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玄天摇了摇头,揣测道:“我们现在身在暗处,无法识别方向,况且恒空师弟说这鬼东西有六处之多,却是不知那方才是幻阵的中央。”
恒空忽地干咳起来,红豆一怔,仿佛会了意,连忙对叶玄天与易青岚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看看恒空的伤势。”说罢,便背着恒空快步折返回来时的黑暗之中。
叶玄天与易青岚望着消失在黑暗的身影,彼此相视一怔,却是不明白为何察看伤势要跑那么远。不过,既然红豆那样说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寻上前去,只得在原处默默等待。
待到易青岚手中的火光完全消失在视线,红豆才停下脚步,将恒空轻轻放在地上,道:“快吧,确定方向。”
恒空的脸色苍白,却是连微笑也有几分勉强,道:“你真聪明。”
红豆白了一眼恒空,没好气道:“若不是当初答应帮你保守秘密,我宁可自己是傻子!”
恒空呵呵一笑,不再言语,指尖凝起淡淡青光,以灵力在地上衍下道道古朴的线条。待到片刻,先天太极八卦浮现,八个卦位之上分别闪烁着道道青光,那些青光尽数集中到了一处,赫然是西方坎卦位。
恒空微微点了点头,旋即撤去先天太极八卦图,从怀中摸出长约尺许的青草,正是几日前击杀飞天尸的那根蓍草。他将蓍草执于手中,在地上划下十二个时辰,随即将蓍草平展于十二个时辰之间,随着一道青光闪烁,蓍草缓缓的打起旋儿来,最终草尖静止在辰时处。
红豆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幕,顿时恍然大悟,笑道:“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居然能将这蓍草当日晷用。”
恒空没有言语,伸手抚去地上十二时辰,将蓍草平放于掌心,随着指间法诀一动,蓍草又是旋转起来,几下飘忽的晃动之后,草尖停在了他的中指所在方向。
红豆一怔,她知道先前恒空是在测时辰,而这次却是全然不懂了,当即疑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恒空呵呵一笑,放着蓍草的手随意在虚空晃动起来,可是不管手如何变换,那蓍草尖所指的方向,却是怎么也不改变,依旧指向原先的方向。
红豆喃喃道:“莫不是这东西还能当作司南吧?”
恒空点了点头,道:“我们现在身处西方坎宫,中宫便在东方。”说着,恒空又指着易青岚、叶玄天所在的方向,道:“正北在上,我们现在只需要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在一定的时间通过一定的地点,便能达到中宫。”
恒空忍着断骨之痛,勉强撑起身子,道:“走吧,再过不久我们就能出去了。”
不待恒空站稳,红豆身子一侧,一把拉过他的手,便将其抗在了背上,那如藕似玉的手臂暴露在黑暗中,细腻白皙,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一般。
恒空感受着那玲珑柔滑的身子,每一个动作都感触得清晰,胸口贴着那娇小的脊梁,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挠着自己似的,不时还有淡淡的独特幽香,若有若无的萦绕在鼻边。
他从小便生活在和尚堆中,从未如此与女性亲近过,那股莫名的奇怪感觉,却是令他如论如何也不自在,方才刚醒转过来时还好,毕竟从旁还有易青岚与叶玄天,如今剩下两人独处,尤其是发现自己身上绑的竟是红豆的衣服,那怪异的感觉硬是如雨后春笋那般,迅速的滋生起来,身上也是生起几分莫名的燥热,甚至连一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恒空神色一怔,虽然不知这股子怪异到底为何,却是隐约有几分不适,往日那分诵经念佛的从容与镇定,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红……红豆师姐,还是我自己来……”还没说完,恒空便咳嗽起来,俨然这次并不是暗号。
红豆轻啐了一声,道:“连话都说不清楚,还自己来?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吧,难不成师姐我连一个小和尚都背不动?告诉你,你可别妄想挣扎,否则后果……哼哼……”
恒空一怔,顿时语塞。
走着走着,红豆眉头微皱,道:“喂,你身上什么东西,顶着我的腰椎?难受死了,快拿开!”
恒空一听,脸上一红,结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
“嗯?再不拿开的话,小心我把你给阉……阉……”说到此,红豆怔住了,脚步也缓了下来,顿时恍然大悟,娇小的身子如遭电击般僵直,两颊飞快的染起两道红韵,道:“你……你……居然……好你个淫僧……”
“我……我也不知……知道怎么……师姐,你还是将……将我放下来吧!”
也不知为何,往日答辩如流的恒空口齿却是不利索起来,短短的一句话却是支吾了半晌,仿佛每一个字都要他性命似的。
红豆小脚一跺,眉黛一拧,手腕的金铃一声脆响,恼道:“不!你是救我而受伤的,我现在背你是理所当然!哼……我就不相信我堂堂一个大活人,就对付不了你……你……那根东西!我……我对付不了,莫非还……还忍受不了么?从现在开始,你不准说话!”
