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龙编城的路上,士茂带着十数骑飞马狂奔,天上虽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但却不能让士茂为之驻足,更不能浇灭士茂心中那团已经燃烧起来的大火。此刻,士茂心中充满了开疆拓土的雄心与壮志,大有将天下尽握手中的豪情。
与橙羽的一番密谋,犹言在耳,那是一处密室,内中只有士茂与橙羽两人相对而坐,而密室外,橙猛狰虎两人持刀而立,人莫能近。
“不知军师以为,我交州要如何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攻下苍梧、郁林二郡?”士茂当先发问。
橙羽不假思索的答道:“今苍梧、郁林二郡,尽皆掌握在苍梧太守吴巨手中,而吴巨此人,志大才疏,轻狂傲慢,主公若要对付他,其实不难。然则苍梧、郁林二郡,地广人稀,非富饶之地,且多有蛮夷为祸,攻略郡县之事时有发生,主公若举交州之众,而攻取此贫瘠之地,劳师动众,实乃得不偿失之举。羽以为,主公大可诱而召之,只要吴巨一死,则苍梧、郁林二郡可不战而下矣。”
对于苍梧太守吴巨,凭借原本这副身躯的记忆,士茂对他还是有一定印象的。原本,交州刺史朱符因横征暴敛,被当地人反叛杀死后,朝廷便派遣张津为交州刺史,但津却又被其部将区景所杀,于是荆州牧刘表就派遣零陵赖恭代津,而恰好在这时候,苍梧太守史璜也死了,刘表又派遣吴巨代之,与恭俱至交州。
刘表如此作为,明显是不将朝廷放于眼中,朝廷不想看刘表坐大,于是赐士燮玺书曰:“交州绝域,南带江海,上恩不宣,下义壅隔,知逆贼刘表又遣赖恭窥看南土,今以燮为绥南中郎将,董督七郡,领交阯太守如故。”得到这样的诏书,士燮当然要向朝廷表忠心,所以不顾道路断绝,年年不废供职,朝廷特复下诏拜士燮为安远将军,封龙度亭侯。
虽然那时的朝廷已不是天子掌权,但朝廷的诏书还是有一定作用,所以士燮自此便成为了交州真正的掌权人,只有苍梧、郁林二郡不在士燮手中而已。
再后来,吴巨与赖恭不和,吴巨举兵攻打赖恭,恭不敌,还走零陵。至此,吴巨除苍梧外,另将郁林郡也掌握在手中。
两郡在手,加之没有赖恭为掣肘,吴巨对刘表的态度,也就逐渐强硬起来,到后来,更是对刘表的话不屑一顾。因为最初是刘表任命他为苍梧太守的,如此作为,相当于背叛了刘表,所以刘表一直也对他怀恨在心,可是却奈于形势,不能派兵攻打他,而吴巨其实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对刘表如此强横的。
如此一来,也就表示如果士茂举兵攻打吴巨,并占领苍梧、郁林二郡,只需要在之前派使节交好于刘表,就绝对不会让刘表心生不满,心中甚至还会窃喜也不一定,毕竟吴巨背叛了他,而这种人,是最招人厌恶的。
士茂现在唯一所担心的,就是老爷子士燮的态度了,如果他不支持士茂夺取苍梧、郁林二郡,无疑会让士茂陷入两难之境。
只希望,对江东军的这场胜利,能够让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实力,坚定交州百官的信心吧!
士茂秘密回到龙编城,就连士燮先前也不知道,当他深夜见到士茂时,忍不住问道:“阿茂星夜赶回龙编城,可是有何大事发生?”
士茂直接说道:“孙儿特为我士家百年大计而来。”
百年大计,这无疑是个重磅炸弹,若在以前,士茂说出这样的话,士燮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就喝斥士茂不可妄言,可是如今的士茂,岂能让人轻视?龙川城若不是他,恐怕早已失守多时。
士燮呆了一呆,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随后将士茂带到密室中,凝神说道:“阿茂有何话不妨对祖父直言。”
来的路上,士茂已经想好要怎样劝服士燮,所以此刻张口就说道:“祖父大人可知我士家已亡在旦夕矣?”
士茂此时说的是士家,而不是交州,明显是要给老爷子一个震撼的作用。交州完了,士家不一定不能在此立足,可是如果直言士家覆灭在即,对老爷子的心神肯定相当有冲击力。
士茂的话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如今交州刚打退江东入侵大军,对民心士气都是莫大的鼓舞,而掌控交州的士家,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危机呢?
可是看士茂一脸认真的表情,士燮心中也有几分惊疑,虽没有表现出什么急切想知道答案的神情,可是在过了一会儿后,还是对士茂问道:“阿茂此话何解?”
