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副局长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沉吟道：“肖顾问，按理说你的提议属于正当的要求——不过我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这样，我问一下你那片的税务所什么情况，咱们再谈，好不好？”肖强点点头。
陈副局长拨通了一个号码：“小丁吗？你那边辖区里有一家鹏越电脑公司是吧？是不是账目上有什么问题？”
肖强凝神细听，电话那头应该是那个丁所长，听到分管业务的副局长题名道姓地说起肖强的公司，先自矮了半截，不明白有什么内情，支支吾吾地说道：“陈局，这几天查过了，没什么大问题。”
陈副局长眉心拧成了疙瘩：“账目有什么问题就和人家讲清楚，该怎么处理照章行事嘛。什么问题查了好几天还没有结果？嗯？”
“官大一级压死牛”，一点儿也不假。陈副局长既不训斥，也不发火，只是轻描淡写地讲了几句堂而皇之的官话，丁所长就感到隐隐的威压通过电话线扑面而来——没有什么内情，陈副局长会闲得无聊特地打电话来过问一家电脑公司的事？身上不由出了一层白毛汗，连忙表态道：“是，是，陈局，是例行的税务检查，已经查完了，没问题，请陈局放心。”
毕竟是自己的下属，陈副局长也不愿深究，和一把稀泥皆大欢喜而已。
放下电话，陈副局长对肖强道：“是例行的税务检查，已经查完了，没有问题，肖顾问可以放心了。”
目的已经达到，肖强自然连说“一点小事，让陈局费心了”，感谢了陈副局长一番，这才告辞而去。
不管是不是为飞羽电脑的高经理出头，有陈副局长的一番话垫底，估计丁所长是不敢再搞什么花样了。“江湖，永远比你想的要深。”混迹官场的无一不是点头知尾、七窍玲珑之人，话根本不必说透，点到为止就心里有数。特别对上级领导说的话，更是极尽揣摩推测之能事，顺水推舟迎合上意自然是拿手好戏。谁也不会不看眼色行事，到头来反而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虽然肖强这次的做法等于是“自己放鬼自己收”，颇有些卑鄙的味道。但是社会就是这样现实，许多问题难以通过正常途径解决的时候，“曲线救国”自然大行其道，只不过个人的手段不同罢了。肖强手中虽然没有权力，但如果使用“银子”战术，也未必不能将丁所长之流拿下，只是那样反而落了下乘，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现在只是绕了一个弯，让丁所长面对的是自己的上级领导，那事情根本不成为事情了，一笑之间烟消云散，这也让肖强充分感受到了“权力”的巨大能量。
“权势……权势——有权才有势啊！”肖强暗道，也难怪以前的封建社会，几乎所有人信奉的都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其实究其本质：真的是“读书”高吗？不，是因为读书考八股，是当官的必经之路！真正的“高”，还是“当官”为高！当了官，有了权，金钱美女自然不在话下……推而广之，未必只是官场，不管在哪个领域，拥有多大的权力，就会拥有多大势力，这是无可置疑的。
肖强自嘲地笑笑，虽然现在自己也赚了一点钱，头上还有“恩科特别顾问”的头衔，但就算只在电脑这个行业中，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以后还有更长更难的路要走啊……
通过“上层路线”消弭了丁所长的骚扰，肖强终于去了一块心病。舒舒服服地坐在办公室里，沏了一杯茶小口地呷着。茉莉的清香中微带苦涩，喝过几口之后顿觉心明眼亮。望着茶杯中微微蒸腾的雾气，肖强闭目养神，两个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有节奏地叩击着……
“靠，敲了半天竟然是《沙家浜》智斗一场的调子！”肖强突然回过神来，苦笑着看着自己那两根手指，“都是让刘轩给‘污染’的啊！”
还没等肖强抱怨完毕，会计谭小玉从门缝里探进半个脑袋，道：“经理，有人找。”
“哦，请进！”肖强以为来的是客户，连忙吩咐谭小玉。
没想到不进则已，一进便是五六个，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水儿的黑西装黑皮鞋。要是每人脸上再戴副墨镜，肖强绝对会认为他们是一帮职业杀手——影视剧里面的杀手都这打扮，不过现在看起来倒很像传销组织的授课人员。
“你们几位是？”肖强很迷惑。
领头的一个发型是标准的中分，小头梳得流光水滑，小眼睛一眨一眨地，一副公鸭嗓沙哑得甚是性感：“我们是来收管理费的。”
肖强没反应过来：“什么管理费？这里的房租我都已经交了啊——你们是物业管理处的？”
公鸭嗓撇了撇嘴：“我们负责维持这一片的治安，管理费每月每家都要收取的。”
肖强实在是没转过弯来：“哪方面的管理费？”心想，什么时候派出所也要按月收管理费了？
公鸭嗓就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人，火大了去了，把胸前的衬衫一扯，露出一条“带鱼”纹身来，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们是——收——保——护——费——的！”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虽说现在是雷人与被雷的时代，肖强还是被霹雳了一下：靠，收保护费也开始讲究形象策划了？一个个打扮得跟搞传销似的。都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其实更可怕的应该是“流氓冒充有文化”！
肖强看看面前的哥几个，心里暗笑：你们还能比列车上客串“天下无贼”真人版的那几位厉害？存心拿他们开一下心，把身子向椅子上靠靠，坐得舒服点儿，故作茫然地问道：“保护费？保护谁？怎么保护？”
公鸭嗓已经出现了脑溢血发作的前兆，暴跳如被雷：“你少他妈装糊涂！每个月三万块，少一分，哥们连店带人一块砸！”
他身后的那几个跟班的也不三不四地吆喝起来：“不交钱让你今天就滚蛋！”
肖强眯起眼睛，眼神阴冷下来：“一个月三万块？一年三十六万？哥几个，我不是道上的也知道行情——三十万，最少买你们一人一条胳膊一条腿！你帮我算算，我是把钱交给你们买一年的平安合算，还是花一年的钱买永远的平安合算？嗯？”
公鸭嗓被肖强阴寒的目光一盯，心里不由打了个寒噤。
转念一想，自己干这一行，软的硬的都见过，仗着后台树大根深，还从没翻过船，到最后都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乖乖地交钱了事。
更何况自己还带着一班弟兄，更不能被人家拿几句话唬倒，当下向几个跟班的一使眼色，自己向肖强逼近一步：“怎么？不开眼？还得让兄弟们费事不成？！”
肖强双手托腮，哂笑道：“明说了吧，谁让你们来的？说了实话，你们几个还能竖着走出门口……”
公鸭嗓破口大骂：“爷们先废了你！”隔着办公桌揪向肖强的衣领。
肖强反手拿住公鸭嗓的手腕，顺势一拧，将他上半身按在了办公桌上挣扎不得。
公鸭嗓的几个跟班见老大吃亏，一拥而上便要围攻。
肖强将手一送，公鸭嗓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和几个跟班撞成一团。
几个人还没站稳，办公室的门一开，李丹羽笑嘻嘻地蹦了进来，将此情景吓了一大跳：“你们……干什么？！”
公鸭嗓楞了一下，撇下肖强，两步来到了李丹羽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