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还在继续，山野间到处都布满了残肢断臂，不断有人哀嚎着倒下，转瞬即被淹没在人海。
彭章手下的五百士兵，此刻已经倒下了一百多人，剩下的，也或多或少的带点伤。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剩余的三百多名士兵迅速聚拢，结成一个圆形的防御阵形。
这些阵形士茂平时也常让他们演练，所有三百多人一聚拢，不用将官指挥也知道该如何做，顿时只见到三百多人组成的防御阵形犹如一个巨大的磨盘，不断在蛮夷包围中转动，像绞肉机一般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谁也未曾料到，圆形防御阵形对蛮夷的伤害居然会如此之大，这些没有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蛮夷，只知道一味的冲上来，但面对的，往往则是如林的长矛。
因为三百多人收缩在一起，所占面积与三千多人相比，实在少的可怜，同样的，他们每个人所要防守的面积也减少了太多，几乎每一个方向，都布满了官军的长矛。
到最后，彭章干脆下令全军停止运动，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蛮夷攻过来，这群未经过丝毫训练的蛮夷面对官军摆出来的圆形防守阵形，根本就没有任何应对办法，依旧只是不管不顾的冲上来，然后在身上被扎了数个血洞后一头栽倒在地。
西于戍卒与蛮夷的伤亡比，在圆形防御阵形组成后，变成了十比一，即蛮夷如果想要杀死一名士兵，往往要付出十倍甚至更多的代价。
而一名士兵倒下去后，防御阵中的士兵又会迅速补上，如此一来，就好似官军永远都杀不完一样，蛮夷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有些受不了了。
其实他们本来就不想打仗，汉人在交趾已经繁衍数百年，这些古越族的蛮夷早已经接纳了他们，更何况汉人的到来，还为他们带来了先进的科技，改善了他们的生活。
他们之所以在这里，做所以参与了这次作战，不过是因为族中首领的命令而已，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
蚙首领想恢复雒民在交趾的地位，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其他普通蛮夷，跟本就没这方面的想法，因为他们并不觉得，现在的地位与以往相比有什么区别。如果真要说说区别，那就是比以前生活的更加富足。
特别是士家执掌交趾以来，太守士燮一直在不断的对他们传播汉人文明，使他们知道了什么叫做礼仪廉耻，懂得了什么是忠孝仁义。
总的来说，这些蛮夷内心其实并不想攻打汉人，与汉人为敌。因为他们都知道，汉人比他们强大太多了，当年伏波将军马援南征交趾的传说，一直在他们中间流传，那曾经被鲜血染红的河流，也时常提醒他们要记住这一点。
等到彭章将面前最后一个蛮夷斩杀，放眼望去，就见到无数的蛮夷正在一步步的后退，他们，到底是怕了。
彭章喘了口粗气，一把扔掉了已经卷刃的佩剑，心中也是长舒一口气，如果蛮夷依旧不管不顾的冲上来，他不知道自己和手下的士兵还能坚持多久。
长久的作战，所有人都耗费了太多的精力，特别是以前未上过战场的人，他们消耗的精力比老兵多太多。
随着蛮夷的退却，精神松懈下来的一些士兵几乎站立不住，如果不是身边到处是人，恐怕就会一头栽倒在地。
此时士兵们面前已经重重叠叠堆满了尸体，有同伴的，但更多的却是蛮夷的，鲜血已经将这一块土地染成赤红。
蚙首领自从从彭章手中逃得一命后，就一直站在远处观看这场战斗，见到蛮夷们因为畏惧纷纷后退，心中也是一片冰凉。
他实在想不明白，四千族人为什么会输给五百汉人，这，还是以前那支官军吗？为什么，一下子会变得这么厉害？
以前西于县那支驻守军队，蚙首领也不是没见到过是什么样子，正因为他知道他们的战斗力，这才实施了此次的计划。
挟持大首领、反叛汉人统治，原本以为等到打下西于县城后会让自己在雒民中的地位变得无人能及，却没想到，如今连县城都还没看到一眼就碰的头破血流。
刚才那一番激战，他粗略估计，己方至少战死一千余人，可是敌人呢？总共才五百人，现在却还剩下大半，这仗，还怎么打？
可是蚙首领已经无路可退了，如果就这样灰溜溜的跑回去，他在族中的威信将跌至最低，引发的后果，将很难预料。
“不许退，上，给我上。”蚙首领用古越语大声喊道，准备做最后一搏。
然而，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紧接着，无数士兵突然从暗夜中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他们放佛来自地狱的幽灵，所经过的地方，来不及逃跑的蛮夷纷纷倒下。
这一刻，众多蛮夷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纷纷四散逃跑。他们早在刚才就已经被汉人士兵的强悍战斗力吓到了，此时见到突然又冒出来的这么多汉人士兵，哪儿还敢留在这里。
没多久，彭章视野之内，就再无一个蛮夷，就连蚙首领，也早已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援军，是校尉大人的援军，援军来了。”剩下的三百余士兵兴奋的纷纷大叫道，生死关头逃出升天，这让他们如何能不兴奋。
“彭章，彭章何在。”离得老远，就听见一个声音大声喊道。
“大人，卑职在此。”已经听出那大喊声出自于谁，彭章疾走几步上前哽咽着说道，心中感觉暖暖的。
“大人，卑职轻敌无备，以致中了蛮夷埋伏，陷弟兄们于危难之中，还请大人责罚。”彭章半跪下抱拳说道。
“彭章。”士茂拍拍彭章的肩膀，又看了看他身后还剩下的三百余人以及倒下的千余尸体，缓缓摇头说道，“这不怪你，都是本校尉太过轻视敌人才害得将士们身陷险地，这一切都是本校尉的错。而你，在数千蛮夷围攻中还能保全大部分将士，论功当赏。”
“大人……”这一刻，彭章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觉得，能有士茂这样的上官，就算死也算不得什么。
“还能再战否？”士茂问道。
“愿为大人死战。”彭章几乎是吼叫出来。
“好，彭章听令，现令你率领一千人前去追赶蛮夷，尽量给我活捉回来。”
“卑职领命。”彭章猛的站起来，带着士茂分给他的一千生力军，二话不说就朝着大部分蛮夷逃跑的方向追去。
“真猛将也！”士茂看着彭章雄壮的背影，由衷赞道。
随后，看着满地尸体，其中还有不少受伤未死的人，在那里呻吟哀嚎，士茂的心中，有一瞬间的不忍，但转瞬，又坚强起来。
自己以后所要经历的，将比眼前这还要惨烈十倍百倍，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能有那妇人之仁。
“救治伤员，将我方战死者尸体集中起来运回军营，本校尉要为他们举行隆重葬礼。”士茂对随行官佐吩咐道。
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地方多待，就在士茂准备带人离远一些时，一名士兵跑过来道：“大人，城东张氏族长求见。”
张氏族长？士茂玩味的想了想：“带他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