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在水下心念电转,这下真是骑虎难下!此刻绝不能自己浮起来挥挥手:“嗨,我没事,逗大家玩呢!”让姬妾们以为她存心作弄,以后必然四面楚歌;而且顾及到萧璟的面子,她也不能这样做,若是激得他恼羞成怒的话……秦清将眼睛呼吸一闭,手脚一摊——装到底吧!
秦清漂在水里,感觉到一只有力的胳膊伸过来环上了她的腰,将她向水面带去。头部离开水面,靠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她的脸颊可以感觉到布料的摩擦。秦清知道这是萧璟的肩窝,心里一紧,更加努力放松身体,丝毫不敢乱动。
萧璟摇晃她,唤道:“清!清!”语音中满含焦急和担忧,甚至带着些许的颤音,秦清心里微微一动。萧璟揽在她腰上的力度骤然加大,带着她快速的向岸边游去,秦清暗暗祈祷他不懂急救,直接将她送回房间。
可是萧璟偏偏将她在岸边放了下来,秦清心里警铃大作,拼命叫苦。这时候的人的确不懂溺水的急救方法,可是长期的经验总结总会有些所得。萧璟一手从前面揽起秦清的腰,让她头部朝下,另一只手拍打她的背部,力量之大,秦清几欲吐血。
秦清无比希望自己可以吐出几口水,然后顺势醒转万事大吉,可是她刚才根本没有遇溺,胃里哪来的积水?!总不能把午饭吐出来吧?什么叫作茧自缚,她现在算是领悟到了。
秦清心里不住的求饶,不要拍啦,我快吐了!她难受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正在叫苦不迭的时候,却忽然感到萧璟的手开始不稳,颤抖的幅度之大让她已经无法将之当做自己的错觉,秦清莫名有一丝心慌。萧璟将她抱在怀里,轻唤:“清,清,醒醒,清……”语音暗哑,带着一丝惶恐。秦清紧闭着双眼,心乱如麻。
萧璟终于犹豫着伸过手来试探秦清的鼻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颤抖导致的感觉迟钝,他的手停留了好久才感觉到她呼吸平稳。感觉到萧璟绷紧的肌肉明显放松下来,秦清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萧璟回头看着菊香:“她怎么落水的?”没人想到这事会被萧璟撞个正着,菊香从他出现那一刻起腿就开始发软,这时看秦清竟似没事,又被萧璟问到,不由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萧璟见她目光闪烁,怒喝一声:“说!”
菊香猛地一抖:“是、是蝶、蝶夫人推、推的……”
萧璟目中闪过一道厉色,转头看向蝶舞。蝶舞哭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萧璟看着她,目光冰冷:“来人,将她仗毙!”随即俯身抱起秦清:“钟琴,叫大夫到清园。”蝶舞哭得撕心裂肺,秦清心里后悔莫及,她咬咬牙: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枉死!
萧璟抱着秦清匆匆往清园而去,刚走出两步,感觉到怀里的秦清微微一动,赶紧停步低头。秦清“嘤咛”一声,睫毛扇动几下,缓缓睁开眼睛。再次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转动,萧璟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清,你没事了?”
他眼中的亮光灼得秦清不敢正视,她侧过头去,轻声道:“我没事,殿下请放我下来吧。”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向后面的蝶舞。家丁已经搬来长凳,正将蝶舞往上绑,美丽的女子拼命挣扎,发丝凌乱彩衣破裂,哭得声嘶力竭。秦清看住萧璟:“殿下,可否让他们住手?蝶舞没有害我。”
萧璟看着秦清冷静的面孔,大起大落的情绪忽然平复,诸多的反常一点点重新回到头脑里,他的表情越来越冷,看着秦清的眼神却几乎冒出火来。萧璟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秦清垂眸不语,他的手猛然一松,将秦清重重放回地上。
执仗的人已经走到蝶舞身边,秦清忽的跪了下来:“请殿下放过蝶舞,她本意是与我戏耍,只是无心之失!”萧璟冷笑:“莫非本王一直错看了你,你竟是以德报怨之人?她要你的命,你却为她求情?——那也要找个好点的借口!”
萧璟一个手势,木杖立即高高举起,那么粗的棍棒落下,蝶舞娇弱的身驱能承受得了多久?秦清猛地扑上去拦住执仗之人:“殿下!蝶舞只是受人唆摆,遭人利用!她原意只是戏弄妾身,虽非善念,但也罪不至死!”蝶舞猛地停住哭泣,呆呆的看着秦清,秦清看着她的眼睛:“蝶舞,是不是有人告诉过你我通水性,教你将我推入湖中让我出丑?”
