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苍翠的群峰之间，不停回荡着牛奋稚嫩而沙哑的吼声。他左右手各抓着一块大石，正艰难地光脚行走在万丈悬崖之上，每隔九步就停住歇息片刻。此刻寻常百姓若发现，这么高的崖壁竟有人可以像壁虎似的在上面一瘸一拐地散步，只怕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幸好因为是在阵图里，倒无人去打扰他的苦修了。
突然，左脚踩中了一条岩缝，脚底产生的吸力不够，竟滑了一步，整个身子蓦地失去平衡，向下倒翻过去。幸亏他反应敏捷，及时抛掉手上的石块，凭着右脚牢牢吸附在岩壁上，才算幸免于难。
没有了大石的累赘，他手足并用向上攀爬起来，便如一条逆流而上的小鱼，很快就到了峰顶。今天有点奇怪，自己已开练了六七个时辰，在外界来说便是半个时辰了，秋离姐姐还没有进入阵图。
接着，该开始进行自己发明的每日必行的神识锻炼法了。
他调匀呼吸，蓦地大声向群山吼道：“我牛奋每天都要变强！”
群山便热烈响应道：“变强！”“变强！”“变强！”……
“我一定会出人头地！”
群山又积极回应道：“出人头地！”“出人头地！”“出人头地！”……
“雷九幽算什么……他就是一坨屎！”
“算什么！”“一坨屎！”“算什么！”“一坨屎！”……
牛奋说完这话，底气倒有点不足了，叹道：“又快没钱花了……阵图吃起灵石来真可怕！”
“没钱花！”“真可怕！”“没钱花！”“真可怕！”……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冲着天上打了个唿哨，那一直在云间盘旋的黑点便越变越大，却是上次那只飞鹰。扔给它一枚下品灵石后，那飞鹰欢鸣一声，抓住他腾空而起，向小镇方向飞去。
如今方过了半月时间，每日将五个时辰左右用在阵图中，便相当于在通常世界里修炼了两个半月。他进步已算不慢，但要赶上秋离的境界，仍有相当大的差距。
真的很崇拜姐姐啊，原来人家早就到了炼气期后阶的水准，使用法宝的种类也比自己多了很多，时刻都能驭使飞剑在天上飞来飞去，羡煞他也！
刚出阵图，接到陈升的传讯符，说是有机密要事向自己禀报。牛奋略一思忖，便回了个传讯符，将其约在万卷书楼附近会面。出了一翎院门，只见远方池塘边上围着几个人，还传来吵嚷之声，走近一看，竟是几位太乙门弟子在围攻秋离姐姐。
“打倒妖女，妖女滚蛋，从太乙门滚出去！”那些弟子拿起石块，正肆无忌惮地向秋离身上砸去。但秋离姐姐修为自然比那些无知小子要高，只是将护体罡气展开并不还手，挡住了来袭的石块。
“妖女，若你肯把脸上那圈黑布扯下来给我们看看，这次就放过你。”那领头的家伙淫笑道。
“你们……这是在干吗？”牛奋疾步冲了过去，却被两名弟子挡在圈外。
“哦呀——我说是谁，原来是那个根骨测试得零分的笨蛋，哈哈哈……”其中一名拦住他的师兄怪笑起来。这家伙牛奋稍微有点印象，貌似是刚参加过根骨测试的入门弟子之一。
心中估算了下这几名师兄弟的实力，应该大部分都是筑基期的杂鱼，只有那领头的家伙可能在炼气期初阶的样儿。
手心里暗中转动紫微天心诀，默念了一声“者！”，轻轻拍上那名师兄的手腕，那家伙只觉腕骨仿佛错开了一般，整个人“哇呀”怪叫，被一股怪力推得直接飞了出去。另一名师兄应该已到筑基期后阶的水准，牛奋用同样的手段和力道推向那人，他却机敏地闪开了。
炼气期的家伙眼见牛奋手上劲道古怪，便放过秋离，转过铁塔般的魁梧身躯，浑身骨节格格作响，向牛奋一步一个脚印慢吞吞地走来。
牛奋不由暗暗叫苦，以现在所练紫微天心诀的水准，应该有打赢这家伙的机会。但这种法咒太过霸道，自己根本不易控制轻重。万一出手太重把人家打坏了，不但会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还可能引起几位师尊的注意。
“呼——”那人高马大的汉子根本不打算拔出背后飞剑，铁拳闪电般袭来，牛奋不敢硬接急忙后退，却被拳风带得转了好几圈，马上引来其他弟子一阵喝彩声。右手轻轻碰了下怀里的星盘，知道这种场合绝不能用法宝吸干对方真气，便放弃了使用星盘的打算。
“嗖——”那汉子又闪电般伸出铁腿，擦着牛奋的脑袋踢了过去，这次带出的腿风更加猛烈，牛奋反而纹丝不动。其实他在闪避汉子铁拳的时候，便看出那家伙有所顾忌自己现在的身份——掌门内室弟子，并没有真正下狠手。当下默念“临”字诀，如山岳岿然不动，竟赌对了，那汉子果然不敢直接下脚。
“牛师弟，王师兄，大家都是同门，请住手！”却是那陈升到处寻人，总算发现了牛奋等人的身影，摇摇晃晃驾驭着飞剑赶了过来。
