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使神差的一拳仿佛一柄神奇的放大镜,倏忽之间彰显出两人之间外冷内热的感情实质,彻底终结了两人在理性上刻意保持的距离,他们都被这样的事实震惊了。
齐峰此时仰躺在床上,刚才发生的深具戏剧性的一幕仿佛过电影一般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脑海中流淌。当初意外惊诧、不敢想象的感觉悄悄地被一种浓浓的成就感所替代,他一次又一次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带着这份始料未及的甜蜜他恍恍惚惚地坠入一个梦乡——一个甜蜜的梦乡。
在梦里,他身处一个春暖花开的世界,到处莺语蝶舞、杨柳招展。突然一个熟悉的倩影映入他的眼帘——李欣然,她此时掩映在一团柔媚的柳影中。他不仅欣喜若狂,竭力按捺“嘭嘭”作响的心跳。他像一只偷食的小猫,蹑手蹑脚地猫身向她挪近。正当他张臂欲把她揽入怀中,她却灵巧地躲开,闪身又隐没在另一株柳树后面,回首顾盼,调皮地送他一个梦幻般的笑靥。他也笑了,笑得那么舒朗快活,整个身心也仿佛渐渐融入这个朝气蓬勃、温馨浪漫的春天。两个快乐的人在碧翠的柳树间追打嬉闹,宛若两只缱绻深意的蝴蝶在花丛间翩跹飞舞。他们跑累了,便手牵手顺势平躺在嫩绿的草从中。他痴痴地望着她,十足的色狼表现。她俊脸一红,故意把头甩到另一边。他没有丝毫收敛,相反看得更专注。她耳鬓处的几缕散乱的青丝在和煦春风吹拂下轻盈地舞动,与微微跳动的碧绿田野相映成趣。明媚清亮的阳光替她的玲珑娇躯蒙上一层淡淡地金色光环,她的周身弥漫着美妙的气质,它们仿佛善解人意的精灵在他的眼前逗留。他多么渴望这一刻能永久驻留,让他疲惫的身心在这份美妙中静静地融化。
这是他做的最好的一个梦,安静,恬淡,无拘无束,仿佛如果没有任何刺激他便永远地安睡下去,醉生梦死可能就是这种境界。
他感到身子往上飘,飘得好远好远,他使劲喊着李欣然,但她仿佛双耳失聪,完全不作理会。眼看她的身影越来越小,在视野中渐渐成了一星黑点,他绝望了,任凭发虚的身子在空中悬浮。此时即使死神悄然降临,他也不会进行反抗。
忽然,他的心脏仿佛被人用钢锥狠狠刺了一下,强烈的剧痛瞬时唤醒了他麻木的神经以及失落的意识。他的身体一下子恢复了重量,从空中自由下坠。在他的耳旁,流风的呼啸声越来越大,简直要贯穿他的头颅。
随着一连串支离破碎的撞击声,他从床上翻身倒落,一股浓烈的咸腥液体从胸口直涌而上,在咽喉处被生生地噎住。他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剧烈地咳嗽,有几滴收敛不住的液体蹦进嘴里,刺激他的味觉。“血!”他的心一阵战栗。
一双大脚踏在他面前,他警惕地抬起头。
“古警官!”他惊呼,古警官一脸凝重,严肃得似乎能掉冰渣子。
古警官拉起他,让他做在床上,随手递给他一杯水。
齐峰深抿了一口,把嘴里的血腥味冲淡,这才一口痛饮。
“搞什么,古警官?”齐峰认定古警官不会平白无故地打搅他的好梦。
“出事了、、、、、、”古警官望着他的脸,谨慎地说。
他审视着古警官的神色,估量出这件事必定与他有要命的关系,而且出事的人一定在他心目中占据不可替代的地位。想到此,齐峰的心忽地一紧,刚才在梦里憋出的一股热血立时在胸间翻腾,怎么努力也抑制不了。
“我——爸——出——事——了——”他一字一顿地说,双眼直直地盯着古警官的嘴唇。
古警官一言不发,抿着嘴缓缓而凝重地点了点头。
“妈的、、、、、、”他刚吐出两个字,塞在喉咙间蠢蠢欲动的热血脱口而出,踏踏实实甩了一地。
古警官登时傻了眼,他虽然很清楚在一个人的生命里父亲往往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他从不曾想到齐峰会有这样的表现。他不免自责自己轻视了齐峰自幼丧母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