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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琅正在床上辗转反侧。
初到贵境时，在过往的那一时空中他早已过惯了夜生活，这让他着实花了些时日才适应这边的人早睡早起的习惯。返家路上的这一个多月，虽然时不时要露宿野外，但他却都睡得甚为香甜。
不过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经验还是个挑床的人——习惯了幕天席地后，在回到这张睡了“数年”的雕花木床上，他竟然失眠了！
而在这个夜晚，睡不着的还远不止谢琅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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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这边走。”一名面目平常的谢府黑衣护卫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将全身裹在棉袍里，看上去体态更显臃肿的来客领进了谢府东北角的一座小楼，安顿在了二楼一角的书房里。
其实这名护卫的谨慎有些多此一举——夜色已深，除了几个打更防火的巡院外，偌大一个谢府估计已经没有几个醒着的人了，而小楼里根本就没有仆役。
不过对于他那位向来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的主子而言，有些事情，是无论多么谨慎都不显得过分的……
“今天的事情还不错！辛苦先生了，只是不知涂才那边怎样了？”，早已等在书房里的那名青年公子放下手中的书卷，对着来人说道。
“伤的不轻，不过还好都是些皮肉伤，没有大碍”，来人的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今天的事分明并没有达到目的，可眼前这个青年的心情似乎却是罕见的好！
“先生知道，我不便去见他，往后这段日子就请先生代我多往七爷府上跑几趟了。替我转告涂才，他做的事，受得苦，我都记下了！”，青年语气诚恳的说道。
“下一步该怎样做？”并没有被青年的喜悦情绪感染，来人干巴巴的将谈话导向了令一个方向。
“继续等”，青年回答的极为干脆：“老爷子那边最近怎样了？”
“还是老样子，不过这些时日四爷府里那位明显要跑得勤了些。”，来人回答道。
“哦？”青年的左眉猛地向上一挑，目光也突然黯淡了下来，“看来传言是真的了？”
“从来就没有什么传言！”，来人还是那副丝毫不带感情地语气。
“嗯”，青年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个微笑：“先生说的对，那这样的人，我那兄弟却只让你在他府里做个副主事，也当真是明珠暗投了。”
对这个敏感的话题，来人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看来这事又是老爷子放的风！”，青年微微一笑，神色间却透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黯然。
来人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惊讶——如果这个人连这点最起码的判断力都没有的话，那他正在进行的这场豪赌就真的成了痴人说梦！
一个图具野心而没有实力的人，是不值得别人为他效死力的！
“接下来呢？”，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虽然青年给了他一个“等”的答案，但他并觉得简单的等待能让事情有必要的转机。
“先生知道么？”，青年突然一笑道：“我那可爱的小弟，数月前可是在荆州遭到过不明人士的刺杀。”
“嗯？”，来人猛地一愣，看着青年的目光中旋即多出了一丝不满。
“不是我做得！”，青年摆了摆手，“不过这才有趣，那时候老爷子刚放出有可能将来让十三郎接老四位置的风声不久，有人立刻就按捺不住了。”
“所以……”，来人似有所悟。
“所以我才会在今天布下这么一个局。”，青年语气平和，“我这些兄弟，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不过如果面对的是‘兄弟’们，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青年继续道，“可只要兄弟之间互相生了芥蒂，存了怀疑，那事情就有趣得多了。”
来人沉默了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嫁祸？”
“谈不上”，青年回道，“先生看过冬天的狼过河么？”
“狼过河？”，来人奇怪道。
“没错！”，青年说道：“狼在冬天过河时，从来都是一步三回头，生恐被人从后面偷袭了去……”
“我的这些兄弟，就和这些狼一样，看上去壁垒分明敌友两分冰炭不同炉，实际上别说平日里互不相能的，就算是嫡亲的一母同胞也不见得彼此间能多信任些。”
用的是讥讽的语调，但说话人的脸上却见不到明显的情绪因子：“所以我们等，洒洒水，扫扫土，适当的时候像今天那样做那么一两件事，也就够了。”
“少爷想让群狼互噬么？”，来人微微感到有些心悸，这等心性……
“有何不可？”，青年信口答道：“爹爹如今有八个儿子，要从其中选出一个家主自然是难事。不过……”
青年那双澄澈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目光灼人：“如果爹爹最后只剩下一个儿子，那这不用这般为难了吧？”
一旁的来人闻言不由得微微一颤，但旋即又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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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谢琅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草草的洗漱了一番后，便去给乔氏请了安——昨日里既然说了每日要晨昏定省，那就要言而有信。
只是……睡不好觉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看来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回去睡个回笼觉？”，谢琅毫无风度的打着哈欠，在心中盘算起来。
不过，如意算盘算到了最后往往都不尽如人意。
“少爷，有课来访。”，那名被谢琅评为“形容猥琐，神出鬼没”的乔主事仿佛是从地上铺的青石缝里突然钻出来一样出现在了谢琅的身后。
“吓死我了”，谢琅回头白了一眼乔主事：“推了推了，就说少爷我舟车劳顿，还没起来呢。”
“十三郎你也可当真算得上是大白天说梦话了，自己家兄弟，还用的着这样么？”，熟悉的带着三分轻佻的语气突然在背后想起，其中也依稀夹杂着另外二人的笑声，——大概是在外面等的有点久，这三名访客竟自顾自的进了来。
谢琅脸上浮现了一个无奈的苦笑——这些人来得还真是快！
他转身，再抬头已是一脸的阳光：“三哥、六哥、九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