蝶舞怔怔的点点头,随即又使劲摇头。秦清问道:“她是谁?”蝶舞不由自主抬眼看看司棋,司棋脸色刷的惨白,蝶舞呆了一会,坚定的摇摇头:“不会的!她只是无心提到,从来没叫我这么做!是我自己气愤不过……”秦清心里悲凉,这是一个什么地方?竟能将这样单纯善良的姑娘也变的面目扭曲?
萧璟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秦清,既不喝止也不上前,众人都偷偷瞧他脸色,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蝶舞话音落下,萧璟看向秦清,目光中冷冷的嘲弄。秦清走回到他的面前,缓缓跪下:“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请殿下恩准!”
自进府以来,秦清对他言语神态始终恭谨,却从未真正对他跪下过,今日却一跪再跪。萧璟神色冷淡的看着她,秦清跪在当地一动不动,青石的地板被衣服上的水浸出大块水渍,水珠不时沿着发梢滴落地面,打出大大小小的圆点。
萧璟冷声道:“说!”
秦清暗暗握紧双手,语调平静无波:“请殿下暂停责罚蝶舞,将她和司棋、菊香分别收监审讯,妾身保证明日给殿下真相,请殿下届时再做惩处!”秦清的声音并不大,却如巨石入水,司棋面色更加苍白,菊香听到自己的名字,浑身猛然一晃,几乎站立不稳。旁边的姬妾轰的一下炸开,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秦清不去看她们,只是目光坚决的看着萧璟。
冰冷的衣服一直湿淋淋的贴在身上,秦清的面孔白得异常,萧璟凝视着这张小小的面孔,目光掠过她紧抿的唇线:“让月霞和你一起。”秦清微微一震,低下头去,萧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平静的声音:“谢殿下!”
菊香被关进王府地牢,萧璟甩手而去,秦清自己湿淋淋的回到卧室找出干净衣服换上。月霞十分周到,立即从别处调了一个丫鬟过来伺候,秦清笑着推辞了:“菊香只是暂时关押,不用这么快定论,你回去替我谢过月姐姐!告诉她我一会去找她。”
丫鬟走后,秦清一个人坐在屋内的暗影里,时间一点点过去,她一动也不动,好似化作了石像。
她一直知道萧璟对自己的专宠让王府的其他姬妾饱受冷落,她们对她既妒且恨。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女人争宠的场面,但是看过众多的电视小说,这些剧码还是耳熟能详的。内有萧璟居心叵测,外有众人虎视眈眈,危险向自己一步步逼近。
今日之事原本可以避免,只是秦清觉得一味逃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与其等到矛盾积累到不能调和之时,防不胜防而被逼就范,不如让意外发生在自己可以掌握的范围之内。出事之后人们通常不会立即第二次动手,她希望可以为自己争取到一段相对宽松的时间,摸清自己的处境,设法离开王府。
但是事情往往不能尽如人意。萧璟的突然出现使得情况完全脱离了轨道,他的态度很明确,一定要追究此事,无论他的怒气因何而来,现在都必须有人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极有可能是生命。
这场审判,没有法律条款,没有铁证如山,也没有陪审团。
秦清从没想过要谁的命,她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权利。但是现在她却和三个人的性命系在一起,她必须做出选择,将选出的人推向死亡——事实上,在跪下的瞬间,她就已经切断了退路:如果一定要有人死,不能是最无辜的那个。她现在可以做的只是伸出手去,推一把。
太阳渐渐从天边滑下,将秦清投在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她终于站起来走出房间。她先去了趟菊香的房间,又去文缘轩逗留了一会,当她和月霞走进囚室的时候,夕阳正恋恋不舍的洒出最后的金芒,映得天边绚烂无比。
月霞比萧璟还要大上两岁,今年已经二十有六,在时人的眼中已经不算年轻,但实际上却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比之二八年华的青春美丽,更添了一份成熟韵味。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大方得体,见到秦清时关切的询问了一番,才同她一起来到囚室。
蝶舞、司棋和菊香已照秦清所说,分别关押在不同的房间。秦清问道:“月姐姐觉得从谁开始审比较好?”
月霞微笑:“我对此事一知半解,妹妹提出审讯三人,相必早有打算,只管照你的想法办便是。殿下吩咐我来,无非是陪着妹妹,今日我就偷个懒,不费心思了,给你作个跟班便成。”
秦清笑答:“月姐姐这话真是折煞我啦!月姐姐见多识广,不比我年轻识浅,殿下让你过来不就是让你提点我吗?一会儿有什么不妥当的,还请月姐姐多多指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