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让昕儿跟你走的。”
“不让她跟我走？继续留着折磨她？”
“你……！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一定给昕儿一个交代。”
“哼，不必了，我已经见识过王爷府上的待客之道了。”
吵死了……谁在我耳边嚷嚷让我睡也睡不好。
“两位爷别吵了，小姐需要好好休息。”
额上忽然湿湿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我就是要吵她，她都睡了那么久了，怎么还不醒？”这个声音？好熟悉，可是又不似平时的他，他有一次说过那么多话么？
“桃笙说得对，昕儿需要好好休息，可能她睡够了，就会醒了。”这个是……这个是……洛夕？是洛夕！
混沌的世界里忽然射入一道光亮，引领着我慢慢苏醒过来……
“蒙古大夫！”恨恨一声，我从未听过，楚楚说话竟然会有语音语调？！
“南宫的医术天下一绝。”
“两位爷……”女孩无奈的叹息让我很想笑，我可以想象出她那副拿他们无可奈何的模样，“你们看！你们快看！小姐笑了，小姐笑了！”
像是雨过天晴的第一缕阳光，一切灰暗的，模糊的，就这样渐渐深刻立体了起来。
我看到了两个胡子拉茬瞪大了眼睛的俊脸，看到了一个笑得合不拢嘴的陌生的小圆脸。
“怎么了？不认识了？”我摸摸脸，还是肿肿的……自嘲地笑笑，“这样，大概是认不出了。”
“昕儿，你不要这样。”洛夕拉住我的手，爱怜地亲吻着我的脸，“不疼，不疼，过几天就消下去了，我让南宫给你用特效的药膏，很有用的，昕儿，休息几天，你就能恢复原样了。”
“是么……”为什么我觉得脸上湿湿的，而且又更痛了……
“昕儿不要哭，不要哭……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他把你到这来了，我和楚思狂找遍了苍狼山，又一路在苍狼山脚附近的村子镇子找，都找不到你，我们都快疯了……”他动作极其轻柔地拭去我的眼泪，“我回来了，我不会离开你了，我不会再让你被人欺负了……”
“嘶……”我摇摇头，不想说话，现在彻底醒过来，我嘴动一下就会牵连到脸上的皮肉。
“把我翻过去……”我说得很慢……越是清醒，疼痛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小姐的背上青了一大块，好吓人，我给她上药的时候差点都哭出来了。”这小丫头的声音湿湿的，是叫桃笙么？“他们下手太狠了，小姐细皮嫩肉的，怎么经得起这么一脚。”
我咬着牙，在桃笙和洛夕的帮助下，总算是翻了个身，胸口一下子闷闷的，感觉出了一身大汗，不过背部总算是没刚才挨着床板那么疼了。
“少主，跟我走吧。”一直没发话的楚楚，定定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有些惊讶。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发命令，他做事，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带有目的地说话。
“楚思狂！昕儿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而且我都说了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的，昕儿会跟我在这里成亲的，我不会委屈她的！
”
“少主，请跟我走吧。”楚楚丝毫不理睬有些激动的洛夕，只是直视着我。
“楚思狂！”
我烦躁地摆摆手，下巴搁在手背上，这个姿势虽然怪，但是只有这样才不会触及伤口，疼痛感也稍微减轻点。
“两位爷还是先下去吧，小姐需要休息。”
在桃笙的劝说下，两个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房间。
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是夜。
“少主，请您跟我回苍狼山吧。”模糊的身影，简洁却有着强烈意愿的语调。
“楚楚……我现在不能。”现在不能……我在心里重复着，“我要在这和洛夕成亲，你回去帮我跟宫主老娘和碧云他们报声平安。”这药果然有效，虽然说话时候还有些疼痛，但明显没有白天那么厉害。
他没有说话。
我却能感受到他射向我的目光，悲愤的，认命的，自嘲的，眷恋的……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楚楚的目光里，也能包含那么多，那么多的感情……
可是，我现在不能……真的不能……
他背过身去，掩去了那灼灼的又带些黯淡的神色。
