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永智说完，叶云便一个翻身，御空像神女西峰而去，叶玄天见此，也是祭起仙剑苍龙，紧随在叶云身后。
见得众人的激辩终于结束，摇光也停下了脚步，双手插在腰间，望着仍旧在奔逃的易青岚，喘气道：“老子现在没时间和你闹，快点儿给老子过来！”
易青岚一怔，猛地顿住身形，狐疑道：“你也不用以这等卑劣的法子，引我自投罗网吧？”
“投你老母！老子跟你说正经事儿！”摇光怒道，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身子陡然化作一道流光，不待易青岚回过神来，便已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双手死死地制住了他的行动。
易青岚也不惧怕，反而威胁道：“好你个老头儿，居然敢扯到我娘头上来了，等我回山之后给娘说，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摇光轻哼了一声，神色颇有些不屑，道：“你别以为我当真怕了那小丫头？给我站好，别乱动！”摇光凝神静气，并起二指，指尖红光微动，在易青岚背上重重地点了几下，旋即放开了易青岚，道：“你的灵力禁制，我已经给你解开了。你现在就给我安生呆在这里，不准到处乱跑，好好照顾红豆与恒空，毕竟在渊内他们可是舍了性命在保护你！”
说罢，摇光祭起仙剑，翻身一踏，御剑飞向了神女北峰。
望着摇光远去的身影，易青岚翻了个白眼，自语道：“亏得你还有点良心，把禁制给我解了，灵力恢复的感觉可真好！”说着，他转身向着红豆与恒空走去，见恒空正要随永智离去，慌忙上前两步，笑道：“永智大师，恒空师弟方才是为了救我们才受伤，现在就让我来照顾他吧。”
永智看着旁边沉默地恒空，似是也没有反驳之意，旋即点头道：“那就麻烦小友了。恒空，你便与叶师兄留在这里，顺便交流一下修行的心得要领。”
恒空双手合十，点头道：“是的，师叔祖。”
言罢，永智便飞向了神女南峰，青衣也盘膝入定在大石上。一时间，神女峰又恢复了曾经的寂寥。
清风徐徐，恒空三人望着茫茫远山，却是各有姿态。恒空一本正经地盘膝在大石，似是在参悟禅学，仿佛正在参透的边缘，眉头微微皱起，颇有些一代高僧的模样；红豆则蜷着身子，双手抱着膝盖，望着远方怔怔出神，那双水灵的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至于易青岚，则是枕着葫芦躺在石上，翘着个二郎腿，望着斜阳下的蓝天白云，说不尽的闲情惬意……
忽地，易青岚坐起身来，看着身边的红豆与恒空二人，道：“对了，方才你们是怎么破除那幻阵的？即使是现在想来，我也没发现那幻阵丝毫的破绽。”
红豆耸了耸肩，目光落到了恒空身上，应道：“你问小和尚呗，那幻阵是他破除的。”
“哦？”易青岚一怔，他原以为幻阵是红豆破除的，却没想到是恒空，旋即嘿嘿一笑，凑到了恒空身边，道：“恒空小师弟，教教我罢。”
恒空睁开双眼，微微笑道：“其实，我是侥幸破除的，也没有具体的方法，仅是误打误撞而已。”
恒空当然不会讲破阵之事说出，否则若是让人知晓自己精通道家术法，那可不仅是难堪的问题。红豆听得恒空语气的尴尬，想起先前自己答应为他隐瞒破阵之事，当即撇了撇小嘴，岔开话题道：“易师兄，若是方才摇光真人一时大意，没有及时将你们从葫芦里放出来，那你们岂不是……”
看着恒空脸上的难色，又听着红豆刻意的遮掩，天资聪颖的易青岚又如何不了解其中门道？也不再刻意为难恒空，仅是讪讪地笑了笑，接过红豆的话，应道：“若是没有及时被放出来，那也只怪我和叶师兄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的。说来，能够躲过这一劫，也多亏我当初选了这么个好宝贝。”
易青岚拍了拍胸前的葫芦，又道：“你们消失不久之后，我手中的符箓用完，叶师兄的灵力即将枯竭。就在那些鬼物僵尸扑向我们时，我才猛然想起这宝贝有纳物炼妖之效，遂我就将法宝的控制秘诀教予叶师兄，他拼着最后的灵力将我们收了进去，那些没有智慧的僵尸和鬼物自然不会去为难这么个葫芦。”
红豆呵呵一笑，道：“也确实够巧的。”
易青岚也是笑了笑，道：“说来，我这葫芦还没有炼化过妖怪，以往都是用来装美酒的，不过这次险些是将自己给炼化了。”想到此，易青岚不禁颤抖了一下，显然还有些心悸，被自己炼制的宝贝炼化，恐怕任谁都不愿意。
忽地，也不知道心中生出了什么鬼点子，红豆朝易青岚使了个眼神，提过那硕大的酒葫芦，旋即走到恒空身前，娇躯微微一欠，故作亲近状，娇嗔道：“小师傅，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为了报答您的救命之恩，这美酒与佳人您大可尽情享用……”
一旁的易青岚见状，早已乐不可支，大笑着从大石上滚了下来。
恒空心知红豆是有意作弄自己，旋即双手合十，不再言语，作冥想入定状。
