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不怎么担心蛮夷反叛之事,但士茂等人返回苍梧的速度依旧很快,十多天之后,已至苍梧郡与荆州零陵郡交界处,此刻,士茂等人正栖身在一处山谷里。
“士元,看你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在忧心何事?”已是夜晚,士茂见庞统独自坐在一旁,不由上前问道。
“主公。”庞统微一拱手,然后重新坐下,“这些日子以来,统始终有一事不明,还请主公解答。”
“哦,世间竟还有士元不明之事?”士茂戏言道,然后在庞统身边坐下,“那元直不妨说出来让我参详一二。”
庞统没有看士茂,而是将目光对向晴朗的夜空,缓缓说道:“统向闻主公一怒而杀数万蛮夷于领方县,致使交州诸郡蛮夷皆惊惧而惶恐,一时间诸郡县蛮夷再未有胆敢猖獗者。然此事至今不过半年时间,猛陵蛮夷却突然反叛,公然攻略县城,不知主公以为,此乃何故?”
“士元此话,我亦深思其中原因久矣。”士茂想了想,道,“交州本属岭南蛮荒之地,蛮夷世居于此,至始皇帝扫灭六国,发五十万大军征岭南,始归我汉人治下。而后南越武帝赵佗,至中原战乱时,封关绝道,更发兵攻取桂林、象郡,其后才有今日我交州纵横数千里之地。我以为,世居于此的蛮夷,视我汉人为入侵者,虽数百年而观念不能改,其频繁反叛,盖因不服汉人统治,而欲争一席自守之地也。”
“主公既知原因,不知可有何应对之策?”
士茂看着庞统笑了:“恐怕这才是士元方才那番话的本意吧,士元既然这样问,想必心中已有办法,何不快说与我听。”
正在这时,徐庶魏延等人也走了过来,士茂便拉他们一同坐下,道:“你等来的正好,且听士元要以何策应对蛮夷叛乱之事。”
庞统淡淡一笑:“既如此,那统献丑了。”
庞统说着站起身,来到众人面前:“主公先前已明言,蛮夷叛乱,皆因其不服汉人统治所致,故统以为,对付蛮夷,当攻心为上。似大肆屠戮之举,虽能压制其一时,然终非长久之策,此诚谓可一而不可再也。”
庞统说到这里,猛一扬手:“主公只需一战而破诸郡蛮夷之胆,而后收聚各族蛮酋,先以恩威加之,令其对主公心生敬畏,再让各县各自推选出一蛮族首领,直接掌管县内诸部落,实行以夷制夷之策。”
以夷制夷,士茂早在几年前就对士燮提出过了,只是交州绝远,加之没人关注这里,所以外界才没什么人知道此事,士茂看庞统说得如此清晰,想必,这个想法庞统已经在心中想了很久了吧。
庞统,本就是个不善言词的人,刚才这番话,若没在心中仔细想一遍,他是绝对不能说的这么清楚明白的。
士茂以前的以夷制夷之策,是由自己挑选两个部落加以培养,使其逐渐壮大却又互相敌对,以此来保证自身安全。
后来因为机缘巧合,而使得摩楠成为自己西于县治下最强部落的首领,因为士茂有能力控制摩楠,故而只是培养摩楠一族,使其代自己统治诸部落。其后又收服了狰虎,两个交趾郡强大的部落虽不敌对,但皆在士茂掌控之下,故而实行以夷制夷策略还算成功,交趾郡,如今已再无蛮夷胆敢做出猖獗之事,所有汉民已不需再担心蛮夷反叛这类事情发生。
可是,如果让士茂在其他各郡也实行这一的策略,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摩楠及狰虎两个部落,还好控制,若是各郡皆这样,恐怕将会是交州汉人之祸。
如今摩楠治下已有十多万雒民,狰虎治下也相差不远,拥有这样多的人,一旦发生叛乱,顷刻间便能集结数万大军,如果各郡都实行同样的策略,那将招致什么样的后果就可以想见了。
因为如今蛮族势弱尚且频频反叛,若一旦强大起来,还会甘心臣服于汉人脚下?
而庞统的这个计策,就正好解决了士茂的忧虑,每个县的蛮夷各自推选出一个比较让他们信服的首领,那么一个郡便通常会有十多个这样的首领,他们分散则力量太小,而聚在一起共同反叛的可能性又太低,且不容易保密,所以根本不会造成大患。
而通过这种以夷制夷策略,蛮夷对汉人的抵触之心绝对能减少不少,到时士茂只需让被他们共同选举出来的首领臣服自己便可,而这种事相比于让所有蛮夷都臣服自己,那无疑要简单的多,大多数蛮酋到时只需许以重利便可。
只要蛮夷与汉民相安无事,那么接下来士茂便可着手进行蛮夷汉化,如此数十年之后,当蛮夷新出生的婴儿一懂事就与汉人接触,学汉文,说汉话,没有民族歧视,法律上也人人平等,可以互通婚姻,这样一来,只需几代人之后,蛮夷包括生活习惯都将变的和汉人没什么不同,他们还会再反抗汉人?
