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盛被孤身一人丢在了屋子里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事儿给闹得,好好的事情刚刚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眼下这事情可就麻烦了。对于他自己的安危他到没有太担心,毕竟鲨鱼寨这些人摆明了就是要钱,看起来倒还是守信用。这一路走来,觉得这个寨子虽然是个水匪窝,可毕竟属于没有生路不得不逼上梁山型的那种,行为举止并不嗜血,就这次的打劫而言,没有一个死者,甚至连重伤都没有,可见这汤大当家也是心底存了一分善心的人。只不过自己本来打算将这支匪盗收为己用,如今却被打乱了计划,有点前功尽弃了。
李鸿盛收编了泉州外海的海盗之后,也明白一点这些匪盗们的生活状况,虽然说抢劫的钱来得容易,可是去得也快。如果是现银还好,只要熔铸一下改头换面便可以使用,若是抢来了财物,那么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必定要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销赃。这种销赃的渠道安全与否暂且不说,光是价格就压得很低,好比这次凤祥斋的货物,到江南价值二十余万,而原产地价值七万,但是如果通过渠道销赃,鲨鱼寨能够得到两万两银子就不错了。也正是因此,凤祥斋的龚掌柜提出七万两赎回货物的时候汤大当家才会一口答应。换回现银还不算,毕竟银子不能当饭吃,还要通过各种办法去购买粮食。一家一户的粮食好买,可一个寨子里面少则千人多则万人,每天消耗的粮食都是一个大数目,要想凑齐足够的粮食,就不得不承受粮商的恶意盘剥,粮价几乎是市价的两三倍。如此一进一出,银子也就所剩无几了。
再加上常言道,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打劫是一项高危职业,手上乃至丧命也是常事,这些人留下的孤儿寡女也要照料吧?这可是净投入没产出的事情啊。
而且,不管官兵如何不堪一击,朝廷还是占着大义的名分,要想寨子长治久安,还要打点好官府上下,不然三天两头来队官兵捉贼,即便是每回都打得过,可万一闹大了,朝廷派军队来镇压,那可就真是以卵击石了。这大宋的官都被富有商人的养刁了,等闲数目的银子也不被他们看在眼里,如此一来,每年寨子里至少一半的收入都要拿去打点关系,换得一时的平安。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次鲨鱼寨明明能够得到凤祥斋的十二万两银子,看上去很多,李鸿盛却依旧说他们支撑不了多久的原因。
李鸿盛的打算就是想将这些人的老弱妇孺移民到基隆去,而剩下的精壮力量则可以继续从事打劫这份有前途的工作,毕竟不大不小也是颗钉子,谁知道以后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呢。可问题是这才刚刚勾起了汤大当家的一点兴趣,实质性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二当家那个莽汉给搅了局。这下氛围全没,要等汤大当家的回过头来再说这件事情,恐怕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不过做事情本身就是七分在人,三分在天,关键的时候时运不济也是没有办法。李鸿盛脑子里面只是稍稍叹息了一番,便仔细揣摩起接下来该如何继续劝说汤大当家的。毕竟,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李鸿盛有着足够的信心,基隆的太平日子对这些匪盗们绝对是有吸引力的,只是该如何让他们相信这一点,倒是颇费脑筋。
李鸿盛在屋里坐了没多久,门便被人推开了,五六个人走了进来,打头的便是刚才那莽汉二当家。他带着一个女子走过来,还没等李鸿盛反应过来,两人便跪下磕头:“恩公,没想到某家夫妻还能够再见到恩公一面……”
虽然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人在屋檐下,如今还在鲨鱼寨的地盘,自己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一介俘虏而已,万事还是谨慎为妙,因此自然是不敢受这二当家夫妇的跪拜。李鸿盛赶紧地闪到一边后伸手相扶:“两位快快请起,李某却是不记得何时见过两位了,只怕二当家是不是记错了?”
两人硬撑着磕了三个头,这才站了起来,却是那女子先说了:“恩公施恩不图报,自然是记不得了。前年的秋季,在密州城的翠玉楼,恩公仗义执言,救得玳瑁脱离苦海,小女子一直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李鸿盛一拍脑袋:“啊,原来是你们!你叫,叫天哥吧?记得你的名字的确是大气啊。怎么两年多没见,你们居然……居然到了鲨鱼寨?”
“楚某正叫楚天歌。不敢瞒恩公。”楚天歌拉着妻子的手,笑着对李鸿盛说,“楚某当初便是投了鲨鱼寨,做了个小头目,只是当时的大当家对待弟兄们刻薄寡恩,五六年了楚某也才凑齐了百十两银子。去年年底,汤大哥便带着楚某等人造了他娘的反,楚某这才坐上了这鲨鱼寨的第二把交椅。”
这时候,汤大当家的走了过来,却是笑着拉着李鸿盛的手介绍后面跟进来的几个人:“李公子,我们鲨鱼寨如今的五位当家的都在这里了。说起来这次是汤某冒昧了,没想到公子还是某家二弟的恩公。公子的下人某家已经着人去某家在后园大厅已经备了好酒好菜,还请公子赏光。”
李鸿盛长大了嘴巴,怎么自己转眼间就从阶下囚变成了座上客?这也转变得太快了吧?不过,想想自己被人打劫都能狗屎运地遇上以前施恩过的人,那自己的主角光环还真是强大无比呢。怀着这种欣欣然的心理,李鸿盛笑嘻嘻地点了点头:“那李某就不客气了,叨扰叨扰!”
看起来鲨鱼寨还真是真心诚意地宴请李鸿盛,因为当李鸿盛与五位当家的远远看到后园大厅的时候,便见到自己原先的护卫们都站在了门外,连武器都已经还给了他们。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匪盗们示好,他们却依旧保持着戒备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