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肉圆子
芦花鸡叫，天已微明。
熙雨睁眼，看到怀中的虎子依旧淌着口水熟睡。她轻轻起身，披了衣服，走到后院打了盆水，洗了脸。看到水缸早已经添满了清冽的熙水，靠墙根，整齐的跺了劈好的柴火。熙雨理了理发脚，跑到前门，抽了门栓开门，正看到阿牛拎着锄头往田地方向走。
熙雨喊了一声，“阿牛哥。”
阿牛回头，对她憨憨一笑，“起了？”
熙雨点了点头，“阿牛哥，晚上到家里吃饭吗？”
“熙雨，今天不了，二舅要到家里坐坐。”
熙雨点头，冲他挥挥手，“那明儿见。”
正午时分，是小小饭庄生意最好的时候，熙雨忙得有些头晕，隐约瞟见店门口有个叫花子傻呆的站在旁边，一身破烂，满脸泥巴，黑乎乎的，只剩一双眼白，可怜而又无辜的往店里看。
熙雨抽空叫虎子给那叫花子递个馒头，虎子应了一声，熙雨便埋头进了灶间。
等到关店打烊，熙雨才解了围裙从厨房出来，却听到虎子大叫大嚷，“娘亲，那叫花子还在门口站着呢。”
熙雨走上前，暮色里，那叫花子孤单的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晌午虎子给的大馒头，上面只微微咬了几口牙印。见了熙雨，只是傻傻的笑。
“你，你有事吗？”熙雨走上前，见那叫花子比自己整整高一个头，又一副痴傻模样，忙把虎子拉到身后，惴惴的问道，“我们关门打烊了。”
那叫花子似乎听不懂熙雨的话，只是傻笑，口里只说，“饿，饿。”
虎子不安分的从熙雨身后探头，“你不是还有一个馒头吗，饿就吃馒头。”
那叫花子看了看手中的馒头，傻傻的说，“馒？馒，头，不好吃。”
熙雨皱皱眉头，“我家只有馒头给你吃，要吃好的去别家。”说完，砰的关了门，有些气闷的说，“这年头，叫花子还嫌粥稀。”
吃过晚饭，熙雨算帐，虎子看书写字，只有烛火窸窸窣窣的响。屋外，似乎飘着细雨。春雨，又开始落了，落在熙水里，温润了一夜的涟漪。
夜已深，熙雨正要催了虎子去洗漱，却听到门外砰的一声，似乎重物撞到青石板上。熙雨吓了一跳，却见虎子跳将起来，随手操了条烧火柴，一把便抽开了门栓推开门，却原来是那叫花子还没走，坐在店门口靠着墙根睡觉，可能睡熟了，便歪倒在青石板上。
夜雨，轻轻扬扬的飘着，**了微凉的青石板，那叫花子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衣服都湿透了，在那里瑟瑟发抖，沾满污泥的手中，依旧牢牢的抓着那个馒头。
虎子侧头看了看熙雨，“娘亲，怎么办？”
熙雨无奈的看着倒在地上熟睡的叫花子，想要回转身关上门，虎子却拽了拽她的衣袖，“娘亲，他，也很可怜。”
熙雨叹了口气，和虎子两个人将叫花子架进屋内。那叫花子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扶他，便也醒转了，见到熙雨，又开始呵呵的傻笑，嘴里念着，“饿，冷，馒，馒头。”
去厨房把剩菜微微热了下，熙雨一出厨房，便见虎子正和那叫花子说着话，两个人都乐着。
“来，饿就吃点饭。”熙雨盛了一碗饭给叫花子，又递了筷子给他。只见那叫花坐得笔直端正，接过熙雨的筷子，夹了几粒米，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娘亲，你看他，吃得象咱私塾的老先生。”虎子乐呵呵的笑着，把青菜盘推到叫花面前，“吃这个，可好吃了。”
那叫花夹了一根，放入口中，才嚼了一口，竟马上吐出来，粘在衣服上，粘嗒嗒的，“肉，肉。”
熙雨皱了眉头，心想这叫花子痴傻痴傻，居然还挑三拣四，不由语气凶狠的说，“快吃，只有这个。”说完，自己夹了一筷子，放在他碗里，“快吃，不许吐出来。”
那叫花子眼眶一红，似乎就要哭出来，却被熙雨吓到，不敢再挑剔，只闷着头，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轻声抽噎。
熙雨见状，却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语气不由放轻缓了些，“今天只有这个，吃饱了才不会饿。
虎子趴在饭桌上，支着手，看叫花吃饭，“喂，你叫啥名啊。”
叫花硬生生咽下一口饭，嘴里嗫嚅，“圆，圆，…….”
“哈哈，哈哈，圆？圆子？”虎子拍着手，“你叫圆子？”
熙雨也乐了，擦了擦叫花嘴边的饭粒，说道，“叫肉圆子还差不多。”
吃过饭，拉了虎子和肉圆子去里间。熙雨叫肉圆子先坐着，自己给虎子拿热毛巾擦了脸，又擦了上身，便招呼他爬上chuang睡觉。
见肉圆子一身泥巴，面目不分，熙雨也打了一盆热水，递给他毛巾，“擦擦脸，瞧你脏的。”
肉圆子接过毛巾，却不擦脸，只傻傻看着熙雨，一个人呵呵的笑。
虎子躺在床上嚷道，“娘亲，他不会擦。”
熙雨重重叹了口气，自己真正成了奶妈了，一把从肉圆子手中拽过毛巾，一点一点给他擦起脸来，擦了两盆热水，才擦干净。却见他脸上，还有许多瘀伤，也不知磕碰了多少次。熙雨拿了药膏给他抹，肉圆子疼的轻轻抽气，却不敢闪开，只是眼眶又红了。
熙雨一笑，“傻了傻了，还像个孩子爱哭。”摇摇头，转身打开衣柜，里面有一套男衫，那是自己给阿牛哥亲手缝的，虽然针脚粗糙，却也花了一两个月的时间，犹豫半晌，终于一狠心拿起来合上衣柜。
“看你脏的，换身干净衣衫。”熙雨把衣服递给肉圆子，“你会自己穿衣服不？”
那圆子依旧傻傻笑，然后摇头。熙雨愤恨的把他扒了个精光，只剩短裤，红着脸给他擦了身子，搓了一身泥，也不知多久没有洗澡了。擦干净后，才发觉，这肉圆子原来也有一身精瘦肉。熙雨又给他穿了衣服，那衣衫穿在他身上，依旧短了些，吊着裤脚，煞是好笑。就是如此，看他整个人，竟十分俊朗。双眼狭长，眼眸黑亮，面色是健康的古铜色，鼻梁高挺，嘴唇菲薄，熙雨一怔，觉得他竟有些迫人的气势，只是瞬间的感觉，立刻被肉圆子的傻笑抹杀。
收拾停当，已到深夜，熙雨有点犯愁了，屋子狭小，除了外间的客座，厨房，就只剩里间一间小房，一条窄床了。她想了想，之好抽出一条被褥，铺在地上，“肉圆子，我和虎子睡床上，你睡地上好吗？”
那肉圆子看看熙雨，忽然说了句，“娘亲，我也要和你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