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郡府后院,一曲胡笳声,悲凉凄切。夜半胡笳,不忍闻,倦鸟惊飞,月色凄迷。
月影之下,芳影哀怜,楚楚动人,让人不由升起一股保护***。
“婶婶,夜已经深了。”年过四十的张绣走过来,眼里透露着悲伤,叔父被李傕、郭汜暗杀,唯留自己与婶婶相依为命,自己逃出长安,占据宛城,心里时刻想的就是报仇。
邹氏年芳三十,比张绣整整小了十年,可张绣对待婶子仍然是爱戴有加。邹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到后院,胡笳弹唱,抒发心中情愫,祭奠亡夫,而张绣每次都会来劝解她。今天张绣又来了。
邹氏回眸,眼中悲意已去:“绣儿,你又来了。”
“婶婶身体重要,切莫伤身。”张绣自幼对叔父张济敬仰万分,后来,张济娶了邹氏,张绣初对邹氏还放肆,后来随着接触的加深,张绣对邹氏的才华越来越敬仰,改而对邹氏言听计从。那个时候,邹氏胡笳之下只有欢快的节奏。可是,张绣忽然升起一股怨恨,自叔父被杀,张绣再也没有听到欢快的节奏,再也没有看到婶婶的欢颜,取而代之的时有时无的怨念。
“我知道了。”邹氏站起来,往回走。张绣跟在后面。
突然,邹氏停住脚步,等张绣走上来,才道:“今天难道有事?”今天邹氏在院里呆了个多时辰,要是以前,张绣早就出来劝她了,所以她才如此一问。
“宛城来了一个重要人物。”
邹氏眉头微微一皱:“是谁啊?”
“会稽刘志,他来意不明,所以文和才与我一起试其心意。”张绣对邹氏倒也毫不隐瞒。
“是这样啊。”邹氏索然起来,忽然又道,“绣儿,过几天就是庙会了,我准备到庙里祭奠夫君。”
“婶子放心,我正是为此事而忙,到时候,我必定让城中安定,不发生一丝骚动。”张绣道,他心里一直担心庙会之时,有人会捣乱,所以他命贾诩明察暗访,将城中任何危机过滤一遍,就是要排查会不会有人在庙会那日生事。虽然刘志是因为环境所迫才来宛城,张绣还是不放心,一面试探刘志,一面让贾诩施行贾诩以前的计划。
邹氏神色一缓,看向张绣,眼里充满了感情,心里感叹,张绣真不愧是夫君的好侄儿。她回过头去,往房里走去:“这样我就放心了,夜深了,你也去休息吧。”
张绣不言,院里静谧万分,月影将他的身影托得长长的。张绣矗立良久,直到一袭冷风吹来,这才将他吹醒,然后离开。
……
随着刘志的指引,众人入到里屋,典韦一脸警惕,注视着周围的环境。司马朗环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曹昂随之放松下来。
屋内,三盏民灯,烛光闪闪,显得有些诡异。
刘志请众人坐下:“大公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刘志虽然知道曹昂要来,也知道曹昂一定是为了宛城才来,刘志却不知道曹昂到底有何打算。
曹昂坐下来,却没有直接回答,先是看了看四周,不答反问:“刘太守本在会稽、吴郡,为何此时却‘偶然’出现在此?”曹昂咬文嚼字,将刘志先前所说的‘偶然’一词说得特别重。
刘志思绪一下,心知曹昂可能不知自己被袁术大军埋伏,自己这才来到宛城,但是曹昂肯定知道自己与孙策联盟,得罪袁术一事,曹昂如此一问,肯定是怀疑自己被袁术逼迫,这才不得以离开我的地盘吧。刘志不知曹昂心中打算,决定先自我贬低一下,他叹道:“子修有所不知,我以孙策联姻一事让袁术得知,袁术怒火中烧,先是假意退兵,乘我回会稽之时,大军数万层层围剿我,我归途全无,又不能回到皖城,又因为孙策与刘表有仇,我也不得往刘表地盘,这才多日隐匿行踪最后得以来到宛城。可刚入城,还是被宛城贾诩发现行踪。”
刘志感叹不已,一副英雄迟暮之感,刘志顺便将自己与宛城的关系撇开,就是说自己与宛城不但不亲密,反而还有把柄被宛城抓住。毕竟刘志是隐匿而来,袁术大军还在寻他踪迹,刘志迫不得已这才不得不示好宛城。
曹昂心里微微一笑,看到刘志咬牙切齿的表情,曹昂对刘志的来意更加清楚,对刘志的防范也放低,而且刘志如此情形也更适合他施行计划。曹昂一脸气愤:“袁术匹夫竟然如此阴险。”
刘志微微一愣,这曹昂竟然如此辱骂袁术,看来曹昂在宛城所求不小啊,要不然曹昂怎么会如此与自己通气。
