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仨儿顺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向藤林小石径内行了去。青藤依架而攀,点点亮光透过藤缝流泻入小石径中,轻风拂动,银光闪闪。
那日夜里心事重重,天又黑得很,没有细瞧这景致,现今瞧来,却是别致得很。边上蔓藤井井有序,并非任它随意攀长,竹架翻花多样,向上架出一个拱形,将这条小径包于其中。青藤各处各色小花点缀其中,让人心神荡漾,很是舒心。
白仨儿嘴边露出笑容,慢着步子仰首细瞧着周边藤花,耳边传来“吱吱”小雀叫唤声,心绪渐是松散了开来,似又回到了白家。
回首便瞧见了那日的水潭子,大得很。水波随着轻风颤动,摇摇曳曳,却是空荡,水面上什么也没有,连一片浮叶也不见。唯见得靠右边的水面上一条廊道穿潭而过,直达水潭子对面。
白仨儿敛了笑容,看向那条廊道,曲曲折折的浮于水面,很是突兀。廊道上头挂了淡蓝色的灯笼,却是干净得很,不似其它地方的官灯,上头无字无画,就是一个椭圆形,下面飘着同色的短穗子。
这边连着水面廊道的另一条长道上头挂着的官灯上写着“永宁”二字,其它地方的官灯亦是如此,独独水面上的淡蓝色灯笼例了外。
白仨儿边往右行了去,边看向水潭子对面,那边绿葱葱的一片,同这边似一个景致,亦是以藤蔓架起,遮了内里的路,亦见不得里面的景况。
看着面前不同寻常的廊道,白仨儿犹豫了,轻抿了下唇,抬首看向对面,抬步跨了上去。
“二少奶奶好!”
左脚刚启,右脚还未离地便听见一道轻柔声传了过来。白仨儿收回步子,寻声望去,便见着一位拎着食盒,身着青色衣裙的清秀女子,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白仨儿微笑轻轻颔着,“你是?……”她见这女子身着的并非一般丫头的打扮,衣料子算是中上的丝绸,故出声寻问了出来。
那青衣女子微微一福身,微微笑道:“意宁见过二少奶奶。”
意宁见白仨儿微偏首轻蹙了眉心,知她不识自己,又笑道:“意宁在瓊花小苑听差,专是伺侯小郡主的,平日里郡主也少出苑子,二少奶奶刚入府不久,不识得也是必然的。”
她这一说,白仨儿倒是想起来了,有一回二太太请众人吃饭时,小郡主是出现过的,身后亦是跟了个模样清秀的女子在旁仔细的伺侯着。只是她刚入府,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儿让她自顾不暇,也没个空闲去仔细了解这府里头的众人,这会子遇上了却不识得人家了,还要别人来帮她找个台阶下,倒教她不自在了起来。
“原来是四妹妹那边的!这倒是我的疏忽了。”白仨儿窘笑。
“二少奶奶多虑了。”意宁又一福身。
白仨儿见她拎着个三层的食盒,不由轻问出声:“你这是……”
“哦,这是帮郡主拿的小点心。也是意宁的大意,早间没帮着准备妥当,郡主起身时没见着这些个点心,发了小脾气。”意宁无耐的笑着解释,“这会儿夫子都来了,还闹着呢,不肯上课了。”
白仨儿了然,点点头,“四妹妹的小苑子在这附近么?”
意宁笑道:“过了这条道穿过一个小花园便是了,意宁也是贪了这边离苑子近了才行了过来,平日里是不往这边来的。二少奶奶一道儿过去坐会儿吧!”
白仨儿笑着点头,“也好,入府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正式与四妹妹打过照面呢!”
“按理儿是该让郡主去给您请安的,只是府里近日事杂,便耽搁了下来……”意宁边领着白仨儿往前走,边说着。
“呵呵……都是些虚礼儿,咱们也没这些个讲究的。这事儿一多,忙不过来也是有的。”白仨儿轻笑出声,状似不经意的指着水潭另一头问道:“那边怎的与这边的景致一个样儿?是个什么地方?”
意宁脸上的笑凝住片刻,后又恢复正常,笑道:“二少奶奶可算是难到意宁了,意宁也不太清楚,自打进了王府来便没去过的。那边也是不让人随便过去的,听说是王府里的禁地,私自闯进去是要受严罚的!”
白仨儿轻轻点头,一笑带过,跟在意宁身边转下了走廊,眼角又瞥了水潭子对岸一眼。
方才意宁脸上凝住的笑她是注意到的,若说意宁全然不知,那是不可能的,即被视为禁地,就是不便说的事儿了!
白仨儿随着意宁穿过一个小型花园子,便见着了写着“瓊花小苑”字样的小拱门,入了内里,便见着里边的布置精致小巧,以嫩粉色为主,初春的树枝头上展开了嫩芽,树杆以轻柔的嫩粉轻纱相裹,点点淡绿新芽合在其中,别有一翻韵味。
意宁领着她向内院行了去,刚靠近了书亭,便听到瓷器摔地碎了开来的声音,和着一声娇蛮轻喝声:“不学了不学了,你们都给本郡主滚出去!”
意宁歉意地对白仨儿一笑,便加快了底下的步子匆匆地进到了里面。
白仨儿跟在其后行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的碎瓷渣子,几只小巧的毛笔东一支西一支的歪在地上,各类书籍亦无幸免的散乱在地,数张白晢的宣纸被地上的墨汁浸透了去,满室的狼籍。
意宁放了手中的食盒在桌台上,小心翼翼地走到小郡主身边,蹲下身子轻声安慰着,“好郡主,怎的发这么大的脾气了?早间咱们不是说好的么,您好好跟夫子上课,姑姑去拿小点心!”
小郡主圆圆嫩嫩的小脸似红苹果,厥着粉粉的小嘴侧首看向一边,齐眉的刘海衬得一双大眼水亮引人。
听到意宁的声音,小身子向着她轻轻靠了靠,轻哼了声,却是不理人的。
意宁轻搂着小郡主好言相慰,白仨儿抿唇一笑,借机打量了下四周。
很简单的一个书亭,两边各摆了个书柜子,上头放满了书籍,左边窗口处一个小矮几,地上是张绣着柳枝的淡色毛毯,小郡主立在前方的大书桌边上,周围乱成一团,三个小丫头对白仨儿福了福身,便开始利索地收拾了起来。
右边的窗口立着一位着灰色长袍的男子,手里抱着三本书籍,年龄不大,黑发齐整的束在头顶,以一条青丝带子相裹,模样儒雅,稍嫌微薄的双唇紧抿,侧身靠在窗棂前看着窗外。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白仨儿眉角轻轻挑起,这位就是教小郡主的夫子么?看样子也不过二十五六而已,年纪轻轻便做了郡主的夫子,真是好本事!