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八章：变数（二）
日子在悠闲中度过，古永年的身体也一日好似一日。虽然有时碰到古太太，她看向堇色的眼神仍然是冷冰冰的，堇色疑心是因为与Linda走的近了的缘故，但是，因为有古永年在，大家倒也相安无事。
确实，这些日子，古永年身体不大好，Linda与John便时不时的来看望他。而堇色因为每日固定要陪古永年一段时间，就难免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多了些。而John又是那样一个爽朗的人，所以四人在一起时，总是欢笑的时候多。
Linda明白堇色仍然不能自由进出，所以每次来总是带来些外面的新鲜玩意儿，并不太贵重，或者一些新品蛋糕，或者一些时新杂志，甚至，有一次，她带来了一瓶刚推出的以一位明星命名的香水，因为她知道堇色是调香师，对这些或许更有兴趣。因着她的善意，堇色对她总是会亲近些，即使，心里晓得Linda也并不是全无理由的纯粹对自己好。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又怎么不会有些勾心斗角呢？Linda摆明了与现任古太太有芥蒂，大约无论是那个女孩子来，又很得古永年的钟爱，她都会热情相待，即使只是为了能令古太太不舒服。
对此，堇色自然是当作全然不明白，别人对自己好，她也礼貌诚恳相待，比如，她接受那瓶粉色香水的时候，便表示很高兴，也很喜欢，虽然，堇色对于这样一支凭借明星效应而热卖的香水并不大有信心。虚伪？不，堇色并不以为这样做是虚伪，能令身边的人都感受到自己善意，便是善待自己，太过棱角分明的人大抵活得不自在。试想，谁人能碰到完全纯粹的友情和爱情？如果因为一分杂质而全盘否定，那还不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大事情上坚持原则便已经需要花费力气，如果琐事上也完全放任性格，就会丧失所有悠闲的时间和恬静的生活。
此时，堇色打开那瓶Linda送的香水，洒了一点点，立刻感慨，自己对这类香水不待见是有理由的，这样过分清甜的香味，也只是适合那些穿着白色纱裙的小女孩子用用罢了。可是，这样的香味却成了引子，令堇色在许多天没有接触香味后，分外的想念那各色的气味。看来，是要尽快获得自由，恢复正常生活了，否则，鼻子都会钝掉。
正在房间里胡乱想着的时候，有人敲门，堇色打开，一个仆人开口说：“池小姐，老爷请您到客厅。”
堇色答应了，穿上鞋子，便走了出去。
刚下走到楼梯口，堇色便立刻惊喜，顾不得危险的一步几个台阶的冲了下来，奔向了一个单只那样站着便已经足够给人温暖的怀抱。拥住她一会儿，似乎这些日子来损耗的勇气和力量都要借由这个拥抱补充一下。终于，堇色抬起头来，轻轻的喊了一声：“吴妈。”语气里一时百味陈杂。
吴妈明显的清瘦了，那往日总是乐呵呵白净的脸庞，此时因为瘦，生出了许多褶子，显得苍老了许多，但是，一双眼睛仍然精神，虽然含了见面的激动与默默的悲伤。她絮絮的说：“阿堇，孩子，我到底是见着你了。你可知，当日，小姐也多么焦急的想见到你呢。还好你平安。”
堇色听了这话，又伤感，问：“外婆当日，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吴妈想了想，说：“小姐那时，倒是昏迷的时候较多，偶尔清醒时，倒也宁静，只是告诉我，只要你平安喜乐，她也就没什么牵挂了。”说着拍了拍堇色的手，以示安慰。
这时候，旁边古永年开口：“阿堇，还不与吴妈坐下？两个人见面高兴是应该的，可是也别尽坐着。”
堇色这才拉了吴妈一起坐下，感激的向古永年看了一眼，开口说：“谢谢您，我不晓得，真的可以那么快让吴妈过来。”
古永年只是微微笑着，显然心情也不错。可是，旁边一道眼神却冷冷的打断了堇色的微笑，是古太太，她轻轻的说：“到底是池小姐本事大，不光自己是古宅的娇客，连带旁的人也能在古家住下。”然后眼睛不冷不淡的扫了堇色与旁边的吴妈一眼。
堇色感觉握住的吴妈的手轻轻动了一下，显然是局促不安。她心里不快，古太太看她不顺眼，大约总是因为她自己的丈夫对别个女孩子过于关心，又或者那女孩子与丈夫前妻的女儿太过亲密。但是，她既然嫁予了那男人，便不该不信任他，即使有猜忌，发作的对象也应该是自己的男人，不该牵涉到旁的人，更何况，她并不是与古永年有什么暧昧，长辈与晚辈的关系，难道她也信不过？而说到与Linda走得近惹她不快，那更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当家主母身上，再不是亲生的，Linda也总是女儿，即使没有感情，面子上也总要过得去，如现在这般拿着旁人与Linda斗气，只不过白白丢了身份。