刘志一笑:“袁术虽然伏兵我,让我受挫,我也不能怪他,是我自己中了他的圈套。再者,如果没有袁术如此一举,我能来到宛城与大公子一见吗?”刘志索性讨好曹昂。
曹昂昂首一笑,道:“虽然如此,但袁术此次之仇子玄不得不报。子玄如今占领江东两郡,地势安稳,而我们陈留在寿春后方,如果子玄需要帮助,我们陈留必不惜身。”曹昂两人关系越来越亲密,曹昂也借助刘志对袁术的仇恨,再加上自己陈留的地理优势,向刘志抛出橄榄枝。
刘志一听即明,曹昂已经向自己示好,不管曹昂的决定对曹操的决策有多大的作用,可是曹昂如今在宛城,陈留的一切都是由曹昂口头说出,曹昂也只是在乎眼前的利益,只要现在曹昂现在利用到刘志,曹昂得到自己想要的,曹昂就完成任务,至于以后,陈留与刘志还有没有关系,曹昂也不负责任,曹昂如此爽朗,他肯定也是出于此点考虑。
刘志虽然看懂了曹昂的打算,刘志也不愿意说破此事,刘志反而想要知道曹昂到底有什么打算,至于最终帮不帮助曹昂,还要看刘志能从中得到什么。一想及此,刘志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能得大公子相助,袁术之仇那就能报了。大公子如此大德,刘志不以为报,不知大公子有何相商,刘志一概答应。”
曹昂听刘志如此一言,心里一喜,脸上却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子玄何以如此说话?今次我来相见子玄,并不是有事相商。”
刘志也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似乎是对曹昂的话感到意外。刘志的表情是装的,装出对曹昂没有条件的支持自己感到诧异,可心里却真的诧异起来,这曹昂果然有两把刷子,他不动声色先示自己以好,再得到我信任之后,却不急于说出自己的来意,反而是以退为进,将他自己刻画成没有利益的驱动而来帮助自己的人,这样一来,曹昂就能更多地得到别人的信任。曹昂如此一举,真是出乎刘志的意外。
刘志不由向一旁的司马朗看去,此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似乎对此次谈话没有任何意见。刘志迟疑起来,难道曹昂本来就有如此大才?刘志摇摇头,曹昂为武将,应该没有如此心机上的思考,而司马朗是司马八达之一,九岁就显才华,曹昂刚才之举,最有可能还是司马朗暗中安排。刘志不由佩服起来,这司马朗竟然有如此先见之机,果然不容小视。
刘志又向司马朗看去,这一望,只觉司马朗深衣款款,一派儒家大雅风范,显得睿智而高深。刘志心里一紧,刚才差点小视此人。
刘志摆手道歉:“是我小看大公子之心。”
曹昂也不以为过,镇重地道:“说来子玄可能不信,在刚才之前,我还不知子玄身份。只是发现客栈中入住一英雄人物,这才前来一会,先前试探之举,还请子玄切莫放在心上。”曹昂一言,即将自己来意说明,又对先前的夜袭表示歉意,还说出自己对刘志并没有其他意图,真是合情合理。
听曹昂这一言,刘志知道,今天曹昂是不会说出自己的来意了,不过,刘志还是得到一些情报,至少自己已经让曹昂初次信任自己了,而且还得见恶来典韦,今夜一战,刘志受益匪浅,这结局也让刘志喜出忘外。
曹昂又道:“其实昨晚我们一行人落脚点被人发现,我们只得离开原来的地方。我们已经被人注意,所以我们这才小心行事。今夜也才夜袭子玄,试探一番。”曹昂缓缓说出昨夜之事,他似乎对刘志的表情毫不在意,可一旁的司马朗却紧紧地盯着刘志。
刘志感觉到一旁的视线,心里明白,曹昂还在试探自己。刘志表情大意:“竟有如此之事?大公子落脚点被发现了,难道以典将军之能都没有事先将来人发现?”
刘志此言一出,立即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息笼罩过来。刘志不用看,也知道是典韦,他丝毫不在意,故意摇着头道:“宛城竟然还有如此高手,看来大公子要小心行事啊。”
典韦这才收回目光,整个人却有如冰雕一般,呆在原地,任何人不得靠近。
曹昂见刘志表情真挚,心中又释疑,这才又与刘志交谈起来。
直到夜深,月影横斜,曹昂这才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