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漆从昏迷中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旅行马车的车厢里。而雷米尔还是那样衣冠楚楚，带着怪异的整洁端坐在他身边。
包着铁皮的木头车轮碾过石子路，有节奏地发出格楞楞的悦耳声音，凌漆透过车厢的窗帘看到，这辆马车正行驶在蒸汽都市老城区的大道上。
时间已是凌晨，昨夜的大雾涤清了空气，老城区里的很多工厂也还没有开工，这是蒸汽都市的一天中空气最清新的短暂时刻。
一丝丝凉风吹在凌漆脸上，他贪婪的呼吸着，觉得心情格外宁静，全身的疲惫和疼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恍惚之间，那些搏命恶斗和淋漓的血腥，都像是一个逝去的噩梦一样。
“早安。”见凌漆睁开眼睛，雷米尔扶一下黑色礼帽，彬彬有礼地问候。那种问候的风格，就像传说中内战前的老派绅士。
凌漆坐了起来，觉得身上又有了力气。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和雷米尔已经很熟悉了，看到他就像是看到老朋友一样亲切。尽管，他并不了解这个人；尽管，雷米尔看上去有点怪异；尽管，他们两人所有的交往仅仅局限于雷米尔救了他两次命。
“你又救了我？”凌漆问。
“您瞧，我必须要保护我的投资。”雷米尔似乎心情也很轻松，他指指凌漆的机械臂，沙沙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莫兰的庄园？”面对再次救了自己性命的雷米尔，凌漆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了。
“你不在那里，会在哪里？”雷米尔说。
雷米尔的语气又像是反问，又像是陈述无可辩驳的事实。两个问题，两次回答，雷米尔似乎是把什么都解释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说。凌漆挠挠头，一下子居然不知道该怎样问下去。
沉默了一会，他才继续问道，“你杀了那个敌人？”
雷米尔捻捻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指，轻描淡写的说，“我不是杀手是商人。而那人只是个收了钱的雇佣战士，解决他，只需要再花几枚金币。”
说到这里，雷米尔突然发出了沙沙的笑声，“你还真的是胆大包天。难道你不知道，你的手臂需要三个月的磨合期？”
凌漆还是真的不知道。
通常，新的机械部件被第一次改装到人体上之后，都需要一段时间学习人体神经指令，而人体也需要学习辨别机械构件发回的信号反馈。这段时间就被称为磨合期。
当然，新构件使用的越频繁，磨合期就会越短，而且，但通常来说，需要三个月。
“你还真是特别，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雷米尔又继续说，“还记不记得我的提议？”
凌漆当然记得，雷米尔曾要求他做三年保镖服务，报酬是为他做全身的机械改造。
这是一个极为优厚的条件。凌漆虽然对机械改造到底有多昂贵没有很直接的感念，但是，有最起码的一点他是知道的，对绝大多数平民来说，改造单独一个身体部件就已经是天大的经济负担，需要花费大半生的辛苦积蓄。
对凌漆这样一个贱民来说，全身改造，那更加是他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可能。
不过，上次听到雷米尔的提议时，他满脑子都被复仇的念头塞住，并没有深思。可现在，回想起雷米尔可以让那个经过战斗型改造的铁球强人瞬间丧失反抗能力，他更加觉得困惑了。
“为什么选我？我只是一块……臭肉。”凌漆看了看自己简陋的机械臂，又补充说，“而且，我并不认为你需要我来保护。”
“因为，你很特别。”这次，雷米尔再次沙沙的笑了，“另外，我想，你真正好奇的是这个。”
雷米尔从座位旁边拎起一个长方的皮制小旅行箱，他轻轻的把皮箱放在自己膝盖上打开，取出了一个麂皮袋子。他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取出那柄长手枪，双手端着向凌漆展示。
手枪有一把圆滑的木柄，上面烫雕着繁复的黑色蔓藤花纹。枪身上则遍布各种阀门、旋钮、仪表指示盘等铸造精细的小金属零件。在螺纹型的长长铜制枪管顶端，几根亮闪闪的铜丝组成了一个大大张开的喇叭口。
“不要碰，它很容易损坏。”雷米尔制止了凌漆触碰长手枪的打算，他说，“它能发出一种震荡波，让机械部件在短暂的时间内丧失判别来自有机体神经信号的能力，也就是说，它让人在短暂的几秒钟之内不能控制自己的机械部件。不过，前提是这具机械部件的外壳合金中不含铅、金、铂、镉、…….”
雷米尔不停的的列举着一种种金属名字，数了十多样之后，他打断了自己。
“所以你瞧，它实在是一具又挑剔又娇贵的仪器。”雷米尔小心翼翼的将这把震荡波喇叭枪装回皮袋，捧进旅行箱。
“而且，您不觉得吗？保护自己实在是件又辛苦又麻烦的事情。”雷米尔舒适的靠回软软的马车座椅上，他补充说，“所以，我需要你。”
“你一直在帮助我，我本来不该用任何理由推托您的要求。”凌漆沉默了一会这才说，“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做。”
“格瑞侯爵常住合金之城，我旅行的下一站就是那里。”还不等凌漆说完，雷米尔飞快的打断了他，“而且，侯爵的势力远非莫兰子爵可比，你需要大量的磨练，提高实力。”
“你现在孤身一人，在这里已经不再有必须承担的责任。而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你需要到处走走，看一下。”雷米尔语气沉缓的说着，就连那种沙沙的干扰噪音，都像是有魔力一样，让凌漆不禁全神贯注的倾听。
从马车外面，各种各样的喧闹声开始传来，蒸汽都市已经从睡梦中苏醒了。雷米尔又拉开了窗帘，向凌漆展示外面忙碌的闹市区。
一声声拉长的响亮汽笛，回旋在整个蒸汽都市的上空。
人流摩肩擦踵的走过，涌进一间间张开巨大铁门的工厂。
各种形状闪耀明亮光泽的汽车喷着黑烟和蒸汽飞快的驶过，超越了那些慢吞吞的装饰华丽的双轮马车。
“这里只是世界的小小角落。”雷米尔还在继续的低声说着，“你应该去看看巍峨的拉赫玛合金神殿，五百四十名铂金祭祀在那里试制新式合金，他们的铂金鼻孔都已经被各种试剂熏得焦黄，他们为了寻找一个最佳配方没日没夜的争吵；你还应该去大峡谷，那里有世界第八大奇迹，长达三百公里的云霄铁桥，站在上面，你可以看到巨大的飞空艇正从脚下的桥洞里经过，让你觉得自己是一个站在穹顶的巨人；在钢架高原的深处，你还可以找到三十年前的内战战场遗迹，数千部钢铁机兽小山一样高的残骸七零八落地四散没人理睬，那里所有的泥土都被烧焦，所有的岩石也都被烧裂，至今都还长不出半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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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知道科技分类本来就是冷门，咱也知道不写机甲不写星际，这本瘦瘦的新书就更可能变成小众。
不过，谁都有幻想不是？
今天是星期日，明天是星期一。所以，晚上12点前后还有一更。
我说明白了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