而几代人的时间,听起来很久,其实不然,要知道,自从始皇帝南征百越诸蛮,至今已有四百余年,双方同在一块土地上生活了这么久,可是汉人和蛮夷却依旧是泾渭分明,几代人的时间,相比于此实在太短了。
这其中的关键士茂自然是一听便能明白,也不需要细想,所以庞统刚说完,士茂就大声赞道:“士元此计甚妙,待我等回转苍梧之后,便可照此计策而行,蛮夷之患,或能永久消除。”
“得主公如此称赞,统亦可心安矣。”庞统笑道。
一旁的魏延,眼中精光一闪,暗自点点头,自此看庞统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能有如此见识,主公麾下,当真是卧虎藏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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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沐县城,是苍梧郡最靠近荆州的一座城池,已被升为偏将军的彭章,就率领着三千精锐驻扎于此。
当士茂一行人入城后,便直接去往城中守备府找彭章,想先向他了解一下关于蛮夷叛乱之事的结果,但在门口却被守卫兵丁拦住了。
他们身上可没有什么小兵认识的腰牌之类的,所以狰虎上前说道:“速速叫彭章出来,就说裨将军狰虎请他一见。”
狰虎知道,如果不报出自己的名号和官职,这些守卫兵丁恐怕还会继续纠缠下去,不予以通报,所以索性将官职也说出来,这些兵丁一听,果然立刻便分出一人入内禀报去了。
很快,彭章便快步跑了出来,他知道狰虎是与士茂在一起的,如今狰虎到此,士茂肯定也在外面了。
“主……”
一见士茂,彭章便想行礼,却被狰虎一把拦住:“彭章,还不请我入内,你小子,升为偏将军后见一面都如此麻烦。”
狰虎与彭章私交极好,两人在一起几乎便如兄弟一般,加之狰虎年龄比彭章稍大,所以虽然如今彭章官职高出狰虎一点,但狰虎说话却依旧与往常一样,并无什么顾忌。
彭章明白狰虎的意思,于是便将士茂等人请到内室,屏退所有不相干的人后,彭章上前拜见道:“主公。”
士茂扶起彭章,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发掘提拔上来的手下:“彭章,近来可好?”
“主公……”士茂这句话让彭章双眼微红,“其他一切安好,只是不能跟随在主公身边,随侍在侧,章心中甚不痛快。”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面对彭章真挚的感情,士茂也稍稍有些感动,如今彭章已外放为一方守将却还时常想念以往跟随自己的日子,足可见其忠心。
魏延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结合一路行来对士茂的观察,忍不住蹙眉想到,苍梧,或许真乃我用武之地。主公,也是可托付终身之人。
至此,魏延心中对士茂的所有疑虑,尽皆消散。
安抚了一下彭章,士茂便问道:“彭章,蛮夷反叛之事,结果如何?”
一路之上快马加鞭,士茂根本没有可以了解情况的地方,所以虽然叛乱已发生二十余日,但士茂却对此后经过结果一无所知。
“回禀主公,此事早已被平定多时矣。”彭章答道,接下来的话,却让魏延、徐庶等人更加对士茂刮目相看。
原来先前投效士茂的锦帆贼甘宁,率八百健儿南下苍梧之后,虽有士茂手书,但橙羽袁徽等人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还是先暂时将甘宁安置在猛陵县。
一是因为甘宁新附,其心不明,若与其他诸军安置在一起,恐生事端;二则是猛陵乃是小县城,内中人口并不多,就算甘宁怀有贰心,对苍梧也不会造成太大损害,加上广信城距离猛陵县并不远,一旦有事,大军可须臾而至,将祸患消除于萌芽。所以让他去那里等候士茂回来再行任命,再合适不过。
甘宁虽是盗贼出身,但重承诺、知忠义,而且后来颇读过一些书籍,既然决定投效士茂,自然就将士茂当作自己的主上,对袁徽等人的安排也没什么不可,来到猛陵之后,更是严加约束手下健儿,令其不能妄生事端。
当知道蛮夷率五千大军前来攻打县城时,甘宁没有丝毫惊慌,在荆州便是敢擅杀官员、与军队作对的人,岂将区区五千蛮夷放在眼中,一得知消息,甘宁立刻召集手下八百健儿,一声“大丈夫建功立业,便在此时”立时让手下健儿热血沸腾,随后甘宁带五百人于半途袭击来袭蛮夷,将五千蛮夷杀得后退十数里这才作罢。
甘宁麾下八百健儿本就是亡命乡里之辈,首战得胜,士气达到了最高点,甘宁很好的利用了麾下健儿的好战之心,在蛮夷赶到城外时,趁其立足未稳之际,于当夜发动夜袭,一举将蛮夷击溃,蛮夷首领也在混乱中被甘宁一刀斩杀,余者四散。
而此时,广信城的援军才刚刚整备完毕准备出发。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甘宁虽未一战而天下知,但却震惊了整个交州,以区区八百健儿,而破蛮夷精壮五千人,这需要何等的气魄?又需要何等的勇武?
惊闻这一消息,袁徽当时猛然站起,双拳紧握,主公,竟招揽到如此一位将才!
不需要等待士茂指示,一闻知这一消息,大量的犒赏就运至猛陵县,如此一位将才,若不能为主公笼络其心,便是失职也。
当士茂听彭章说完,大笑道:“甘兴霸,果然不负我之所望也。”
徐庶、庞统也在心中想到,前不久听闻锦帆贼突然消失于汉江之上,却不想竟是已被主公招揽,主公之手段,当真不可思量。
而作为一员武将,年轻的魏延听闻甘宁的这一事迹后,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危机感,如此人物,此后必是主公倚重之人,若我的才能不能超越之,岂非要一直屈居其下?
就这样,年轻的魏延,已将素未谋面的甘宁当作了平生最大的竞争对手,誓要与之一较高低。
(以后的字数,会慢慢的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