话音落下,两人身影在沉默的尴尬中,一深一浅地没入了黑暗……
听着黑暗处传来轻微的脚步,易青岚回头一看,却正是红豆与恒空两人。不过,他越看便越是觉得两人神情古怪,两人的双颊红得如天边的朝霞那般,尤其是红豆僵直的走路姿势颇,看上去奇怪至极。忽地,他神色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恍然道:“我说,你们莫不是在那暗处……”说罢,他便惊呼起来,恨不得以头抢地,道:“天啊,小仙女,你怎么会是这么轻浮的女人?还有恒空师弟,你好歹是个和尚……”
红豆一听,登时气不打一出来,猛地踹向易青岚,却是又快又狠又准,易青岚愣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一声惨叫蜷在了地上。红豆美目圆瞪,轻哼一声,嗔怒道:“收起你那些龌龊的想法,向前走就是出路了!”说罢,便迈动着尴尬的步子,一步一步向着前方走去。
旁边的叶玄天见状,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便跟上了红豆的步子……
众人在恒空的指引下向着东方摸索,只是那一路地形复杂,多有乱石堆积堵塞,偶尔还要沿着石缝艰难攀爬,又因幻阵时刻变换,必须走走停停才能通到正途。因此,众人前行的速度当真是堪比那蜗牛。值得一提的却是红豆,与先前的活泼截然不同,一路上她几乎就没有怎么说话,在两人贴身的攀爬中,那脸上的红韵似乎也从未褪去过。
虽然一路上有野草充饥,但是那毕竟并非人类食物,再加上路途又极耗体力,一天一夜之后,众人便已是精疲力竭。再者乱石间多有山泉,空气潮湿,除了得强忍饥饿以外,还得遭受那深秋山野刺骨的寒冷。
众人从小都是各派的天之骄子,尽管多有降妖除魔的经验,却是从没有这般濒临生机决断的时刻。
这时,众人靠在凌乱的大石间喘着粗气,一身衣服早已在途中被乱石摩得破烂不堪。尤其是红豆,先前为恒空包扎已经撕去了不少衣服,尔后又背负着恒空行走攀爬,那一袭红色纱衣早已破得不成样子,若不是恒空途中将自己的僧袍脱下予她,恐怕那身细嫩的皮肉就要遭罪了。
昏暗中,易青岚抱着身子,蜷在两块大石间,脸色苍白,嘴唇泛紫,颤声道:“恒空师弟,还要等多久?”
恒空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双眼一睁,望向上方嶙峋曲折的石壁,大声道:“时辰到了!出口就在上方!”
恒空的话简短明了,众人听得心神一震,当即凝气所有的力气,顺着巨石之间的缝隙迅速向上攀去。
忽地,“咯噔”一声,红豆脚下的石头碎裂开来,她那柳腰顺势一闪,硬是生生地凭借那纤细的手臂,撑在了那冰冷的大石上。狭小的空间内,传来隆隆的响动,一些碎石不断从上方坠落下来。众人因怕引起巨石塌陷,又不敢用那强大的术法,只得挥动手中法器,勉强抵挡着碎石的袭击。
隆隆响动越发激烈,周遭的大石震动不断,仿佛巨石的崩塌近在眼前。尽管众人修炼天赋卓绝,但毕竟年纪尚轻,并不似青衣、摇光有劈山断流般强横的力量,能够劈开眼前障碍破空而去。再者,即使青衣、摇光在此,恐怕也是不敢轻易施术,毕竟黑暗的上方不知积压着多少巨石,那可不是寻常术法所能抵挡的。
众人屏着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能将性命交予冥冥中的诸天神灵,听天由命。
红豆背着恒空,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青丝混着汗水贴额上,又因有尘土的附着,白净的脸蛋却是有了几分邋遢。她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低声道:“如果巨石坍塌,我会用全力施术,到时候你只管往上冲,能否逃出升天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恒空一怔,道:“那你呢?”
红豆轻轻吸了口气,神色之间没有半分犹豫,低声道:“别管我,否则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忽地,轰隆一声巨响,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崩裂开来,细碎石块四处乱飞,由于巨石崩塌引起的连锁反应,上方的巨石竟是一块一块地向下坍塌下来。众人在乱石的袭击下,只感觉脑海阵阵轰鸣,除了“嗡嗡”的巨响之外,却是再也听不见其他。
忽地,在石块下陷的缝隙间,传来几许诡异的红光。不过,随着石缝被下坠的石块封住,那红光很快便消失了。
恒空与红豆微微一怔,虽然红光闪现的那一幕极为短暂,但是两人距离崩塌的那块巨石并不远,却是看得十分真切。
然而,正处在生死之间,两人又如何有心思来琢磨那缕诡异的红光?
众人蜷在乱石间,仿佛一次呼吸,便犹如一个轮回,漫长得让人揪心。
待到许久,轰隆声消失了,震颤的石块也是安生下来。众人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继续顺着狭小的石缝攀爬而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
“有风!”
攀在最前方的易青岚惊呼一声!
众人一听,心神大震,有风便是意味着出口!旋即,众人仿佛吃了灵丹一般,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原本僵滞的腿脚却是利索了许多,顺着那曲折凶险的石缝奋力攀爬着……
忽地,一缕耀眼的光辉射进黑暗!
叶玄天一见,狼狈的脸登时欣喜起来,剑指那道光辉,喝道:“通玄一剑!”
瞬间,一剑化作万剑,刺向那缕光辉处,随着轰隆一声,仿佛捅破了整片天空,碎石滚滚而下,道道刺眼的光辉将黑暗耀了个通透!
众人一阵欣喜,顾不得眼前刺眼的光辉,当即运起灵力,破开坠下的碎石,冲向了天际……
云海之上,碧空如洗,随着周遭山脉,绵延万里至尽头……
云海依旧是那片云海,群山依旧是那些群山,只是神女峰的废墟之上,早已不见了那磅礴而骇人的异兽……
衣衫褴褛的四人悬在虚空,彼此相视一笑,虽然身心俱疲,但那沾满尘土的脸上,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