“娘老子的，又来了一个多管闲事的！”那铁塔似的王师兄知道赶来的陈升实力跟自己相若，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领着这帮小兄弟扬长而去。
有外人在场，倒不方便跟秋离表现得太过亲密，眼见她默默走向一翎老头儿的院子，牛奋明白她的意思，便先将陈升拉到一处假山里说话。
陈升眼见附近无人，却兴奋地跪下给牛奋磕起头来：“多谢老祖上次给弟子灌顶，如今弟子不但成功突破难关进入炼气期，还学会了驭剑之术！老祖的大恩大德弟子永难忘怀呀，呜呜呜……”说到后面，竟是涕泪横流。
那陈升的心情，牛奋尚能体会：对于每个修仙的人来说，从入门期到大成期，每一层境界之间便有如一道鸿沟。入门期到筑基期的关口是最容易过的，但从筑基期到炼气期开始，这关口是一个比一个难迈，闯关成功对一个弟子而言，其意义非同小可。
牛奋自恃“老祖”身份，并不着急将其搀扶起来，只是“嗯”了一声，心里老大不爽：自己距离能使用飞剑，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若那“灌汤包子”之法有用，自己每日一灌，恐怕早就成大罗水仙了！
陈升见老祖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赶紧起身：“弟子还有机密大事向老祖报告，最近太乙门的几位师尊正在秘密收回众弟子手里的阵图卷轴，不知是何道理，老祖可有耳闻？”
牛奋哑然失笑，与其说是这家伙向自己提供情报，倒不如说是他向自己来刺探消息的吧？嘴上淡然答道：“什么阵图卷轴？本座并不知情。不知那玩意儿，是起什么作用的？”
“老祖莫非不知，这阵图卷轴乃是我派低阶弟子用来快速提升修为的不二法宝？在其内修炼十二个时辰，才相当于外面过了一个时辰。不过……在那阵图里要想修炼得舒服，每天耗费的灵石便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且阵图中灵气稀薄，危险重重，若是炼气期中阶以上的人入内修行，其进境还不如去太乙门外找一处灵气浓郁的地方闭关来得快呢！”
原来如此！牛奋频频点头，心中想到一个疑点：秋离姐姐已是炼气期后阶的修为了，为何还非要跟自己一起在阵图内修炼，难道是为了帮自己更快提升实力？再回想起每次在群山间炼体的时候，秋离总是驭使飞剑在自己附近打转，莫非又是在暗中保护自己？
“老祖！依您所见，几位师尊将卷轴悄悄回收上去，是为了……”陈升还不甘心，又继续试探牛奋。
牛奋怎会上他的当，一口咬定说自己不知情，又赏给了他几块灵石，像轰苍蝇一样将其打发了。但他心里却在发寒：红芸等人是决意要将那帮客人封死在阵图中，永世不得出来了，才会出此下策。
“老祖，此女……来历实在……您还是少碰为妙……”临走时，陈升缩着舌头说的话，让牛奋直皱眉头。
该死的陈升一定把自己想象成跟那王师兄一样的淫贼了，以为他对秋离有非分之想，但又慑于黄泉老祖的淫威，话说了一半便生生咽了回去。碍于黄泉老祖的身份，他倒不好硬把人家追回来打破砂锅问到底。
咧咧嘴，赶紧溜进了一翎的听松阁，发现姐姐正在屋中静坐。
“快打开卷轴吧，方才姐姐在外面白白浪费了半个时辰，现在我们就进入阵中补回来。”秋离脸上波澜不兴，仿佛刚才的遭遇她早已习以为常。
“姐姐，我不太明白，刚才你为什么不还手？还有，为何他们要叫你妖女？”
“我在六姐面前发过誓的，今生不得用道法伤害任何一名太乙门弟子。是六姐苏蓉儿一手将我带大的，她……便是我在这世间的第二个亲娘。”解释完这些后，秋离再也不肯开口。
苏蓉儿，应该就是那个被红芸赶出太乙门的阴阳宗教主？如此他们才叫秋离姐姐为妖女的吗？秋离姐姐身上的秘密，似乎并不比这太乙门少啊！
跟秋离来到阵图中，这次选择了一片山清水秀之地，山间尽是飞瀑流泉。两人在一处山坳停下，却见绿树葱茏间，远处山崖仿佛被刀劈斧削过，恰似一整块褐色铁砧，上有瀑布恍如银河倒悬、白练长空，气势恢宏地贴着崖壁奔流而下。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脑中忽然冒出一句诗来。他已听姐姐讲过，阵图中每次变换的场景，大部分在真实世界中都是存在的，往往以神州各处修仙胜地居多。比如这次这个，莫非是庐山瀑布？
秋离猜到牛奋所想，便向他点点头：“这里正是庐山瀑布！听说到那瀑布下练功，可以洗去你心中所沾染的俗念，洗去曾困扰你的烦恼，要不要过去试试呢？”
“这明明就是假的嘛……没劲！”牛奋撇了撇嘴。
“如若师弟顺利过了筑基期的关口，姐姐一定带你出山，去真正的庐山修炼一阵子。”
“真的？”
“真的！”
“不行，拉钩才算数！”牛奋小指跟秋离姐姐小指勾在一起的时候，心中升腾起一股幸福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