可是堇色也并没有反唇相讥，一来是怕惹吴妈担心，而来，要顾及古永年的面子，再怎么说，他对自己的关照，却是不假。
转头看向吴妈，她也没有言语，如她这一类宽厚的人，大约更是不善于口舌之争。这一眼，让堇色发现，在吴妈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子。梳着一个马尾巴，微微低着头，脸是饱满的鹅蛋形，脸颊微微丰满。大抵感觉到了他人的注视，女孩子抬起头，眼睛碰到了堇色的目光，于是瞬间睁大了眼睛，却是圆滚滚的甚是精神，随后不好意思的复低下头。
吴妈注意到了堇色的目光，看了看那少女，于是开口说：“阿堇啊，这些日子，我都住在表侄女家里，这是她的小女儿，吴盈兰。”然后转头对旁边的少女说：“兰兰，来，见过堇色姐姐。”
少女起身，虽然不是太高，但因为年轻，肌肤紧绷，微微带着的一点婴儿肥却只增添了青春气息，并不难看。她走到堇色面前，叫了声：“堇色姐姐。”
堇色起身，大方的说：“不必，喊我堇色即可。我以后，也就直呼你盈兰”然后便让吴盈兰坐在了身边的沙发上。
吴妈在旁边想说什么，却似乎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想来是刚才古太太的话令她不安。堇色看了看这情景，明白了几分，倒先开口说：“吴妈，看盈兰的年纪，应该是还在上学吧。”
吴妈点点头，观察了一下堇色的脸色，见无不耐的神情，才说：“我那表侄女倒是个厚道人，虽然长年未见，待我倒很周到。她这个小女儿也是个机灵的孩子，有长进，听说我要来美国见你，说什么也要一起来。实指望着，能在本地升学，大约前途总好些。”也没有遮掩，直白的说明了吴盈兰的来意。
旁边的古永年此时突然开口说：“喜欢读书是好事情，我令人去打听，哪里有合适的学校。”
堇色却立刻接口说：“古先生，我这里有些积蓄，您找到学校后，学费我来出。”她心里明白，这些钱对古永年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旁边有古太太虎视眈眈的看着，如果接受古永年的馈赠，还不知道背后被她说成什么样。这女孩子本不应当在自己还是被囚禁身份的时候来，可是，既然来了，总算是吴妈的亲戚，自己虽然算不上富有，工作这几年倒还小有积蓄，供这个女孩子读书，应该不成问题。于是大可不必再欠古永年人情。
这时，那女孩子开口了：“堇色姐姐，不必了，我来之前，妈妈给了我一些钱。”眼神怯怯。
堇色冲她微笑，说：“钱你留着，女孩子，有钱傍身总是好的，你若要真的读出点成绩，在这里的时间还早着呢。”
然后也阻止了旁边古永年说话，点点头，肯定的说：“古先生，就这样定了。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古永年看着堇色微笑但是坚定的脸庞，想了想，叹了口气，说：“好吧。你这个孩子。”然后对旁边的仆人说：“帮吴妈和吴小姐安排两个房间。”
然后大家又聊了一会儿，正待散时，门口突然有几行凌乱的脚步声。大家奇怪的向门口看，不一会儿，几个人走进来。最前面的，是古沧海，可是，即使是深灰色的西装，也遮不住他肩膀处的血迹。
“沧海，你怎么了？”古太太立刻上前，想要查看。古沧海却开口说：“没有大事，我回房间。”
古永年开口：“总是搞得一身是血的回来，长这么大也没有长进。还不去找医生看看，自己到房间里有什么用？”语气严厉，却暗含着关心。
古沧海却并不理睬，只是径直往楼梯口走。堇色想，这两父子倒是完全不知如何相处，忍不住对旁边的古永年说：“古先生，或者可以叫上次来的那个医生来给看看。”
她声音很轻，可古沧海还是听见了，扭头看了看她，不辨喜怒，受了伤依然挺拔的身形，微微苍白的面孔上幽深的眼睛望着堇色，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堇色目光与他相碰，她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在受伤时仍然不失去气势，甚至，勉强还算得上优雅，随后惊醒，自己都在想些什么？有些不自然的扭过头，心加速跳了几下。
虽然只是一瞬间，可两个人的神情却没有瞒过众人的眼睛。古太太轻轻的哼了一声，吴妈不知所以的轻轻握住堇色手，而旁边吴盈兰的眼睛，看了看堇色，眼光又转向了古沧海，带着小小的惊艳和深思。
直到古永年开口：“去叫约翰医生来一下。”旁边的仆人才快步的走了出去。
而堇色再看向楼梯时，古沧海已经是大踏步的上了楼，只余沉稳的脚步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