我轻轻吁了口气，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对他是有愧疚的。
宫家人为了补偿影子为其投注的一身，往往总是第一个娶他，不管是不是正夫，也算是给予他们无尚的荣耀和尊严。
可是……对于楚楚并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的，我欠他的将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么。
苦笑一声，请原谅我现在，只能这样。
过了一会儿，他终究是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去。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着脸，看着床顶，盛着泪水，不让它有机会溢出来。
最近，真是越来越爱哭了。
宫主老娘，现在这样的我，和你的差距岂止是白天和黑夜的距离呢？
又是一个推门而入的，却是怀着不同心思的人。
“昕儿，你醒着吧。”他的口气小心翼翼的，很是轻柔，“那个，楚思狂刚刚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外面听了很久了，若不是因为你在，若不是为了挑衅你，楚楚也不会光明正大地走进来。
而我刚才，真真正正地伤了他。
“谢谢你，谢谢你昕儿，谢谢你相信我。”他忽然冲到床边，“我会好好对你的，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
我抬手抚上他的脸颊，那新生的胡渣刺刺的还未剃掉，“这几天一直守着我，辛苦你了。”这是听梅青说的，那日我被人一脚踢昏过去后，正是飞奔而来的洛夕把我抱进了他自己的房间，而楚楚眼睛眨也不眨地废了那个恶奴的两条腿。
在我昏睡的那几日，也是他们不眠不休地照看我。
“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他抚上我的手，牢牢握住，“比起你这些天来受的苦，我这些算得了什么？”
“至少，宫廷的礼仪，我算是可以做得很标准，不给洛夕丢脸了……”我自嘲地笑了笑，这还真是大大的收获啊。
“去他的混账礼仪！”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洛夕用这种不雅的词，“我已经将顾嬷嬷关入了大牢，你说应该如何处置她？”
“杀了她？太便宜她了。凌迟？还是烙刑？或者是浸猪笼？”他没接话，是被我吓到了？我笑了笑，“顾嬷嬷是洛夕的奶娘啊，一定从小看着洛夕长大的吧。”
“可是她竟然如此对待昕儿，我很难过，我真的很难过……我从来没想到我从小那么敬爱的顾嬷嬷竟然会对昕儿作出这种事来，若不是看你伤得那样重，我当时真的恨不得就去杀了她。”
“其实，嬷嬷的想法也没错不是么？我充其量不过只是个商贾之女，和洛王爷的身份简直是天差地别，还妄想娶他过门……”
“昕儿，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他蛮横地打断了我的话。今天的洛夕和以前的很不一样，有一种，霸气。
那时和我在一起时，是刻意收敛着么？
“你娶我又如何？我娶你又如何？”他紧紧抱住我。
“洛夕……”虽然这药膏药效是不错，可是我现在还是痛着呢，他就这么大力抱着我……
“嘘……让我好好抱抱你，昕儿……你瘦了……”
他从未如此热烈地抱过我，像是要将我胸腔里的空气全部压走一样。
是今天的人都变奇怪了，还是我自己变奇怪了？
有自己想法的楚楚和热情如火的洛夕……我是不是在做梦？
“放心吧，昕儿，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一定会力争到底的……”他轻抚我的背脊，像在***一只小猫。
酥酥痒痒的，他轻柔的嗓音和举动，我总是难以抵抗。
“我不吵你了，好睡好吧。”他放开我，在我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准备离去。
“洛夕。”我叫住他，“不要太为难顾嬷嬷了，她也是为你好，只是方法激进了点。”
“昕儿！”他再一次拥住我，“你真是太善良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淡淡笑了笑，“好了，和顾嬷嬷好好谈一谈，我相信她会理解我们的。”
“嗯！”他兴冲冲地推开门，“昕儿，好好休息。”
仙人洛夕啊……仙人洛夕……
鼻子一酸，想起种种过往，终究是摇了摇头。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个道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