红豆蹲在大石头前，望着那双眼紧闭，一脸淡然的恒空，她不禁撅起小嘴，神色颇有些不满，道：“小和尚，你看你连耳根都红了，再不说话你会被憋死的！”
恒空依旧没有反应。
红豆见此，粉拳紧握，当真恼得小脚直跺，道：“哼哼……憋死你，憋死你……我就不相信……我……我一定要让你吃肉……”
这时，神女南峰之上，永智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天空的日头，已过当空略微偏西。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道：“未时已到，论道开始。”
那声音悠远苍老，如洪钟般回荡不断，传向四野茫茫九华山。
眼见此状，红豆当即收起嬉笑，盘膝做到恒空身旁，原本趴在地上的易青岚，也是一个翻身，正襟危坐于大石上，凝神细听起来。
分别位于神女诸峰的青衣、叶云、摇光也是从入定中醒来，目若虚谷，神色从容淡然，仿佛看穿了这红尘俗世，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几分飘渺之意，不禁令人心生膜拜之念。
看得众人已准备妥当，永智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此番论道由老衲主持，那老衲便起个头。”说罢，永智凝神静气，沉默片刻，悠悠道：“天道，乃是众生涅槃之途，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众生若是勤拂拭、怀苍生，六道轮回之际自可入得极乐之境。”
永智说完，余音回荡久久，众人皆是陷入了沉思。
易青岚微微挪动了身子，凑近恒空，低声道：“恒空师弟，你师叔祖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一串身毒语义，我可是弄不懂。”
恒空微微一笑，低声道：“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出自《般若心经》，若以道门的话来说，大抵是指天道无常且恒常罢。至于这勤拂拭一指，应该是出自神秀禅师的偈子，身是菩提树，心若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所谓勤拂拭，指的就是我们应当勤修自身，再此基础上，我们再来心怀天下苍生，待到轮回之家自安可入得那极乐之境。”
说到此，恒空眉头微皱，又道：“不过，比起神秀禅师的偈子，我却是更偏袒之后慧能禅师的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心若为空，又何来拂拭一说？”
听得恒空此言，红豆却是出了声，道：“你那是执空，而非修行的正途。至少在我眼中，你没有顿悟的资质。”
恒空一怔，微微而笑，不再言语，只剩易青岚一人在旁摸不着头脑。
群山之间，清风云涌，一个时辰悄然而过，日头已经逐步沉向山涧，夕阳洒遍了寂寥的九华。
此时，摇光精神矍铄，双目有神，道：“老道不才，在此就偷个懒，借用本派密卷《九天剑典》中一语来论天道。”只见他轻吸了一口气，缓缓念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易青岚一听，双目睁得浑圆，正想说什么时，却不料被自身唾沫呛到，咳嗽半晌，才喘过气来，道：“好个老头子，居然这般偷懒……”
恒空心中念叨着摇光所言，脑海中却是浮现起忘心的身影，这般言论忘心是早已对他说过的。
一个时辰又是悄然过去，夜幕降临，无尽苍穹早已布满了繁星，缕缕夜风吹过，唯有几声虫子的低鸣。
夜幕中，悠悠传来叶云浑厚的声音——“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话音落下，在众人的忖思之中，周遭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一个时辰又是悄然过去，皓月悬于正空，子时已至。
月华下，青衣身下那朵莲花，波光流转，五彩熠熠。夜风吹拂下，云袖霞带微微飘摇，那眼眸之间俨然一股浩然正气，却是有着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随着那朱唇开启，虚空荡起天籁般的悠悠声。
“天道，即为人道，亦为沧桑正道！”
至此，正道四宗门论道已经完毕，但却没有一人起身，均各自静坐于原地，苦思冥想。这四句话虽然简短，却并不简单，那或许便是有人穷其一生也无法领悟的奥义。
月华幽幽，恒空一袭月白僧袍如冰如雪。不过，他此刻心中，却并不像表面那般宁静，脑海中尽是忘心的灰色身影，以及那般逆天的言论。
“所谓天道，只是一场糊弄众生的把戏而已。”
俨然，忘心对于天道的言论，与正道四宗门所言，却是截然不同。至于谁对谁错，恒空无论怎样苦思，心中也无法得出结果。最后，在一片迷茫与混乱中，仿佛所有的言论，都化为了一片虚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