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蓝三公子终是解了禁,可以下床活动了。
伤口恢复良好,柯大夫用药如神,几天时间便已结疤渐长新肉。只是这三天时间却是委屈了他,一直躺在床上,房管家看得紧,没让他怎么动弹,更别说放他下床沾地了。以蓝三公子活泼爱动的性子,差点没把他给闷死了去,若不是连麽麽在旁劝着,挡着,这会子房管家怕是只剩了一具尸首了。
好几次让蓝三公子给掐住了脖子,差点送了老命,可他只领王爷的令,说不让三公子下地,就不让他下地,就是掐死了他去,亦是不让的。
一大清早的,柯大夫刚说了句:可以下地走动了。他便窜起了身,捞了件外袍直往外跑。后头的人拦也拦不住,反正柯大夫说不碍事了,便由他去了。
蓝三公子在廊道里疾速飞奔,手边还不忘穿上外袍。他现在急得很,他得去找他二哥哥,现在他伤好了,那婚事定是逃不过了,更要紧的是,听连麽麽说,他爹这三天来一直宿在水榭苑,安的是个什么心,他这迟钝的脑袋瓜子像是突然间开了窍,直冲他脑门。
他现在唯一想到的,便是他二哥哥可以帮他,无论如何先拖住了这婚事再做打算,他爹一会子定是会来找他的,这婚事一定,他这辈子就真玩完了去!他还没娶到绝世美人儿呢,可不能栽在这里了!
刚冲上九曲回廊,远远的就瞧见宝福在玉湖对面朝他招着手。
聚气加快了步伐,“你家主子呢?”
宝福咧着张笑脸,道:“三公子,您先缓缓气儿,一会子再跟您说!”
蓝三公子喘着,胸口闷得冒火,他没这闲功夫跟他在这耗着,推开宝福就要往里硬闯。
“哎哎,三公子,我家主子没在里头,现在就二少奶奶一人在呐!”宝福忙上前拦住。真让三公子闯进去了,那二少奶奶的名节还要是不要了?回头他主子还指不定要怎么收拾他呢!
“没在里头?去哪了?我有急事儿找他!”
“说是去大公子那了,一大早就过去了。”
他听了回身就要追过去,又让宝福给拉住了,“三公子,主子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宝福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他拿在手里,像是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一样,迫不及待的拆了开,映入眼帘的却只有四个字---随机而动!
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宝福,后者望天。刚刚好像看到有只小雀飞过去了呢!飞哪儿去了?
蓝三公子眯眼,刚想拿出主子的架势来训斥他,就见一小奴才跑了过来,说王爷在找他,让他过东花厅去。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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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仨儿立于千层石亭窗沿边,轻抚窗棂边的花纹纹理,直至蓝三公子出了章衍楼才转过身来。
“二公子呢?”
“回主子,二公子去了月华楼。”知桐上前应道。
白仨儿拨弄了下腰际的素白色流苏,“我要听的,是实话!”
知桐慌忙跪下,额间贴地,“奴婢不敢造假,二公子,确实在月华楼。”
她斜靠于窗前,冷然发笑,凝睇着跪于地上的知桐,不语。
时间仿若停止,静谧异常。知桐只觉一道森寒之气贯于周身,冻得她瑟瑟发抖,喉间动了下,颤声道:“主子,请主子饶了奴婢这回!”
“说吧。”
知桐抬身,规规矩矩地给她行了三个大礼,才开口道:“二公子丑时出的府,奴婢不知是去往何处,卯时才回来的,之后便去了月华楼,到现在还未出来。”
白仨儿凝神片刻,对知桐微扬下颌:“起来吧!”
回身看向窗外,视线定格于某处,久久未有动作。
自蓝三受伤,永宁王回府后,暗中涌动数停数起,让人接应不暇,精神紧绷难以放松。先是自己带来的丫头鸣雨经不住诱惑,成了永宁王打压她的一颗棋子。昨日她的夫君,已是暗示了她,这丫头不能再留在身边了,不想,今日鸣雨便一病不起,早间请了大夫来看,也道不出是个什么病。她留了鸣红帮着在屋里照应,若能保下这条命,便保吧。她亦不愿见着跟了自己多年的丫头把命赔在了这里!