“江东之强盛,想必祖父大人已尽知晓。”士茂说道,“如今江东新定,孙权只派八千江东精兵,便几乎攻下我整个南海郡,如今虽已打退江东军队,却已与孙权结怨。倘若数年之后,江东稳定之时,孙权遣一员上将,领数万精锐进犯我交州地界,试问祖父大人交州该如何抵挡?又苍梧太守吴巨,好利而少谋,若不知唇亡齿寒之理,届时江东只需遣一说客,便可说服吴巨从苍梧出兵,威胁我合浦、南海二郡,如此一来,交州败亡可期,士家又因与江东孙氏有隙在先,必不容我立足此处,则灭门之祸亦不远矣。”
士茂这番话虽有夸大之嫌,但却也绝非无的放矢,数年后江东稳定时,孙权怎么可能在自己背后留下这样大一个安全隐患,如果交州不臣服于他,他肯定会派大军前来征讨,就像历史上诸葛亮会“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一样,他的出师表中说北伐时机已成熟,便有“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一句。
南方已定,表示已将南蛮之患消除,加上其他一些因素而最终可以“奖率三军,北定中原”,那么孙权内部稳定,想要北伐西征,交州这个不安定因素就必须要先解决,若不能使之臣服,那就只能征服。
不过,士茂相信有自己在,而且老爷子能增大自己的权力,就算只是保守交州,不向外扩张势力,士茂依然有信心能抵挡住江东大军的入侵。可是士茂却故意将形式说着险峻无比,好像交州如果没有什么作为,肯定会被江东所灭一般,就是想士燮支持自己夺取苍梧、郁林二郡。
一旦有这两个郡在手,即使从此再不从士家得到一点援助,士茂也有把握实施自己争霸天下的计划。这也就是说,苍梧、郁林二郡能否攻下,将是士茂踏出交州、进取天下最为关键的一步,如果连这一步都不能完成,那么士茂实在是已无路可走,到时只能困守交州,等待天下一统之时,对中原新主俯首称臣。
士燮并不是傻瓜,相反,他还很聪明,只不过将大多数精力都用在了政务的处理以及经史的研究上,加之为人宽和,不喜刀兵,这才招致交州军队的羸弱。
听士茂说完后,士燮知道士茂既然星夜赶来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就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所以脸上并没有任何惊慌的神色,只是看着士茂淡淡笑道:“阿茂你既如此说,想必心中已有应对之策,何不一并将之说出来?”
士茂朝士燮一拱手:“我交州在以后若想抵抗江东之军,必须变风俗、立法度,此乃当务之急也。”
随后,士茂便根据这个时代的特点说出了一些变革措施,其中多有借鉴中国历史上的一些变革方法。
比如其中青苗法、保甲法,便是借鉴历史上的王安石变法,所谓青苗法,则是规定凡州县各等民户,在每年夏秋两收前,可到当地县衙借贷现钱或粮谷,以补助耕作。到时只需时时派遣忠信之人巡视各县,量那些县令县长也不敢玩什么花样,这样一来粮食的产量必定会增加不少。
而且士茂还准备大面积的鼓励开垦荒地,没有了蛮夷之患这个方案也绝对能够很好的实行,又有官府借贷粮钱,必定能调动百姓的积极性。数年之后,如果能取得良好的效果,那么便可带动周边臣服蛮夷一同开垦荒地,由汉人教给他们最先进的耕作之法,提供精良农具,如此一来,蛮夷汉化也是迟早的事。
至于保甲法,则是乡村住户,每十家组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凡有两丁以上的农户,选一人来当保丁,平时耕种,闲时由都保召集统一进行军事训练,战时便可直接征召入伍。而都保的人选,士茂提议由西于士卒担任,一来他们可信度高,二则他们也接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训练别人也自有一手,绝非士燮的玄甲铁卫可比。
至于其他诸如裁撤老弱士卒、兴修水利等等一系列改革,都是士茂苦思很久才想出来的,也基本算是全面,士燮听完之后,脸上少有的现出激动之色,心中只想,若真照士茂这样去做,则交州百姓必定能生活的更好,蛮夷之患,或许也将永远消除。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说出口,足见士燮此刻内心的激动,对士茂更是连番夸赞。
士茂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一叹,老爷子一心为民,真的能劝服他妄动干戈吗?看来,只有以大义来说服他了。
想到这,士茂沉声说道:“如此虽能使交州富强,但绝无可能是江东对手,只等江东大军一到,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士燮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先前的喜悦随着士茂这句话一扫而光,最终一摆手,索然一叹:“阿茂是否是想夺取苍梧、郁林二郡?”
“祖父何以知晓?”士茂错愕的问道,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士茂错愕于士燮能够猜到自己的打算,却不知士茂出任西于令这两年时间,士燮通过士茂在西于的作为,心中早对士茂有了一个评价,再加上与士茂最接近的袁徽与他常有书信来往,他如何还能不知道士茂是志不在交州。
刚才那一番话,已经暴露出士茂的野心与能力,这样的人,乃是鸿鹄,绝非燕雀可比。
阿茂这孩子才能过人,见识不凡,我不如多矣,但愿不会给我士家带来一场灾祸啊!这一刻,士燮心中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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