姓留下的印象也是极为深刻的，所以才一代又一代的流传了下来。
“后来？嗯，后来那法海的徒弟又来到姐夫家中，把他那个狗肉锅子取了回去。”小青怔了一怔说道。
“嗯？那法海呢？”
“法海？他那时候没在金山寺，他出去云游了，那钵盂是金山寺镇寺之宝，一直放在寺里，归他徒弟掌管。不过他徒弟法宝被破，连带着心神也受了重伤，我记得，他来取法宝的时候，脸色灰败得很。”小青说着说着，又出了神。
“奇怪，我看小青和那个小和尚之间，肯定有什么故事，要不然这丫头可是不会累的那种，怎么会突然就出神了呢？”林东明心里想着。不过小青靠在自己的肩膀之上，林东明也看不到她的神色，又不忍打断于他，只好静静的坐着，等她自己回过神来。
“那个小和尚缘空，那时候多好玩呀！我逗得他团团转，吓得他一见我就念阿弥佗佛，嘻嘻。”从来没有把心里的事情说出这么多过的小青，背靠着哥哥，只觉得心里一片平安喜乐，不由得慢慢的回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
“后来，这家伙的修为恢复了，知道我就是那条他要收去的蛇妖之一后，也还是那个样子陪我玩，唉，要说起来，他要不是那个讨厌的老秃驴的弟子，倒也是个很不错的小和尚呢。”小青心里想着。
“再往后来，他的师傅就回来了，再后来，就出了罗裳的事情，姐夫也被法海那个老秃驴给骗到了金山寺去，姐姐身怀六甲，我为了救出姐夫，便自作主张，取了菩萨玉像手里的净瓶，借着净瓶法力，水漫金山寺，害得姐姐出来陪我一起跟法海斗法，动了胎气。”
“我那可怜的侄儿诗林，才怀了七个多月，就在父亲被拘、母亲昏迷的情况下，早产而出了。就在那个时候，那该死秃驴法海，又送来了战书，要我们在雷峰塔这儿见面。‘法海携徒缘悟敬上’，这个缘悟，就是姐夫在金山寺出家后的法名呀，我们当然要去了！”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小青已经是两眼圆睁，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好妹妹，怎么了？醒醒，醒醒！”听到小青咬牙切齿的声音，林东明吓了一跳，急忙轻拍着她的脸颊叫道。
“哥哥！”陷入回忆中的小青，仿佛刚刚从最深的梦魇中惊醒过来一般，突然又一把抱住了林东明。
“好妹妹，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有哥哥呢！”见小青整个螓首都埋进了自己怀里，林东明急忙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道。
“好哥哥，你知道吗？就在这里，嗯，就是在这里，我亲眼看着，我的姐姐和姐夫，他们的元神拥抱在一起，然后，在佛光的照射下，……”接受了林东明的安抚后，小青的情绪，终于平静了许多，她坐起身来，指着雷峰塔的左边说道。
“那一天，法海带着姐夫，嗯，那个时候，他已经归依了佛门，法号叫作‘缘悟’，姐姐把诗林托付给了诗林姑姑，带着我一起，来这里和法海见了面。”
“那个时候，姐姐刚刚生产过，身子虚弱得很，法海又在这里布好了阵式，摆出一幅替天行道的嘴脸，要把我的好姐姐押在这塔下一千年。”
“可我的姐夫，不，他那个时候，已经是缘悟了，却在旁边看着，无动于衷，也不知道那些死光头们是怎么做的，反正我的姐夫，就象被洗脑了一般，完全忘记了我和姐姐。而我的好姐姐，却还在不停的跟他说着以前的事情，可是，他都无动于衷，甚至，就在法海宣判姐姐要被关押一千年的紧要关头，他还突然明悟佛法，成就了罗汉果位！”小青有些气鼓鼓的说道。
“可是后来，等那法海就要押我姐姐进塔底的时候，姐姐却要求，要和姐夫再说上几句话。”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姐姐是么说的：相公，以前的时候，你开玩笑说过，不知道我的真身到底是什么样儿的，我说不想吓着你，一直都没有给你看过，你想看看吗？”
“见姐夫不动，她又说道，相公，我知道，你看到过小青的原身，不过我的原身可比她大多啦，你想看看吗？姐姐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仿佛在那光天化日之下，显现出我们那在人类看来只与丑陋、狞恶、狠毒相关的蛇身，是一件多么值得夸耀的美事儿似的。要知道，在人前被迫显出原形，对于我们来说，那简直和裸身而行，没有什么区别呀！”
“就在那个时候，我的姐夫，他突然站了起来，叫道：娘子！然后便朝姐姐冲了过去。”
“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我还以为，姐夫所以在最后关头突然醒悟，又回复了我的好姐夫的模样，是因为对姐姐的爱。可是现在，我想，姐夫所以能在最后关头醒悟，除了对姐姐的爱外，更因为他心底深藏着的那份善良吧？他和姐姐，都是真正善良的人，纵然他证了罗汉果位，能抛弃俗世的一切，可他还是抛弃不了自己，抛弃不了他心中的那份善良。”
“见姐夫恢复了本来面目，我和姐姐都喜出望外，法海却气得要发疯。他一边祭起钵盂，让那钵盂的金光照向姐姐，要把姐姐强行押入塔下，一边让徒弟和师弟们帮助压制姐夫，防他突然过来救援姐姐。”
“我记得，当时给姐夫钵盂的那个小和尚，还不停的在姐夫耳边说道，师兄，你可要把持住呀，一念之善，立地成佛，一念之恶，立地成魔呀！”
“谁知姐夫哈哈大笑，说，真的一念之恶，便能立地成魔吗？那我便成魔又有何妨？”
“话刚刚说完，姐夫身上的佛光便突然变成了黑气，他竟然真的舍弃了罗汉果位，立地成魔了！”
“那个时候，姐姐已经被那钵盂逼得显出了原形，正要被众和尚们押进塔下，可就在此时，姐夫突然成魔时的魔气冲天而起，法海那老秃驴下意识的把钵盂转向了姐夫，姐姐这才挣脱开来。”
“既然佛法容不下我的娘子，那我便入魔又有何妨？娘子，我和你一起！姐夫放声大笑，元神从魔体里脱窍而出，直朝姐姐扑去。”
“姐夫！当时，我痛叫了一声，我知道，姐夫是想永远和姐姐一起了！没了钵盂的压迫，姐姐也恢复了人形，她想也没想，元神也脱窍而出，朝着姐夫的元神直冲而去！我当时顾不上多想，也拚着重伤，猛的将内丹喷了出去，想将他们两个的元神打回本体去。”
“好哥哥，你知道的，妖族和魔族的元神，暴露在佛光之下，是要受重伤的，何况姐夫的元神刚刚凝聚，姐姐的元神刚刚受过重伤，倘若不尽快把他们击回神窍中去，被那法海钵盂的佛光一照，肯定会神魂俱灭的！”
“可姐姐和姐夫是铁了心要在一起了。我的内丹，在他们的元神中间轻轻滑过，却没能阻止他们拥抱在一起，我甚至能看到，他们的元神，还对着我微微笑了一下。法海那老秃驴的钵盂，一直对准着姐夫的元神，就在他们刚刚抱到一起，便被钵盂里的金光正正照到。”
“仿佛是一刹那，又仿佛是一万年，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姐姐和姐夫紧紧相拥，然后，在那钵盂的金光里，漫天爆散……”小青漂亮的大眼睛里，泪光闪闪，看得林东明一阵心疼。
“好妹妹，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林东明第一次主动将小青搂进了自己的怀抱当中，轻轻的安慰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