那日她开了窗子,没关。午歇时,朦胧间似又闻到了那晚在七宝楼内的薰香,她本身对这些药物就极为敏感,这香非同一般,自是警觉的。原本是可以避了这道儿的,但她想赌一赌,若输了,她便随人利用了去;若赢了,她便一世都不会放手。
那香没有七宝楼内的劲儿大,直至夜里她让他带到了水潭边才有了效应。那画面现在想起,依旧让她心底发寒,慌乱不已。原以为是他下的手,可那时她清醒过来时,见他亦是面色苍白无色,被他搂入怀中时,竟能感觉到他身子有轻微的颤意。
她赢了吧?!
二太太送了知桐知柳这么厚的礼,他轻易的便还给了她,什么也没过问;那夜他带着她诡异的乱窜,却是将永宁王给引到了二太太那儿,顺手帮她把二太太的这个人情给还了去!她现在在他那儿占了一席之地了吧!
只是,她还闹不明,那诡异之香不是七宝楼楚先生才有的么?怎的王爷手上也会有?
她夫君深夜出府,怕是与此事脱不了关系的!她即已赢得了他的关注,那他定然不会放任此事不理的。但一回来便去了月华楼又是个什么说法?难不成大公子又掺和在里面了么?
啧!这府里都住了些什么人啊!
蓝三公子磨磨蹭蹭的恍到了东花厅,心底不由暗叹一声:为何让他生于侯门之中?累啊!
进了里面,便瞧见他满世界寻遍不着的二哥哥亦坐在里头,拿着茶盅对他虚晃了下,顿时便来了精神头。行了,有二哥哥在这儿,那就没事儿了!
乐颠颠的跑了过去,神清气爽地对众人打着招呼:“爹,二娘,早啊!”回过身又唤道:“大哥也在啊,哈哈,今儿个真是热闹啊!对吧,二哥哥!”
“都等你一人呢,还好意思喊早?”
蓝三公子嘿嘿一笑,坐在唯一空出来的位置上。
这一坐,便让他浑身不自在了起来,为什么他这位置左右两边各坐了两位娇滴滴的小姐咧?没等他开口,永宁王便出声了。
“锐儿,伤好的差不多了吧。我听柯大夫说,你一大早就蹦哒着溜出去啦!”
蓝三公子一顿,嬉皮笑脸地道:“爹,好像---还差那么一点点才好呢!嘿嘿!”说着还不忘用手比划着长度,惹来众人低笑。
“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孩子气!该给你找个媳妇治治这毛病了!”永宁王沉声道,话里却透着股笑意。
边上一位胆大的小姐娇声低语:“三公子好生的幽默!”
声音虽小,但恰好能让众人都听见,几位局外人都在旁附和,另外三位小姐们面上虽泛着笑,眼低却盛满了愤恨之意。
蓝三公子更是觉得鸡皮疙瘩长了满身都是,抖都抖不掉。正准备向他二哥哥眨眼求救时,他爹又插话进来了,这死老头子,怎的恁多话!
“这位是顾方顾大学士的孙女,闺名叫顾叶吉。”永宁王笑眯眯的帮他们介绍,“人可聪明着呢!跟她爷爷一样。”
蓝三公子勾起一抹淡笑,“顾小姐!”
着了件淡绿色衣裳的顾小姐回以羞涩一笑。
永宁王刚想介绍其他三位小姐时,蓝三公子突然站起了身,惊叫一声:“啊---”
众人不解的看向他。
他讪笑一声,“啊,呃,我---我忘记喂我的小雀了,这小东西饿不得了,我先回去了。”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像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什么礼节全让他抛到了脑后。
方才好像是他二哥哥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呢,好痛啊---
这一脚是不是让他先走的意思呢?剩下的有他二哥哥帮他摆平了去吧?定是这样了,错不了!
还是二哥哥对他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